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赫舞枫华》戒隐1983

4、四章 《涟漪》

　　没有一种爱不是建立在自私的地基上的。
　　独占欲原本就是人类本身对爱情最原始的理解和表现。
　　用冷静看着最爱在别人的怀里笑着，除了默然，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幸福，真的会来吗？
　　爱情，会有对等的时候吗？
　　因为无法给予他想要的完整，所以，无法言语的内疚才会充斥着两个人。
　　如果，真的能够不爱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被“对不起”撕裂的伤口，没有痊愈的一天。
　　成熟的代价如果是夕阳落下的沉寂，那么，美丽的黄昏也就没有了绝美的瞬间。
　　伤心的，就应该永远牢记。
　　伤口流出的红色液体，才会孜孜不倦......
　　但是，我真的能给他幸福吗？我无法确定。如果继续留他在自己身边会带给他更大的伤害，那么，放手，就是爱他的唯一方式了。

　　一睁开眼，便可以看见窗外如火的夕阳。
　　橘色的光线透过玻璃，像湖面的波涟般在木制的地板上晕开来，风带着热度和湿气在屋内游移着。
　　“你醒了啊。”转过头，枫对上了华的眼波。
　　“他来过了。”轻轻地把水杯放到枫的手上，华的语气平淡如水。
　　枫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然后再次把眼光转向了窗外。
　　[赫]这个词引起了身体里的某种东西的涌动，胸口升腾起的一股热烈的温度，很热很热，刺激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是么。”
　　在破碎的音节从唇角溢出的恍惚间，整个人也跟着混沌起来。
　　华静静地望着距离不到一米，唇间挂着一抹浅淡微笑的红发少年，纤瘦的身影透着淡淡的孤寂......
　　必须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才行。
　　“浴室的水我已经放好了，可以去洗澡了。换洗的衣服我放在衣物篮里。”
　　无语的从窗边转过身，枫绕过华进了浴室。

　　枫的肩膀附近还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昨晚留下的痕迹啊，难怪赫看到会爆怒。
　　华重重地坐到床上，望着枫消失的门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被赫打的地方还透着火辣辣的疼痛感，幸好都没有肿起来的说。
　　真是可惜啊，赫，我没有能够做到最后。枫那家伙，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白白地为了这两个闹别扭的人挨打，我还真是伟大啊。”独自叹息着的华自艾自怜地嘀咕着。“为什么就没有人可怜可怜我啊！”

　　浴室里的水气带着湿润的味道在狭窄的空间弥漫着。
　　枫望着模糊的镜子里的自己出神。白皙的锁骨附近，吻痕若隐若现，仔细地看，还有浅浅的淤血。伸出纤细的手指触摸暗红的地方，表层神经传来的是淡淡的痛感。
　　镜子里印出的，是寂寞的人，寂寞的身体，还有寂寞的眼神。
　　把身体溶进水里，温暖包围着冰冷的四肢。内心，空虚仍充斥其间，是因为缺少了什么吧。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枫走出了浴室。
　　“至少把头发擦干嘛。”华一边抱怨着，一边拿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替枫擦着滴水的头发。
　　“我想回去。”枫突然的发言令华停下了手的动作。
　　背后华的气息消失了，枫听到叹息的声音。
　　“你忘了你为什么会来我这里的原因了吗？”坐到沙发上的华低头看着暗色的木质地面。“你不要他了，就没有必要再去担心他。既然你心甘情愿放弃，就没有资格可惜不是吗？”
　　枫沉默了。
　　对啊，决定不再爱他的是自己。决定逃离他身边的也是自己。做任何决定的都是自己，赫呢？在做决定之前，自己有想过赫的感受吗？对于这段感情，自己真的是心甘情愿放弃了吗？

　　冷清清的房里没有开灯，望着黑暗弥漫着的空气中轮廓模糊的啤酒瓶，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慢慢地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回忆，从开始认识枫一直到现在的生活。最开始自己对这个孩子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不了解的存在，从来没有想过要试着去改变什么。变成恋人之后，虽然自己也在尽力地作好每一件事，却都无法在恋人的眼里看到幸福的神情。
　　难道，自己真的无法给予枫他希望的幸福吗？
　　和一个纤细，敏感的人相处，是很难的。但也比现在一个人被留下来要好得多。
　　自己是喜欢枫的，而枫也曾说过喜欢自己。可是为什么两个人还是不能很好地相处呢？
　　明明是真心的，确定这种心情是如此的真实，却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不想分开，不想从此彼此都不能再见面。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枫走了，离开了......

