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圆满》晴小雪

1、伞修（1）

　　今年冬天的雪来得格外早。

　　叶修站在城下，一支射偏的箭贴着他的脸划过去。

　　脸上一阵刺痛，他抬手摸了一下，指尖沾了一点血迹。

　　轰隆巨响，巨石滚木从城头被推下，挟着风声落下来，城下顿时一片哀嚎。

　　叶修抬眼看向城头，一人坐在女墙边，脊背挺的笔直，和他对视。

　　小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苏，沐，秋。

　　两年前先帝驾崩，德宗继位。

　　德宗昏庸，沉迷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事国事。他亲信宦官，安于享乐。短短两年间，苛捐杂税繁重，致使民不聊生。

　　先帝宵衣旰食，造就一代繁华，不多短短两年，就被败得已见颓势。

　　西北大将苏沐秋于今年年中，起兵谋反。

　　叶修作为除苏沐秋以外的另一员大将，被派出剿灭反贼。

　　六年前

　　那时候先帝身体尚健朗，苏沐秋和叶修还是兵营里的小卒。

　　苏沐秋的马术很好，叶修更擅长使长枪。

　　两人一起入伍，年纪相当，因此感情特别好。

　　边关的夕阳特别美，傍晚的时候，夕阳余晖浩浩荡荡铺陈千万里，有一种毅然决然我心去矣但不复返的果决之气。

　　苏沐秋每到这个时候，就喜欢在一条弯曲的小溪边擦拭铁甲长枪。

　　叶修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和他说话。

　　“我想做将军。”

　　“我也想。”苏沐秋说。他下巴很尖，抬起来的时候分外凌厉。

　　“我做将军，你给我做副官，喂马铺床擦铁甲。”年少的叶修说。

　　“你想得倒美。”苏木修瞥他一眼，把手里的锁子甲抖得哗啦哗啦作响。

　　溪水潺潺的流过去。

　　苏沐秋个子长得很快，隔了小半年就高出叶修半个头。

　　两人作战英勇，斩获敌首无数。

　　苏沐秋先一步升了百夫长，叶修是他手下的兵。

　　“叶修，来，给我喂马铺床擦铁甲。”苏沐秋还记得以前的事。

　　叶修坐在溪边，扭开头不想理他。

　　苏沐秋哈哈大笑。

　　六年后

　　叶修站在城下看了很久。

　　苏沐秋转身，走下了城墙。

　　苏沐秋的兵力已经不足，也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援。

　　半年下来，除去一开始攻的朝廷措手不及，占了几座城。到之后就完全处于劣势。

　　在百姓眼里，他是叛臣贼子。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他们占领的城池，轻徭薄役，生活安乐。但百姓却仍然更愿意归纳到皇帝的统治下。

　　人总是安于现状的，只要没让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他们总是更愿意忠于天子。

　　一年前

　　叶修坐在苏沐秋旁边，问：“你真的想……谋反？”

　　苏沐秋许久没有说话，他的脸请减得厉害，下颌愈发尖了。

　　有那么一瞬间，叶修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

　　“……皇帝昏庸。”苏沐秋轻声说。

　　正值冬日，外面一片素白。

　　叶修想了很久，说：“也许以后会好起来。谋反……你可要想清楚了。”

　　苏沐秋点了点头。

　　他说：“叶修，你不需要和我一起。”

　　叶修心里的情绪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一样。他伸手握住了苏沐秋袖子下的手，没有说话。苏沐秋的手很凉，像块冰。

　　他们俩早就过了适婚年龄，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妻生子。

　　他们从来没对对方说过什么，但是有些东西，互相都能感觉到。

　　叶修不认为必须要通过谋反才能让朝政重新清明，他认为自己在朝廷里，总能通过努力让政治清明，天下安宁。

　　苏沐秋却一向激进。

　　他们互相倾慕，却从不互相妥协。

　　一年后

　　城门摇摇晃晃，在攻城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下，轰然倒塌。

　　军队如同汹涌的水流一般涌进去。

　　传令兵小跑过来，单膝下跪：“报！城门已破。”

　　叶修挥挥手，表示明白了。

　　城破，苏沐秋率领最后的叛兵，宁死不降。
　　自戮身亡。

　　叛贼，想来是要斩首，带回首级复命。
　　手下人为叶修代劳。

　　叶修看着那个紧紧合着眼，下巴削尖的头。
　　看了很久。
　　久得像是，一辈子。

　　所有人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摒息噤声，不敢言动。

　　叶修挥挥手：“带下去吧。”
　　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确认，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带下去吧。”

　　他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握过苏沐秋的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