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文澜99

5、只是朋友

　　白天的时候，书生带她在每一条街上游荡，看城市的建筑看寂寞的人流。她还是有些喜欢这个不很繁华的城市的，安静而又寂寞的美丽着，不张扬却很沉静。她抬头看着树上缓缓飘下的落叶，似乎一瞬间就触手可及。秋天来了。
　　书生带她去喝东西，她习惯性的要咖啡，书生却执意帮她点热牛奶。她的胃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了，似乎记得这点的可能也只有昔日这些朝朝暮暮相处的朋友了。她侧头看着玻璃窗外的世界，女孩子娇嗔的拉着男孩子的手，老婆婆体贴的扶着老大爷的背，一群天真的孩子正在人流中奔跑，繁忙严谨的白领还在为加班忙碌，年轻靓丽的促销员热情的向路人介绍着什么……这个世界在她面前生机勃勃的绽放着，她感到心中一阵温暖。她回头看到书生正在莫名的发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每个人都在为难自己。书生说佐留在西北了。她感到指尖的颤抖。凭佐的家世和学历想回去家里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书生看着她，佐是自己执意要留在那边的。她没有说话。书生也开始沉默。她感到心里的空洞。她将牛奶捧在手心，看到一双眼睛。在她对面的角落。她看着她。她感到自己的微笑，对面的她却在察觉到她的目光的时候匆忙离开。她看到她去了洗手间的方向。她站起身向书生示意，便走向了洗手间。
　　她看着镜子面前的她，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卷发，简单的运动装。你们之前经常来这里吧？她看到她的惊讶，司琼？司琼很快恢复了平静，随后她看到她嘴角的苦笑。以前我们经常来这边散步逛街，累了就会来这里坐坐喝点东西。不觉得可惜吗？她看着司琼，目光心疼。司琼没有说话。好的生活方式只是生活的工具，如果那样的生活方式让你痛苦为什么还要去选择？她看到司琼的犹豫。可是，痛苦是暂时的……她不由的冷笑，但是幸福呢？是一辈子的不是吗？她转身离去，在她跨出门的前一秒钟她听到司琼的声音，谢谢你。她没有回头，来到书生面前，我们走吧。书生站起来，他们离开，在她疼痛的目光里消失为一点一线。
　　她在车站跟书生道别，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她还是会选择火车，她最爱的交通工具。她看着书生，去吧！去留下她，告诉她你不让她走，或许霸道一点的爱更会让她心动顺从。书生奇怪的看着她，不像你啊！她用力的打了书生一拳，感到自己的关节都硬生生的疼痛。书生抓住她的手腕，可是在这个本科生泛滥的社会可能出国留学会让她获得更多的机会更好的工作……她没有等书生说完，那又怎样？那些都是生活的附属品，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存在，如果有了那些就失去了生活的最初的快乐，那我们要它们还有什么用？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开始变淡，如果我们现在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感情，等我们老了一定会很后悔却无能为力。她想到卡卡的话，想到他的脸他的手指他的冷漠，心一点点痛了起来。她看着书生，我走了。书生在那一刻终于没有说出话来，不是因为她说了什么，却是被她眼中的悲伤所震撼。书生看着她走进车站，远远的，没有回头。
　　火车呼啸而去，连同她的悲伤一起飞扬起来。她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指尖，昏暗的白炽灯下闪着惨淡的白光。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很多人在努力让自己生活的幸福快乐的路上忘记了自己奋斗的初衷。
　　她打开车门的时候，抬头看看了自己的落地窗，还是回来了。
　　生活依然要继续，虽然她仍然在心底潜藏了那样的一份不安分。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正跪着擦地板，她站起来揉了揉膝盖，把门打开。林木一脸阳光的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大大的塑料袋，看着她的装束微笑。她看着林木有些尴尬，她不喜欢自己擦地板的时候有其他人走动。他们僵持的看着对方，表情各异。林木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放进厨房吧，等你擦好我再进来。她虽然感觉这样很奇怪，但是她还是接过了袋子，然后继续擦地板。林木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忙碌。她想林木的耐性一定很好吧，她几乎擦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林木一只这样安静的等着。她把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在林木的面前，抬起头歉意地笑笑。林木就是这一刻手指划过了她的眼前，将她落在眼前的头发放到耳后，你烫了卷发。她感觉到气氛的暧昧，转身进了厨房，是啊。林木买了很多菜，她看了看，回头对林木说，看来你要亲自操刀了，我对活鱼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林木跟着进来，这顿饭我来主厨，你打下手。她有些意外的看着林木转身进了客厅，脱去了外套，然后走向她，指着她身上的围裙，可以给我吧！她无奈的笑笑，当然，可是你真的可以吗？她一边说一边摘下围裙帮林木从后面系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木笑得自信。她于是也就乐享其成了。
　　她站在林木的背后，曾经她的梦想不就是有这样的一个人一直一直陪着她吗？陪她在厨房里忙碌陪她看无聊的泡沫剧，陪她看黄昏日落的流云，陪她点滴悉数生活的平淡无奇。用他一七八的身高瘦削的肩膀让她依靠。可是为什么对于眼前的林木她虽然感觉亲切却在内心排斥呢？是她变得贪心了吗？在遇到他以后，总是期待那样的一种感觉，想要一起慢慢老去的感觉。她想她一定是喜欢他的气质，迷恋他的手指，畏怯却又执著于他的冷漠的。但她还是希望自己可以陪他一直走下去，在彼此注视的目光中慢慢老去，似乎那样的人生才会完整。
