《妖娆民国》郑斐

13、何青

　　再睁开眼睛，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全身都痛，下腹尤其痛的厉害，动一动，撕裂一般，一抽一抽的疼。
　　外头天还没大亮，云亦帆睡的很平稳，我趴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腰上，他竟也没有拒绝。

　　不自觉摸上胸口的银蛇，凉凉的，两颗蛇眼却柔滑温润。我一点点使力，梦呓一般让链子勒紧我的脖子，有眼泪冲出眼眶，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喘不上气，就快扯断链子的时候，我手一僵，身不由己放开了它。
　　我还是，做不到吧。
　　就算是跟卓成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我还是，做不到将他从心里拿开。
　　纵然我会痛苦，会比以往更加清楚的知道我的命运有多可悲，有多辛苦才能与天抗争，可我还是，做不到吧！
　　云亦帆这样冷酷，这样无情，何和馨其实好单薄，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坚强，如果没有卓成梦中的温暖，她会坚持不下去。
　　我都知道的！
　　可是，总算是，还能有个念想，知道自己爱着人，也被别人喜欢着，不至于孤孤单单的抗争，最后又孤孤单单的死去。我怕，我真的好怕。
　　吃早饭的时候，云亦诗大约是气昨晚亲眼看见云亦帆来我房里，挑衅的刺了我几句，我没心理她，丫头一个人郁闷了一会，只好作罢。吃完饭，云项申叫了云亦帆去书房，趁着他们上楼的空档，云亦诗一把拽了我到偏厅急急道，“你什么时候跟爸爸去说啊，这都快要出门了！！”
　　我沉默着，想起昨晚云亦帆的话，有些举棋不定。云亦诗以为我不愿意带她去，抓着我的手摇晃了几下任性的推着我往外走，“我不管，我就要去嘛！何和馨，你去跟爸爸说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被动的被她推着走到客厅，夫人们都不在，楼上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大约是云亦帆。我身子一僵，生生用力在原地停了，在云亦诗绕到我面前又要耍赖之前淡淡的开口，“好，你去收拾吧，我去跟司令说。”
　　云亦诗欢呼一声，跳着出了客厅，云亦帆同云项申从楼上下来，漫不经心看我一眼，先自出了门，云项申走到我跟前停了一下，笑道，“正好顺路，你坐我的车去吧？”
　　我一急，伸手拦了他一下，他回头莫名的看我，我一抖，呐呐道，“司令，亦诗，亦诗想跟我去，她说，她想跟我学打枪，我拗不过她，所以，所以问问您，我可以带她去吗？”
　　我被他看的大气都不敢出，他还笑着，可我却敏感的觉得肌肤上头一阵刺痒。他想了想，笑道，“这事情，你问过帆儿了吗？”
　　“是，昨晚亦诗说过，我便问过了，我以为武器研究室是机要重地，随便带亦诗去，恐有泄密的可能。大少爷说亦诗老早就想学打枪，如今我同她亲近，又都是女孩子，教起来也方便，要我带着她去就是，可是要看好她，不准她随便乱跑。”
　　我尽量保持流畅的说完这段话，云项申不说话，淡淡盯着我看，我下意识的想咽口水，指尖狠狠刺进手掌心，生生忍住了。他爽朗的笑了笑，“既然帆儿都这样说，那就带着她去吧，这丫头，聒噪的很，你要不带她，恐怕她闹完了你就要来闹我，去就去吧，看着她便是。”
　　说罢，他随意挥了挥手，先自朝门外去，我腿一软，在原地不动声色的深吸口气，待心跳的不那么厉害了，才跟上去。
　　武器研究室，这是原先在苏淮的叫法，如今搬到了姜堰，单独成立了一个枪械处，举凡所有武器研究以及任何有关武器的东西，都在这里囊括。
　　亦诗兴奋的不得了，进院子的时候不住声的哼歌，我阴郁了一早晨的心情因为听见她五音不全的小调，反而放松了一下。才迈步踩上台阶，便听见前头有脚步声来，我下意识的抬头，一个身穿白大褂青灰军裤的高个子男人从台阶上大厅出来，看见我，脚步猛的一顿，大笑着迎上来。
　　“馨儿！！”
　　他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抱了我在怀里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一般大笑，亦诗怔了怔，反应过来，猛的上前一把拉开男人不悦道，“喂，你谁啊，怎么这样随随便便就抱人家？？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我小嫂！！”
　　我和男人都一愣，转过头去看她，“小嫂？？”
　　亦诗脸红了一下，逞强道，“不是吗，她是我大哥的姨太太，又不能叫大嫂，可她确实是我嫂子，不叫小嫂叫什么？？”
　　我笑的几乎要岔气，男人却脸色不好，隐忍了半天，淡淡介绍，“我是何青，是她哥哥。”
