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幻想》丹鱼

2、第2章

　　我再次醒来时，竟然是周二做完MECT治疗之后了。

　　我的记忆出现了丧失，我捂着闷痛眩晕的脑袋，努力想要回想周五那天晚上到我做治疗之前做了什么，可惜毫无映像。

　　——我丢失了至少五十九个小时的记忆，这太糟糕了。

　　张女士来搀扶我，几个护工也立即帮忙，我感觉我身体很重，重得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将我抬起，但其实只有一个人就将我抱了起来，我感觉天花板像陀螺一样旋转，日光灯忽闪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我被放入了床上，然后是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我说什么。

　　我听不见，甚至连眼珠都不能转动一下，我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一晃而过的灯影，我想我应该是躺在了急救床上，或许是医疗事故造成了我记忆的缺失？

　　我还在想七想八的，床边忽然出现了那个少年，少年扶着床伸手来触碰我的脸颊，“你答应帮我杀死文雪的。”

　　这句话前所未有的清晰，而且一遍遍回响，一声比一声响亮尖锐。

　　幸好医生并没有放弃对我的抢救，我最终活了过来，只是那段记忆不复存在。

　　我身体依旧没有力气，但至少活下来了，这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等我再次回到病区时，恰好是周五，天气阴沉沉的，我看见那个少年坐在了我的专属沙发上发呆。

　　我大步走过去，猛地将少年扯了起来，“这是我的座位！”我尖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少年依旧是淡然的，他看着我，“你要杀死文雪。”

　　这就像是一个可怕的魔咒，我瞪着他，愤怒的情绪喷涌而出，我随手抓起身边正在用圆珠笔描画什么的人手里的笔，猛然跳起扑向了少年，圆珠笔已经狠狠的刺入了那张我最喜欢的沙发靠背之上。

　　少年已经灵巧的躲过了我的袭击，我知道我失败了。

　　因为这次袭击不中，我会被好几个护士护工按住，然后套上约束衣关进病房。

　　我失落起来，后颈被人猛地按向沙发，然后是温热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腕，夺走了我手中的圆珠笔。

　　我被关进了病房，装饭菜的盒子变作了泡沫制成的，原本的水果也变成了一小碗酸奶。

　　这就是医生们对我们在细节上的惩戒，我规矩吃完，然后吞下了张女士拿给我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吃完药后，我又被人带去了医生办公室。

　　负责我的医生姓刘，二十七岁，在这个疗养院已经工作了四年，他用一次性纸杯给我倒了些热水，或许这时他才注意到我的四肢被紧紧束缚住了，根本喝不了他给我倒的水。

　　“抱歉。”刘医生真诚的道歉，然后端着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这才打开文件夹——那是我的病历。

　　“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问答游戏好么？”他透过眼镜看我。

　　我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表露出来的鄙夷和不屑，慢慢问道：“是什么游戏？”我实在装不出更热情的表现了，因为这太蠢了！我知道刘医生只是想研究我为什么再次攻击别人。

　　“你的姓名。”刘医生问。

　　我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回答道：“难道您忘记了么？您给我的诊断是精神分裂而不是妄想症，我当然知道我的名字，这个问题我不予回答。”

　　刘医生妥协了，他吁了口气，“好吧，你是对的。那么，你现在心情如何呢？”

　　“很平静。”我回答道，“对了，我现在十分疲劳而且头晕恶心，或许你给我加重了药量？”我知道我不该这么问的，因为刘医生一定会因此在我的病历上添加一笔——病情加重，病人出现抵抗情绪等等。

　　“当然……”刘医生抿了抿嘴唇，“那么你为什么要攻击别人呢？”

　　“因为他抢了我的沙发！”我尖叫起来，其实我的情绪很平和，这或许得益于药物对于我体内血清素和肾上腺素的阻滞作用，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时候应该反映激烈一些。

　　刘医生沉默下来，他注视着我的眼睛，“那么，那个抢你沙发的人是谁呢？”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我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立即吞了下去，难道他和那个少年是一伙的，他想因此判定我的病情加重了？不，不能这样！不能让医生得逞。