　　林木回过头想让她递个盘子过来，可是在他看到她的表情的那一瞬他感到隐隐的心痛，她虽然就在他的身边，可是她的眼中没有他，一向自信的他在这一刻开始动摇，他真的能走进她的世界吗？

　　这个城市她已经来了很久了，却一直没有给自己机会看看城市的全貌。林木带她走了很多古老的街道，路边有她陌生却很美丽的植物，那种沉静而又优雅的气氛让她着迷。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繁华的都市内部居然隐藏了这么多深刻的执著，执著的保持着本性，安静的绽放着古老的气息。他们走了很多地方，每一个地方都让她有感到惊喜。林木带她去了一个室内滑冰场。这里的冬天永远是冻人不冻水，想要真正感受冰上的感觉也只有在这种人工的环境里了。她的冰上功夫并不怎么样，勉强维持不至于跌到而已，虽然她是地道的东北人。她想她可能小脑天生不够发达吧！所以对很多运动都不在行。让她意外的是，林木却是很在行的。林木总是在前面滑滑停停，因为她实在是不敢速度太快，她根本不会刹车不会转弯。所以当有人不留神向她撞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惊呆的，林木就在那人几乎贴近她的身体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带她离开。她靠着栏杆惊魂未定。林木没有放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如玉，十指纤细修长，白如凝脂。他的手温暖厚实，指尖浑圆。林木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笑着看着林木，然后礼貌的抽回自己的手，是我太笨了。林木不置可否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之后的几天一直在想，林木是要说些什么吧！那样的欲言又止代表什么了呢？她感觉林木的出现其实是在强行闯进她的生活，打乱她的节奏，她的冷静让她拒绝，可是在情感上她却在慢慢接受。她想自己一定是一个人太久了，所以期待陪伴期待被人关心，她该拒绝他的。她冷冷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自己很自私，她明白林木的心意，虽然他一直没说明，她也是女生，有着女生特有的敏感。但是她能回报他什么呢？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她又该拒绝些什么呢？
　　十一月九号是她的生日。她在早晨给自己煮了两个鸡蛋。这是妈妈的习惯，她也一直记在心上。她不是很喜欢吃鸡蛋。但是她喜欢完整的鸡蛋握在手心的感觉，很温暖很踏实。下班的时候同事有人说要为她庆生，她笑着拒绝了。她想安静的一个人享受自己的生日。同事都在调笑她说是在等林木吧！这段时间林木的频繁出现让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在猜测他们的关系。她不想解释。只要她自己明白就好。同事都说林木是个好男人，让她务必不能错过。她也只是笑笑。下班的时候，她看到林木靠在电梯门口等她，颀长的身材，灰色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成熟也很优雅。他的头发略长，有些凌乱的落在额头上，他不带眼镜，眼白微蓝。林木看到她，笑容开始绽放，然后向她走过来，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她看着林木，抱歉的微笑，我今天想早点回家，对不起。她看到林木眼里的失落，但还是转身离开，就今天吧，她对自己说，别让错误继续。
　　晚上，她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天空，她发现自己很想念家里的星空，清澈的星空，干净的星空。她泡了杯咖啡，很久没喝过咖啡了，咖啡的香气一点点地荡漾开来，她打开电脑，看到朋友的祝福。她一一回复，谢谢，我很好。几个字，代表了所有的现状。她看到书生的邮件，书生说谢谢，谢谢她对自己和司琼说的话，他们决定珍惜眼前的幸福，司琼决定考研了，而他愿意在这个城市再工作几年，等她毕业。她看着信淡淡的微笑，祝你们幸福。她轻轻的敲击着键盘。祝你们幸福，她在心里轻轻的说着。
　　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着屏幕，林木。她接通电话，里面有林木含糊的声音，林木说，我想见你。她微微皱眉，太晚了，明天吧！她的声音冷静没有感情。林木象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不要，我在你的楼下。你现在下来好不好。她隔着玻璃窗看着楼下的林木，他靠在树上，仰着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好吧！她放下电话，换了一件毛衣走下楼去。她站在林木的面前，林木显然是喝了许多的酒，身体有些不稳，脸色微红，眼神模糊。她看着林木，你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去给你叫车。她转身要走，林木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不要。我有话想对你说。她礼貌的挣脱掉林木的手，你需要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吧！林木看着她苦笑，我没醉，事实上我很想醉，但是我却怎么都不醉。她看着林木，面无表情，她的冷静让林木感到自己的可笑。我喜欢你，林木感到心里的苦涩，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她看着林木，指尖冰冷，我知道。她一直知道，她想林木如果不说出来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可是他还是说了。她看着林木笑了起来，从轻声失笑到肆无忌惮的大笑。她看着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心疼。她感到可笑，爱情真的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对爱的人总是小心翼翼，不爱就可以心如磐石。她看到林木没有站稳的退了两步，她走向前伸手扶住他，对不起。林木慢慢的蹲了下去，把头安静的埋在了两膝之间。