　　“哥哥？”亦诗眨巴了一下眼睛，绕着他看了好半天，“亲哥哥？？”眼眸里忽的带出几分光芒。
　　我抿着唇笑，何青哥哥在苏淮是出了名的好皮相，喜欢他的小姐夫人不知道从我眼前过了多少，这丫头这表情，我再熟悉不过！！
　　“他是我父亲的义子，但我两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了亦诗，我还有正事要做，进去吧。”
　　我拉了她进了大楼，她没有许可，不得进入实验办公区，我只好要副官陪着她自己去枪械陈列室逛，承诺忙完了就去找她。
　　打发走了她，何青哥哥一皱眉，不喜道，“你怎么还带她来，什么小嫂，难听死了！！”
　　他死死皱了眉，好看的眉眼挤在一块儿，像个川字。我咬了唇坏笑，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那叫什么呀，叫姨太太，难道会比这个更好听吗？？”
　　“她敢！！”
　　何青大怒，转过身抚上我的双肩极认真的看我，“馨儿，你老实告诉我，他对你好吗？”
　　他的眼神好痛苦，雕刻一般完美的脸庞被染了墨色，我怔了一下，心疼的抬手抚上他的眉眼，“哥，他对我很好，你看云亦诗对我的态度便知道，我没受欺负。”
　　“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眼眶一红，徒劳的放开了手。
　　“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和司令，叫你受这样大的屈辱！”
　　他后退了几步，一拳砸在身后墙上，我一惊，忙的跑过去拉下他的拳头，泛白的骨关节被砸的通红，一定很痛。
　　“你这是干什么？这桩婚事是我自愿的，况且云亦帆又年轻有为，嫁给他有什么不好？何青哥哥，你不要这样自责，我在云家过的真的很好，你不要不信，你看看我啊，我的脸上，有没有一丝一毫过的不好的痕迹？”
　　我强笑了，迫切的看他，“父亲虽然掌管苏淮，可你知道的，父亲其实只醉心与武器研究，与打仗弄权，实在不是韩珪和云项申的对手。苏淮能落入云项申的对手，岂不是比落入韩珪的手中强上百倍？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韩珪万劫不复，将他加诸在父亲身上所有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他，所以何青哥哥，我真的是自愿的，云亦帆也对我很好，所以你也好好的，好吗？”
　　何青哥哥咬了咬牙，看我的目光几分凄楚，好半响，才无力嗤笑一声，拉过我的手将我抱进怀里。
　　“馨儿，我知道，是我没用。”他趴在我肩头，呼吸沉重，“可我就在你身边，若云亦帆对你不好，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你被他折磨。馨儿，你，你也要好好的…..”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我知道，他是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心中酸涩难忍，可又不得不强装笑脸，何青哥哥斗不过云项申的，我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为父亲报仇的念想，否则，就算是我死，都保不住何青哥哥，那我真的会崩溃！
　　又安慰了几句，我说明今天来意，何青哥哥脸色有些阴郁，但他该是一早就知道我来的目的的，沉着脸色不发一语，他转身从身后桌上抱来厚厚一叠卷宗，“都在这里了，所有的武器种类，包括战车弹药，全都在这里。”
　　我有些意外的看他，“全部？”
　　云项申，居然这样大方就透了家底给何青？？
　　何青脸色越发的不好，我楞了楞，无谓的笑，拉了他的手臂，“跟了云项申，确实比韩珪好百倍。何青哥哥，你便不要再想其他的了，专心在这里做你的事。你不是说过，你同父亲一样，都盼望着咱们华夏能用自己的武器一统全国，同列强抗争么？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一起努力，就当，云项申不过是我们的试验材料，要我拿父亲去试验，说实话，我可还真的下不来手！”
　　我皱了皱眉，装作犹豫的样子，何青一愣，一个爆栗敲在我头上，“想什么呢？？敢这样说司令，当心你的皮！！”
　　他呲牙咧嘴的怒瞪我一眼，脸一红，扭头出了房间去实验室，我在原地笑了半天，笑着笑着，眼眸里忍耐许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圈，终是体恤我，又悄悄的退了回去。
　　“所有人都好就好了，”
　　我笑着呢喃，喉间微动，真的只要所有人，就好了，值得的。

作者有话说

　　每日凌晨更新，存稿充足，太监断更什么的早八百年前就四绝了，所以可以放心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