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缔记》司马若

18、第五章 箭3

　　一夜无话，第二天德苑跟随秋菊花留在山中，金叶子随水杨花下山买马。两人穿山而出，来到一座热闹的城镇，城镇丰华，热闹非常。大路上行人众多，三教九流络绎不绝。金叶子久未曾如此穿行在人群之中，颇有些不习惯。但又觉得倒也隐匿了行藏。
　　水杨花一路呱噪：“我可喜欢这里了，虽然和洛阳、长安不能比，但是小城镇有小城镇的好处，我们以后在这里定居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作贼，为了你，我可以不做，我们可以做点小买卖，或者我去学一门手艺，再不行，我还可以街头卖艺赚钱！反正我保证，我必定不会让你吃苦！”
　　金叶子哼哼哈哈，也不搭话。
　　水杨花顾自道：“我们今天去买马，可不能找官家开的，在官家那里，若你没有官家往来的令牌，就得花上许多银子，而且马也算不得好，只能送送信，跑一路就要换。你跟我来，我领你去的那家虽然是□□朋友开的，价钱却非常公道，马也好得不得了。包你可以走上七天七夜才需换马。”
　　“……请头前带路。”金叶子道。
　　“当然，你跟着我。”水杨花要抓金叶子的手，被金叶子躲了开去，讪讪两下，又蹦跳起来走在前面，金叶子默默紧跟。

　　忽然，金叶子觉得背后似乎有眼睛在看她。她一攀水杨花的肩头，把水杨花推进小巷里，两人纵上墙头，扶着墙向下看。水杨花倒也明白事，闭嘴不语，静观其变。
　　不多时，一大一小两个道姑转入了胡同，东张西望四处找寻。
　　两个道姑都黑纱蒙面，只露出眼睛在外面。这两双眼睛都生得奇怪，眼袋非常的大，大的象两个肉瘤沉甸甸地挂在脸上。眼神奸邪迷离，犹疑不定，贼溜溜地乱转。
　　“她们人呢！我分明见她们转进来的！”大道姑道。声音沙哑而娇嗔。
　　“我是没有看见！”小道姑没好气道。奶声奶气却凶神恶煞。
　　大道姑道：“你在吃冰糖葫芦，自然没有注意。为娘分明看到金叶子和另外一个女子一起行走。”
　　小道姑道：“你还说，现在人呢？好端端地把我的冰糖葫芦打掉！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用最后的银子买的吗，好了，现在银子没了，冰糖葫芦也没了，看我不把你卖了，换些银子来！”
　　大道姑哀声道:“黛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再说为娘现在这个样子，卖到哪里去。”
　　水杨花在墙头险些笑出来，哪有当娘的这样说自己。
　　“马戏团啊。”小道姑也不像寻常的儿女，道，“算了，不提钱的事！人呢？”
　　大道姑道：“为娘听目垂客的探子说，公主出现在附近，就算现在失了她们踪迹，她们也不会那么快离开，我不信找不到她们。”
　　小道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吧。那不提人的事，钱呢？”
　　大道姑想了想：“唐王李渊非常重道，为娘去打听一下这附近可有道观，我们可以去道观寻求帮主。”
　　“好！若是他们不将所有的银子给我们，我就杀光他们！”小道姑恶狠狠道。两人左右又看了一阵，退出了胡同。
　　“她们是什么人？”水杨花趴在墙头，托着腮帮，把脸挤做一团道。
　　金叶子望着大小道姑的背影，失声道，“难道是师姐？”
　　水杨花道：“什么叫难道？你连自己的师姐都认不出来？”
　　金叶子道：“我前一次见到师姐还是数年前她被离开师门的时候。师姐生平最爱惜自己的容貌，素来以在人前显示她的容貌为荣，不知今日为何以黑纱罩面。”
　　水杨花道：“既然她是你师姐，你为什么还要躲起来，我下去去叫她。”
　　金叶子连忙拉住水杨花：“她二人恐怕并非来找我叙旧，而是来找我的麻烦。”她顿了一顿，“师姐是本门叛徒。”
　　水杨花眼珠转了转：“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师姐是不是人称魇黛仙子？为了偷你门中秘籍，杀了你们师父？”
　　金叶子点头道：“师姐欺师灭祖，她为了偷盗本门秘笈，在师父食物中下毒，害师父身受重伤，可惜师父和我当时一时心软，放过了有孕在身的师姐，师姐不记挂本门恩情，此后竟又联合外人杀回叶子门，师父被她所杀，我被她暗算，命悬一线之际为路过的德苑公主所救。叶子门就此四散分崩，但我不会忘记此仇，有生之年，当在师父坟前以师姐人头为祭。”
　　水杨花道：“哇，这样狠毒的道姑也有的啊，我帮你去杀了她！”
　　金叶子一把拎住往下跳的水杨花后脖领子：“师姐武功高妙，你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师父对我说过，若我练不成叶子心经，就不是师姐的对手，一定要我苦练武功，不准报仇。”
　　水杨花吊在半空道：“你还没有练成么？”
　　金叶子道：“还差一些。”
　　水杨花挥挥手道：“说不定合我二人之力，现在你就可以帮你师父报仇了！”
　　金叶子不松手：“本门余孽，我会亲自处理，外人不便插手。”
　　水杨花盯住金叶子看了半晌，浓情蜜意道：“你真威风。”
　　金叶子道：“方才听他们说此地有突厥的探子，我们要小心行事，尽快离开此地，我不想连累了公主。”
　　水杨花道：“好，你快放我下来，我们去找马。”
　　金叶子闻言放手，两人跳下墙头，走回到大路上。大路两边贴有榜文，金叶子打眼一看，上面正画着德苑公主和金叶子的头像，金叶子嫁衣打扮，德苑公主将军装束。榜文写的却是捉贼。
　　金叶子道：“这里是唐王境地，为什么会张榜替突厥要捉拿我们。”
　　水杨花道：“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官府和突厥官兵关系不错，不打仗时处得挺好，突厥叫他们帮忙抓人，他们不会拒绝。”
　　金叶子心道，此地官府明知道捉得是‘德’国公主，却故意写做流寇，想必为了避免国家之间的交际麻烦。
　　这张擒贼榜文边上还有一张旧榜，上书高壁岭附近的山谷有异兽出没，要百姓不要靠近。
　　水杨花解释道：“官府大概要在高壁岭埋金子，所以不让百姓靠近，哪天我得去瞅瞅看能捞点什么宝贝。”

