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蜕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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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最好不过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真是为难呢，毕竟残留着运作机能的古代遗物不是私人可以持有的——由此看来，皇子殿下并不知情？”
“没错，今天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不过还真是风雅呢。”
“蔷薇恋人——大概一个多月前在利贝尔出土，本来以为是红曜石结晶制成的工艺品，打算送给王太女科洛蒂娅公主殿下作为二十岁生辰的贺礼。没想到，它一被送进王城就产生了导力反应，竟在空气中投射出一串古体文字。”
“哦？”奥利维尔挑挑眉毛，不置可否。
“后来这段文字立刻被复制下来连同水晶一起送往中央工房，但很遗憾，目前只是解读了其中一部分内容。”凯文字斟句酌地选择着措辞，“然而，即便只是这些信息，也足以说明事关重大。利贝尔王室立刻给封圣省发去了联络，而蔷薇恋人则被送往雷斯顿要塞由军队保管——就在押送的途中出现了意外。”
“意外？”
“护送水晶的卫队遭遇袭击，蔷薇恋人……下落不明。”
“换言之，有人窃取古代遗物。”奥利维尔平静地看着他，“那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莫非凯文你怀疑我？”
“不，我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凯文摇摇头，“只是，你认识雷克特·亚兰德尔吧？”
“当然——埃雷波尼亚帝国现任情报部部长，雷克特·亚兰德尔少校，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金发青年想了想，补充道，“奥斯本大人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他在水晶失窃之前去了利贝尔，而且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吧？”
奥利维尔端起茶杯优雅地品尝着红茶，眉睫微颤。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底不由冷笑。奥斯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连教会纳入回收计划的古代遗物都敢染指。也难怪尤肯特皇帝对他心存芥蒂，这样不受掌控的臣子，是任何统治者都无法容忍的吧。
奥斯本当政十数年，在他的铁血政策下帝国内部的势力进行了彻底的洗牌，几大根深蒂固的贵族势力也在两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内战中被涤荡得一干二净，不着痕迹。在国内局势天翻地覆的同时，帝国的领土几乎扩张了五分之一。
然而，这样的绝对强势，还是无法满足奥斯本的野心么？甚至不惜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夺取古代遗物，他究竟要做到何种程度才会停手？
此时的埃雷波尼亚帝国看似强盛，实际上危机四伏。且不论周边地区的怨恨，国内的反奥斯本势力也风头正劲，只是他根基甚稳，势力庞大，一时之间难以撼动。但如果奥斯本进一步激化矛盾，引得教会插手其间，结社再来个浑水摸鱼，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国家恐怕就要面临新一轮危机了。而且会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尤肯特大概也是觉察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那样提醒自己吧？
奥利维特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几乎要将茶杯捏碎。他绝对不能让这种状况发生。绝对不能。不管是为了这个国家，还是为了他自己。奥斯本是必须扳倒的对手，即便明知这个怪物有多么可怕，他也早已没有退路。
“这件东西，很重要？”思虑良久，奥利维特谨慎地问道。
“是，非常。”凯文的表情异常严肃。
“那么，你想问我什么？”金发青年放下茶杯依靠在沙发上，“我对此事几乎一无所知。虽然我听说过利贝尔出土的这块水晶，但仅仅是作为科洛蒂娅王太女殿下的生辰贺礼报道了一番，如果不是你今天的来访，我甚至连蔷薇恋人这个名字都闻所未闻。”
“我只想知道，据你对奥斯本的了解，他会把水晶藏在什么地方？”
“你可真问住我了。”奥利维特苦笑着摇摇头，“我对奥斯本的了解可能还没有你多。我想，既然此事与雷克特有关，直接去调查他不是更有效率么？”
这话并非自谦。关于雷克特·亚兰德尔的行踪，教会的情报网着实让他开了眼界。他只能认为，骑士团的人早已深入帝国内部，只是他没有觉察罢了。
“他昨天已经离开了帝都，去向不明。”
“这个时候？多半是跟那件古代遗物有关吧？能想到的也只有利贝尔了。”
“没错，我跟皇子的推断一致——王国方面的一切已经交给了莉丝。而现在，我希望能在帝国打开局面。奥斯本的行为已经严重越过了界限。”凯文水蓝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奥利维特，“皇子殿下，请您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葱头神父的话一字一句敲在奥利维特心上，震得他的胸腔隐隐作痛。
七曜教会是中立的组织，从不轻易涉足政治，尤其是各国的内政，更是一贯保持着不插手的原则。然而某个人或组织一旦被他们认定为异端，下场也是极其惨烈的。凯文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奥斯本早已被封圣省纳入监控之中，这次的事，如果他要一意孤行，即便是中立的教会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毕竟尽最大限度维护整个大陆的安定也算是教会的义务之一。