　　“是小雨。”我回答道。

　　刘医生低头在病历上写着什么，我看到了他写下了产生幻觉妄想加重几个字。

　　我有些不满的跳起身，但身后的护士立即发现我的意图将我重新按回了椅子上，我只能坐着同刘医生说话：“小雨是一只麻雀，我刚给他取得名字，好听么？”这个疗养院建在风景极好的地方，时常有鸟儿误闯进这里，我敢保证没人能立即明确的否认我的话。

　　此时窗外下起了小雨，我长长吁了口气，因为刘医生在那些字后打了个问号，他产生了迟疑。

　　几秒钟后，张女士进了办公室，她趴在刘医生耳畔说了什么，刘医生点了点头，目光柔和的看向我：“你现在一定很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好么？”

　　“好的。”我答应下来。

　　刘医生又说：“能向我保证不再攻击别人么？你这两年来都是温柔和善的，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我乖巧点头，“我能保证，但是，其余人不能碰我的沙发。”

　　“那那些护士小姐可以碰么？你知道护工们需要清理活动厅。”刘医生说，他声音温和低沉，让我不由更加放松下来。

　　我表示赞同，“当然，他们是可以移动清理的。”

　　文雪和另一个护士来搀扶我回去病房，我感觉文雪的手指冰凉，我冲她笑了笑，她仅仅给了我一个冷淡的眼神。

　　到了夜晚就寝的时候，那个少年又悄悄跑入了我的病房，他嘲笑我穿着约束衣的丑样，我向他翻了个白眼，“你和刘医生是一伙的吧。”

　　“当然不，我和你是一伙的。”他行动有些不便，但依旧还是坐在了我床前的地上。

　　“你怎么了？”我问他。

　　他冲我翘了下嘴角，“没什么，如果我被文雪发现证据，我会死的。”

　　我讥诮笑了，“你是一个精神病患，即便是杀人也不用负担法律责任，谁又会让你死呢？”

　　“可是，我很后悔，我后悔杀了他。”他说后悔的时候，却带着一种飘忽虚假的情绪，让我立即发觉他在说谎。

　　我觉得他不仅仅是想要我杀死文雪，但我的确不适宜扮演心理疏导者的角色，我只能转移话题，“你杀了他，那你是怎么处理他的尸体的呢？”

　　“我将他制成了标本，哦，他明明已经死了两年了，却依旧那样栩栩如生。”他赞叹一句，带点歌舞剧的咏叹调。

　　“只需要放干他的血，然后灌注福尔马林，再将他放入福尔马林的罐子里。”他用下颚来回晃动，表示着那个透明的玻璃展示柜的大小，“你知道么，给他放血的时候，他还没死，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好了。”我叫停了，因为我已经感觉毛骨悚然后背发凉了，我抖了抖身体，“我知道了。”

　　但我又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找到了他男友的尸体，不是就好玩了么？我收敛自己害怕的情绪，慢慢问道：“你把他的尸体放在哪里的？”

　　少年那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他忽然咧着嘴笑了，肩膀都不可遏制的颤抖，“你知道啊！你肯定知道的！”

　　我惊呆了，我瞪大眼睛，很想要呼喊谁来拉走这个疯子！他的确是疯子，文雪没错。

　　文雪再次出现了，她像是一个惩恶扬善的天使降临在我的病房内，拉走了还在咯咯直笑的少年，将他关进了病房内，这次她或许注意到了我被吓到了，她关好少年后又回到了我的病房，拉了椅子过来坐在了床边，“雯雯，别害怕，我会找到他杀害我哥哥的证据的。”

　　我身体颤抖着，却又感觉不那么害怕了，我看着文雪，小心翼翼道：“他真的杀死了你的哥哥，他还将你哥哥制成了标本！”

　　我感觉我脑子里出现了可怕的血腥场面，我甚至听见了血液滴到地板的声音，我牙齿打架，但还是努力镇定的说：“我幻听了，我需要维思通。”

　　文雪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她凑近我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我：“你知道我哥哥的尸体在哪里么？他肯定很痛苦，你帮帮他。”

　　我感觉文雪的手像是山一样压在我身上，我连一丝一毫都动弹不了，甚至连呼吸都不能进行下去，我觉得我该晕过去，我告诫自己应该睡过去或者怎么办。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