　　又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座的庭院之前。看起来只是一般富户的宅邸。
　　水杨花扣打门环，叫道：“黑老板，黑老板？”无人应门，水杨花又拍了几下，门居然开了，“黑老板你太大意了吧门口不关！”水杨花嘻嘻哈哈地就往里跑。
　　金叶子迟疑一下走了进去，进门庭院不大，转过回廊就能看见左右排开的两溜马厩。马匹不多，只有五六匹，但匹匹矫健，神采飞扬。
　　金叶子心中一喜，这□□上的人果然有他的门道。
　　水杨花跑进跑出，嚷个不住：“黑老板你出来啊，有银子给你赚还不赚呐。我把你最好的马挑走你可别怪我哦！”她的叫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之中，哦个不住。
　　“等一等。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金叶子道。
　　水杨花笑道：“他们懒呗。一桩买卖就可以过一个月，要那么勤快作甚，一定都在后面睡觉呢。”
　　金叶子道：“食栏里都没有草料，马粪也无人清扫。”
　　“没关系。我自己来。”水杨花道，“老板就是这种人。”她捡了几根掉在地上的草就去逗马，“这匹好不好？大白马，头上还有一撮闪电毛呢！”水杨花叫道：“那匹真像王世充的那匹座驾呢，也许是那匹的儿子？哈哈，果然好马！”
　　“哼！哼！哼！哼！的确是好马！”突然有个声音在空中炸起，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这个人的声音。
　　水杨花咦了一声，回头向空中望去，不料在马厩的烂草马粪堆中，突然蹿出十数个番兵，七八条刀直劈水杨花。水杨花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向后退去。却见一条银锻如闪电般插入她和刀锋之间，一闪之间就把所有的刀锋震退，真是金叶子的锁链。水杨花叫了一声多谢，连滚带爬地退到金叶子身边，两个人背靠备站着，被数十番兵团团围在垓心。

　　“答，答，答……”随着马蹄銮铃之声，一个干瘦的番将骑一匹干瘦的黄膘马由马房后踱了出来，他右手举棍，棍梢上还顶了一个血淋淋人头。
　　“黑老板！”水杨花失声叫道。
　　“目垂客！”金叶子瞪着马上的番将。目垂客带了个狼皮帽子，遮住了受伤的耳朵。
　　“德苑公主。别来无恙。”目垂客的喉咙里发成阴冷的声音。
　　金叶子思忖原来他们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德苑公主，当下决定把公主假扮到底，道：“呸，目垂客，修得在我面前放肆。”
　　目垂客冷笑道：“小臣怎敢放肆，我奉可汗的命令，正要请公主回去。”
　　金叶子环顾四周道：“哦，你就是这样请我的？”
　　“哼，哼，哼，哼。”目垂客发出刺耳的笑声，“他们都是来保护公主的。”
　　金叶子道：“我看你是自作主张。可汗已经答应于我，从长计议，此乃两国国事，不是你一人可决。你在唐王土地上大开杀戒成何体统，岂不陷我国于不义？”
　　目垂客道：“呵，呵，呵，呵。杀人的是此地官府缉拿的流寇，德苑公主你啊。唐王年年进贡，俯首称臣，我为唐土处理一两个蟊贼又有何不妥？”
　　金叶子道：“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我也与你无话可说。水杨花，我们走。”
　　“哈哈哈哈！”目垂客又笑，忽然笑得耳朵出出的流血来，他面上一黑，一手捂住耳朵，另外一挥手，众番兵突然个个戴上了蒙面的汗巾，从怀中掏出一包包粉末往地上掼去。霎那间庭院、马厩之中弥漫着刺鼻的腥味。
　　“我看你们拿什么走！”目垂客恶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