　　林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早饭摆在了桌子上。林木走到客厅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她回过头看到林木，嘴角轻扬，去洗个脸吃早饭吧！一会要迟到了。林木安静的做着一切，然后和她一起坐地铁上班。林木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她。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还是没有说什么。到了公司楼下，她礼貌的向林木道别，林木看着她转过身离去，昨天晚上…林木犹豫的开着口，她没有回头，昨天晚上你喝多了，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伤身。林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突然感到非常的无力。
　　林木还是会等她，在下班的时候，在电梯口，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对他微笑，而后离去。她知道林木应该是有话要说的，她不会先开口，她在等他。周末的时候，林木打电话给她，他们在附近的咖啡厅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木要咖啡，她也要咖啡。她知道林木很挣扎，她想总是要说清楚的。她对林木微笑，其实朋友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成为情侣，一旦分手，连朋友都没的做不是吗？林木困惑的看着她，是这样所以你拒绝我吗？她看着林木，没有说话。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吧！你害怕爱情？她无法接受林木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她侧过头去，看着外面的阳光。其实，没有结果的感情是很不负责任的。如果恋爱不以婚姻为终点，那还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她想林木是没有办法理解她的想法吧！其实又有几个人明白她的想法呢？她想即使她自己都不是很了解自己吧。林木看着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马上结婚。她看着林木，从他认真的表情里感到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不想结婚，所以，不想恋爱。难道你不想有个人照顾你吗？林木的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我一直一个人，一直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林木看着她冷漠的眼神突然感到很冷，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他从未真正的走进过她的世界。
　　我明白了。这是林木那天最后说的一句话。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从那之后林木再没象之前那样下班后等她，她还是习惯性的出电梯后侧头看看那个位置，然后微笑，然后离开。林木还是会打电话给她，很长的电话，但都是无所谓的话题。从无所谓到疲惫，她想自己是不是还是没有跟他说清楚。她对林木说，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她感到很长的空白，她还是没有挂掉。她听到林木呕吐的声音，她感到自己的冷笑。如果一个人连失恋都经受不起他将怎样去面对这个世界？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失恋的人每天都有，大家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如果你因为这点事情就整天喝酒买醉我也无话可说。她挂掉电话，拉开窗帘，城市的空气永远都有着呛人的味道，她感到喉咙的不舒服，连同胃也一起疼痛起来。她蜷缩的蹲了下去。手机上一条短信，爱上你我一点都不快乐。林木。她对着手机胃开始痉挛的抽搐。她感到喉咙开始干燥的恶心。她用手用力的按着胃，一字一字的回着短信，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但是如果这样让你痛苦，就当作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吧！从此不要再有联系。她停顿了一下，僵硬的指尖终于还是打出了这样的几个字，我可以离开。她把手机丢到床上，然后蹲在原地，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早上的时候，胃还在隐隐作痛，她勉强起来喝了点水，吃了几片面包。她打开手机有一条短信。林木，昨天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你离开不如我离开。她定定的看着手机，几秒钟没有反应。

　　林木真的走了，她一上班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很多同事跑过来问她为什么，她笑着摇头，心里很复杂。林木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个城市的人一般都不愿意离开这里，都会努力留下来，可是她却使得林木不得不离开。愧疚吧！她想自己是的，所以她的心才会连同胃一起一点点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