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意外的重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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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丝特没有想过，自影之国分别之后还会与穆拉产生交集。
毕竟她只是经营着那个小小的运输公司，而他已经晋升了中校。她只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后代，而他的家族对于整个帝国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她曾经是空贼并且不久前才清偿了累累债务，而他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一个身家清白且有些过分正经的军人。
这样身份迥异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相处的机会。当然，影之国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存在。那种事，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上一次。而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庆幸还是该后怕。庆幸的是跟很多想见不想见的人重逢了，并且一起战斗一起突破困境的过程确实让人愉快，尤其是约修亚，那是她梦寐以求的邂逅对象。后怕的是当时没有任何准备就被扯进那种莫名其妙的事件，虽然最终有惊无险地脱身，但毕竟谁都不想重复那场玩命的过程。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那种有违常理的状况，自然也就不会再跟穆拉这样的人再次相遇。然而，命运这回事，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可能猜透空之女神的安排。
当她接到奥利维尔发来的通讯时大感吃惊。对方要求她到府上详谈，却并未说明所为何事。然而，凭乔丝特对他的了解，肯定不会是叫自己去叙旧那么简单。她心中升腾起一丝怜悯：想必这位皇子身边被宰相大人安排了不少眼线，玩世不恭的语调里分明掺杂着忧心忡忡和小心翼翼的气息。实际上乔丝特也看得出，那位奥斯本大人实在是个怪物，行事高调且大胆无畏，而且处处滴水不漏，的确是个可怕的人。而偏偏要把这样的怪物作为对手的奥利维尔，恐怕除了怪物不作他论。
想起奥利维尔之前的种种“光荣事迹”，乔丝特不由打了个寒颤。在她印象里，他似乎从未有过三句以上的正经话。此人简直可以说是帝国有史以来最让人头疼的皇子，没有之一。穆拉称之为大赖皮蛋，奥斯本也曾忿忿不平地从齿缝中挤出“放荡皇子”这个称谓。奥利维尔不仅时常以漂泊的诗人与演奏家自居，甚至还自诩“爱与美的猎人”，见缝插针地进行各种自以为是的表演，旁人早已目瞪口呆，而他却陶醉其中。
然而奇妙的是，很多棘手的问题就是在他的胡搅蛮缠中不知不觉迎刃而解。从这一点来看，其实他应该是一个很细心也很智慧的人吧。也许，从未有人触碰过真正的奥利维尔，不知道他看似放荡无赖的外表下隐藏了多深的伤痕和思索。不期许，也就不期待。不了解，也就不理解。
除了穆拉。
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浮现出这几个字。
乔丝特知道穆拉是奥利维尔自幼一起长大的挚友，但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完全不沾边，无论是性格还是言行举止，都可以说是相反的典型。这样的两个人却莫名地合拍，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默契。陪着奥利维尔这个涎皮赖脸的人，穆拉想必相当辛苦。然而后者对前者从未真正厌烦过。穆拉总是不遗余力地支持着他，即便深知他选择了一条充满危险的路，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穆拉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吧，不管是作为大赖皮蛋的奥利维尔·朗海姆，还是作为皇子的奥利维特·莱泽·亚诺尔。
其实对于穆拉，乔丝特可以说殊无好感。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个男人实在太过正直而且正经，简直可以称得上死板和冷漠。乏善可陈的表情，公事公办的语调，一丝不苟的行事方式，处处彰显着他是一个标准的帝国军官，只有奥利维尔太过脱线的时候才会有一丝晃动。跟穆拉比起来，奥利维尔比较容易让人产生亲近友好的感觉，至于他，实在太冷了些。
可是无法否认，乔丝特很钦佩他。钦佩他的剑术，谋略，能力以及他的忠心。
如果应邀前往，应该也会见到穆拉吧？乔丝特心想，顺手翻阅着行程安排表。
她不由有些烦躁。之前跟穆拉的相处经历并不愉快。即便是在影之国并肩作战的那段日子，他不带恶意的嘲讽也让乔丝特有些耿耿于怀。
——什么，什么小丫头！——哼，你本来就是小丫头。
——记得努力赚钱，早点还清借款。——那还用你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诸如此类的对白，每天都在循环上演，让她心烦不已。
可是很无奈，因为根本无法反驳。
乔丝特闭上眼睛，指腹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她依然想不通奥利维尔有什么事非见她不可。影之国一别已经三年，期间虽然有过几次偶然相遇，但也仅限于点头问候的阶段，提出如此郑重其事的要求，还是第一次。
也罢，这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第二天就有返回帝都的安排，顺便拜访一趟也无妨。
