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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天意之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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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白敬迟带着祈夜白跨进黄府。
黄墨石的爹也就是绣庄里的东家,现在正不知和自家夫郎在哪里逍遥,黄墨石一个人就撑起了这整个大家,白敬迟来的时候,他正在账房先生的房间里焦头烂额。
说起黄墨石的账房先生,不得不提起平时初,也许他已经忘记了,当年太学的算法比试的时候被自己三句话抢白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的那个娃儿,但是这个娃儿呢,记性好,又被平时初那样一把尖利的剑破开心房,加上他自己也是个哥儿,于是乎对平时初有着超乎寻常的崇拜,以及对白敬迟的敬仰,听到白敬迟来了,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儿,颠儿颠儿的往外跑走,比黄墨石还要激动上几分。
黄墨石瞅着那小身影跑的不见影儿,叹口气,放下手里的算盘,也往外走,边走边磨牙:苏七!你最好给我把帐已经搞定了!不然我就……就……
白敬迟和祈夜白正在厅堂里喝茶,端的是惬意舒适,前天让祈夜白应下了一生之约,现在正处于心情大好的时期,正瞅着对面的祈夜白越瞅越乐,冷不丁耳边一声欢呼炸开:“呀!真的是白敬迟啊!活的!”
一口茶呛进喉咙里,白敬迟成功的把自己枪了个半死。
——老子当然是活得!不是活的难道还是死的?!以上,白敬迟的内心写照。
祈夜白却是笑了,应该是忍得有些肚疼,抱着肚子差一分在椅子上打滚儿,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哈哈……白敬迟,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死了但是我又活了啊!白敬迟忍住抽搐的眉梢,假惺惺抱拳道:“诶呀,这位哥儿,此话怎讲?”
苏七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脸颊红通通的,大眼睛水汪汪,一波一波全是崇敬。
“诶,你家掌柜呢?”白敬迟和颜悦色,如何这个世界没有追星什么的吧,但是被这样全身心崇拜的眼神看着……嘶……真他娘的爽啊!
“瞧瞧,我这账房先生对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就是对你毫无抵抗之力。”黄墨石从门口晃过来,自嘲:“我可跟你说了,你可别把你的好形象毁了。”
“怎么会?”白敬迟半挑了眉毛,拉着祈夜白起来,表情一瞬间变为严肃:“你的那单生意,我做了。”
黄墨石眼睛一亮。
“但是我必须得跟着去。”白敬迟也毫不含糊,撞撞黄墨石的胳膊:“你说说那张图,什么时候要吧。”
“图现在已近不担心了,我黄家在国都的宅子里现在已经聚齐了数十位绣工。”黄墨石沉吟:“现在担心的是布。”
“布?”白敬迟心下稍稍迟疑,却是已有了分寸,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触手温和滑腻,被体温烘的有些热,塞给黄墨石:“你且瞧瞧我这嫁衣轩的布料如何。”
黄墨石摩挲着手中的布料,半晌不言。
小账房先生亮晶晶的大眼突然瞅上了祈夜白,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啊摇的:“你就是那个百鸟朝凤的祈夜白吧?祈先生,你好棒啊!那张图好棒啊!我还从没见过一张图能唤来一群鸟儿的呢!祈先生你收我为徒吧——”
祈夜白瞧着他的眼睛,和祈栎看他的眼神差不多,忍不住兄弟情泛滥,伸手要揉他的发,不料被黄墨石打断,将小账房拉过去,表情严肃,声音低沉,神情像是对方欠了他千两白银:“你给我老实点!老实呆着不然扣你工钱!”
“你!”小账房十分委屈,也没办法反驳,磨磨牙,干脆把他的手塞进嘴里,狠狠啃一口。
黄墨石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
再抬头,白敬迟笑眯眯站在面前,眯了眼,示意他们继续,不用担心他们在不在的问题。
黄墨石咳嗽一声,默默喝口茶,面无表情:“敬迟兄,你这布料,蚕丝织成的么?”