　　泪水滑落下来。无法停止地，不断滚落。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涌上心头，不是懊悔，也不是悲伤，更有别于寂寞的沉重。
　　就算看不见，却还是喜欢。想去爱也想被爱。可是那个人却不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这里,赫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这样或多或少能够忘记一些现实，悲伤也会渐渐得麻痹。
　　不去看空旷的屋子，不去想枫已经不在这里的事实。只要这样持续下去，才能努力维持自己快要涣散的意识。
　　心中翻涌着的感情风暴，连呼吸都开始觉得困难起来。如果现在就停止呼吸或许比较好吧。这种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如果自己真的快死了的话，枫会回来吧。
　　无奈之中，赫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疯狂的问题。

　　华温暖的手指拂过眼前人白皙的脸庞，轻轻抬起枫小巧的下巴。
　　“你害怕，是因为你看重他到担心对方无法与你用同一种方式看重自己的程度。所以，你才会选择逃避。”房间安静得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能听到的只有彼此间淡淡的呼吸声。
　　“可是，枫。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你必须学会去面对。你要回去，我不会拦着你。我这里，仍然是你永远都可以回来的地方。”
　　望进枫眼里的，是多年好友那令人安心的笑容。
　　没有再彷徨的必要了。默默对自己这样说的枫，脸上有着的是坚定的神情。
　　“我要回去。”语气很轻，却是意志坚定。

　　暖暖的，带着湿润空气的风吹过来，夏季特有的风，混和着水气令人生厌。
　　想起来关上窗户，脚下的感觉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再看看窗外的天色，暗沉沉的，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样子过了多久了。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呆呆地望着浅色的窗帘在风里来回的摆动，视线也开始恍惚起来了。喝醉了的感觉真好，脑里空白一片，什么都可以不用去在意了，什么都可以不用再去想了。连自己，都可以遗忘了。
　　如果不是枫说喜欢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对方害怕寂寞，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不会喜欢上他了呢？赫想。可是不管结论如何，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枫的人生了。
　　啤酒因为握的时间太长已经变的温热了，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到冰箱里取冰的啤酒，还没有走出一步就被地上散乱的啤酒瓶拌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这样重重的摔了下来，意识也渐渐离自己的身体远去了啊。干脆就这样躺着好了。
　　“啪嗒！”从似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好象是关门的声音，赫远飘的意识被响声拉回了现实。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房间的光线突然明亮了起来，因为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线，赫闭上了眼睛。然后，衣领突然被拽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胃里的空气急剧收缩，引得赫一阵猛烈的咳嗽。
　　“清醒了吗？”
　　意识渐渐被用粗暴的方式拉回了现实。赫看清了来人的脸。
　　“...枫？！”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已经离开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理所当然应该是酒精的作用吧。想到这里，赫笑了起来。原来枫是自己连醉了也无法忘掉的人啊。
　　“我明明只有你一个人了......”
　　因为酒精的缘故而有些颤抖的手慢慢地抚上眼前的人和枫极其相似的脸。慢慢地从脸到脖子，再到肩膀。如果说是因为自己醉了所做的梦，实在是很希望能够一直都像这样醉下去。

　　其实，在进入这幢对于自己来说应该是很熟悉的建筑物的时候，枫曾经想过还是一走了之。毕竟，现在的自己还是没有勇气独自面对赫。结果却发现，玄关的门并没有锁上。一种不好的想法冒了出来，枫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果然，房间里的景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桌面和沙发上满是灰尘，四周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枫打开了房间的灯。
　　最先印入眼里的满地的空啤酒瓶。然后，是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躺倒在地板上的赫。
　　枫的火气突然冒了起来，看到赫这样糟蹋自己他很生气，生气到很想暴揍赫一顿。他刷的揪起了赫的衣领。
　　结果，他看到了赫的笑，凄美而恍惚的微笑。
　　一瞬间，枫看呆了，连赫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都没有注意到。
　　有水滴落到了手背上。枫的视线转到了赫笑着的脸。从望着枫的眼眸里滚落下了泪水，完全没有防备的哭泣的表情下，赫蜷缩起来的身体细微的颤抖。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回来了，赫。”有什么碎了的声音自内心传来。
　　凝视着哭泣的赫，枫回顾着自己的内心，自己真的是在用爱的方式对待他吗？自己到底能够给予赫什么呢？
　　酒醉中的赫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模样，在重复着道歉的期间，枫伸出手抚上赫的肩膀轻拍着，这是现在自己唯一能安慰他的方式了。
　　抓着赫的手臂半抱半拉的把他扶上了床。现在的赫的状态对枫自己来说，无疑于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赫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坐在床边，在关掉灯的昏暗的房间里，枫回想起了很多现在都快遗忘的以前的事情。那个自己对赫表明心意的黄昏，还有决定一起生活之后度过的第一个紧张万分的晚上......
　　如果被对方讨厌了，只要说喜欢就可以了。如果惹对方生气了，直接说对不起就可以。而想要被对方抱，只要直接对他说出“想要”就好了啊。
　　仔细想想，自己和赫的关系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是因为彼此之间缺少了一种必要的交流。
　　因为觉得他了解自己，认为就算不用说出口对方也能明白自己所想所要的。
　　结果在对方没有做到的时候，就开始生气，认为对方忽略了自己。然后，擅自受伤，擅自离开。
　　伸出手轻轻抚着身边人熟睡的脸庞，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会陪着你的，会永远陪着你的。我不会再逃了。”枫在心里这样说着。
　　这是对赫的承诺，同时，也是自己对自己的承诺。
　　“如果你离开我，我会死掉的。”
　　“绝对。”

　　以后的路还很长，再激烈的感情终会有变淡遗忘的一天。
　　而我们，即使彼此不再相爱了，也会永远在一起。

　　--------《赫舞枫华》正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