然而囿于种种限制，封圣省的行动障碍重重，他们需要寻找一个代言人，帮他们完成一些自己无法直接动手的事。而奥利维特无疑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凯文·格拉汉姆与其说是来找他了解情况，不如说是来寻找盟友。
乔丝特终于难以抵挡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睡意，朦朦胧胧地垂下了头。
实际上她睡得不太安稳。浅眠中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阔别的故乡，那里有漫无边际的青翠草场。风呼啸着从脚边掠过，她抬头，微笑，橄榄色瞳仁里落满淡蓝的天光。悠扬的提琴声倏然入耳，诧异地回头，却对上吉尔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亲切而宠溺。
场景忽然切换到山猫号上，黄绿机身轻盈地滑过洁白柔软的云朵，阳光在云层之上放出万道明媚的光。多伦站在雷达前指挥自若，略显沧桑的脸上笑意吟吟，细数着近日的工作带来的收益，盘算着回乡的时日还有多久。
穆拉看到乔丝特笑了，虽然笑得很浅，却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的头无意识地倚在他肩上，眉头还微微蹙起，瞳仁闪动着，睫毛在俏丽的小脸上投下一小片起伏的阴影。湖蓝色的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了半边面容，白皙的皮肤在发丝的缝隙间若隐若现。这样的乔丝特安静，纯粹，楚楚动人，如同初生的幼芽，纯净，纤细，一尘不染。
穆拉轻轻伸出手环住她的肩，让她在自己怀里靠得更舒服一些。他心里满满都是疼痛和怜惜，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胸口的起伏惊醒了她。能安安静静地休息，哪怕只是片刻，也是好的。他的下巴轻轻抵住乔丝特的额头，柔软的发丝贴在皮肤上，有微微的刺痒。
就这样安心地睡吧，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乔丝特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襟，轻声呢喃着：“多伦哥，吉尔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小丫头……”穆拉无声地呐喊，心底有酸酸的情绪喷薄而出。然而他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哥哥……”她脸上的笑意更深。
傻丫头，你究竟要让我心痛到何种程度才肯善罢甘休……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却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他微微皱眉，想看看情况，又怕惊醒了怀中浅眠的人儿，只好伸长脖子从座位上探出头。
“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请各位稍安勿躁。”一个帝国军官面容冷峻，语气强硬得不容有丝毫反抗，“把你们的身份证明和出境许可都拿出来接受检验。”
穆拉心里“咯噔”了一下：该来的不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虽然奥利维特准备得很充分，但他还是有点紧张。万一对方抓不出他们的破绽而选择强行逮捕的话，在这里动手显然不是上策。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这个小丫头应付过去才行。他一手微微按住剑柄，动力化石剑发出细微的铮鸣。
正在苦思对策之际，穆拉突然感到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撞得肋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看，乔丝特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想用目光把他刺穿一样。
穆拉急忙一把揽住她，利落地捂住她的嘴，侧过头凑近她耳边低声而坚定地说：“宰相的人——不想死就别乱叫！”
乔丝特猝不及防再度被他带进怀里，本能地试图挣脱，却被他箍得很紧。听到他的话才安静下来，警惕地睁大了眼睛。穆拉放开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之前怎么……”想起自己刚从梦中醒来的情形，乔丝特脸一红。
“也不知道是谁睡着了自己凑过来的。”穆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自然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头发乱了。”
“你！”乔丝特虽然生气，却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吵架的时候，只好瞪他一眼，自顾自地将头发理顺，然后用发带扎成一束马尾。
“恩，这样就很像游击士了。”穆拉认真地看着她，“别慌，没事的，他们没有证据不敢把你怎么样——放心，有我在。”
放心，有我在。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乔丝特忐忑的心情一下子释然了。她总是这样无条件地相信身边这个男人，相信他说到就会做到。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蜕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