蓝发女孩这么想着，伸手拿过账本开始核算一天的收入。自从开办运输公司至今已将近四年过去了。如今她和哥哥们过上了富足安定的生活，飞艇也由一架变成三架，在塞姆利亚西部三大国的首都设立了分部，就私人公司而言，算是不小的规模。一直跟随他们的那些空贼，也终于扬眉吐气了。
如果当初不是艾莉西亚女王网开一面，还慷慨解囊为他们清偿了赔偿金，恐怕他们至今还在监狱服刑。
恩，得尽快挣钱，赎回失去的领土才行。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应该很快就可以达成了吧？只要再加把劲……
瞥了一眼墙上的导力钟，窗外的夜色越发浓郁。乔丝特合上账本伸了个懒腰。
启程的时候天气并不是太好。阳光透过云层小心翼翼地洒下来，有些晦暗不明。
没来由的，乔丝特有些心慌。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破土而出。低头敛眉，掩去重重叠叠的不安，山猫三号的引擎在身后发出轰鸣。
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蓝发，信步登上飞艇。再开口，已恢复了以往的威严。
“起飞。”
洁白的云朵轻盈地从艇身掠过。乔丝特透过驾驶台前方透明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没有云层的遮挡，高空的阳光灿烂得多，似乎一下子驱散了她心中那一丝隐隐的阴霾。
奥利维尔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一抹湖蓝远远映入眼帘，然后停驻在官邸门前，与卫兵交谈着什么，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终于，还是来了呢。
金发皇子一身金红色宫廷正装，柔软发丝以浅灰发带束在脑后。袖口繁复华丽的褶皱更衬得一双手美得妖孽。白皙修长的食指轻扣窗台，微微收紧。蓝发女孩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过广阔的庭院，款款而来。奥利维尔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结，轻轻掸去外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乔丝特站在主殿，由衷感叹着这里的富丽堂皇。她知道奥利维尔其实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出皇子而已，但即便是他这样的角色，也能拥有着这种规格的官邸，帝国皇室对等级和名誉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两个侍女将她引到二楼正中的房间：“这里是谒见室，皇子殿下平时都在此处会客，乔丝特小姐，请您稍候。”
乔丝特微微点头，女仆上前轻轻叩门。一次三下，一次四下，似乎在传递某种暗号。片刻，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对开式木门缓缓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来，微微欠身。
“我是这里的管家。殿下一直在等您，请随我来。”
乔丝特道了一声辛苦，抬脚跟上。这才发现，谒见室分为里外两间，此时身处的应该是等候大厅，陈设只有简单的几件却都很华丽，带着帝国特有的风情。女仆并未跟进，只是轻柔地带上房门。两人默默地穿过大厅，管家在内室门前站定：“乔丝特小姐，很抱歉，请交出您的武器。”
乔丝特心里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还是取出导力枪，关上保险递过去。
“多谢配合。”管家敲了敲门，“皇子殿下，乔丝特小姐来了。”
“进来吧。”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一堵墙的缘故，奥利维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管家轻轻拧动把手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乔丝特微微欠身以示感谢，尽量放轻脚步走进房间。昂贵的羊绒地毯触感柔软，几乎有些立足不稳的错觉。
房门咔哒一声在身后紧闭，一瞬间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阳光透过落地窗疏疏浅浅地洒下来，默然流转。
乔丝特看着金发男人颀长的背影，忽然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这个人，也许很孤独。
轻叹，莲步微移，微微福身：“皇子殿下。”标准的宫廷礼仪，乔丝特心中漫过一丝苦涩。为着曾经的贵族身份沦落至此，还是为着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竟疏远如斯。改变是最让人无奈的事，却也是不得不接受的。更何况，即便是作为贵族的乔丝特·卡普亚，她也从未走近过他的世界，那个高高在上却充满杀机的世界。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一探究竟。
金发男子回身，浅笑着虚扶一把：“不必多礼了。请坐。”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端的是风度翩翩气质高贵。记忆里那个轻浮的赖皮蛋形象一扫而光。
乔丝特暗暗纳罕此人竟能分裂到这等地步，礼貌地微笑着，正襟危坐。
“红茶，可以吗？”墙角的红木桌上，竟有一整套精致无比的茶具。
“当然。我从小就爱喝茶。”
“是吗？我原来一直以为，帝国人都偏爱咖啡。”奥利维特皇子对着那一堆瓶瓶罐罐开始鼓捣起来，“只有我是个异类。”
“呵呵，咖啡只是那位大人的喜好吧。”
金发男人的动作微微一滞，再开口却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啊，大概——这样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意外的重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