“正是。”白敬迟微微颔首。
“是好布料。”黄墨石也点头:“只不过,我需要的是一匹。”
“没有问题。”白敬迟眉梢微挑,居然带了那么一丝风流在其中:“一个晚上,明日给你送来。”
“敬迟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黄墨石微眯了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这件事可是耽误不得。”
“自然不会让黄掌柜失望。”白敬迟起身,拉着祈夜白,微一抱拳,背后阳光普照,带了那么一丝神圣的味道。
“拭目以待。”黄墨石不承认自己被那光灼伤了眼,摆摆手,也回了一拳。
待二人走远,小账房依依不舍的,被黄墨石勾了肩膀,语气异常恶劣:“你,跟我回去,还看!”
“专制!”苏七回了一句,抬脚狠狠踩上他的脚面,一溜烟儿的跑回去算账去了。
黄墨石扶着额头苦笑:这人,果然不能对他和气。
往前几步就是巷口,白敬迟突然拉住祈夜白,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指指脸颊,诱哄着:“亲一下。”
祈夜白盯着他看了会儿,白敬迟坚持如此,他也只是抬头用嘴唇碰了下,便被他揽了肩膀:“诶……真不想你出去抛头露面。”
祈夜白懒得给他白眼,抓住他的手一根根手指玩过去:“那匹布料,你准备怎么办?”
“等着今天晚上我给你变出来啊。”白敬迟亲昵的蹭蹭他的头顶,迎视他不信任的目光,大笑。
祈夜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抬头问:“白敬迟,你知不知道小初去哪儿了?”
白敬迟皱眉,这般亲密的叫法他可是不喜,伸手挠挠怀里小孩的下巴,不出意外的挨了一爪子,道:“最近的确未曾见过他,大概是回家了吧。”
祈夜白撇撇嘴,不在说什么,只是低头还有些闷闷的,惹得白敬迟叹着气揉他的发,暗道:难道是青春期?什么话都不说,有事儿闷在心里,诶呀呀祈夜白啊祈夜白,瞧瞧我当爹又当妈,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街上人不少,多半都在置办年货,天气也有些冷了,白敬迟抓着祈夜白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暖着,祈夜白心不在焉,眼珠一转,目光落在街角处。
街角有个算命的小摊,白敬迟正替祈夜白整整头上的簪子,心想着干脆还是把簪子放下吧,这天气也挺冷的,祈夜白这样束发脖子没了头发护着,会冷……冷不丁被祈夜白拉过去,在算命瞎子面前一站,开口就道:“算姻缘。”
“诶,小公子,手伸出来……”瞎子摸索着往祈夜白手心里探,被白敬迟挡了一下,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试这个吧。”
“慢来,慢来……呵呵……”瞎子却笑:“这位公子是个汉子吧?瞎子虽然看不见,识人还是很准的。你们俩个的手都给我,瞎子好好给你们测测。”
白敬迟心下叹气:诶……算命什么的,他可是不信啊……唉。
算命瞎子沉吟一会儿,笑了:“你们两位可是好命啊,这叫姻缘天定,这位公子呢。”他指向白敬迟:“本是皮囊肉骨,凡夫俗子,奈何桥上转三转,天意之命,龙凤倒换……而这位公子呢。”他指向祈夜白,笑的一脸和善:“幼时命途坎坷,后得一天宫白虎星守着,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十几个年头,不过公子啊,我得劝您两句,凡是上天都有数,这就叫命,顺其自然要比逆道而行少吃点苦,少受点折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知道了。”
白敬迟揽上他的肩,摇晃了两下,笑道:“放心了?”
“……嗯。”祈夜白重重点头,终于对他张开这几日唯一一个笑脸。
白敬迟又是叹气,谁能料到自己居然没有一个算命的说的话来的能安慰人啊……唉,可怜可怜。
那算命的说的也不错,奈何桥上转三转,天意之命,你且看他这不是来了这儿么?不来这儿,怎么找得到祈夜白?所以,一切都是有定数的啊……
瞎子乐呵呵的收了得了的银钱,忍不住叹:“你说这都是命啊……前几天那对儿,可是算得上真真的命途多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怜可怜……”
他又占了一卦,龟壳里几枚铜钱晃一晃,不由惊讶:“转机——这下可是大转机啊!”
不出意外,他在心里默默想,不出意外,再过一月,过不完这个冬天,那对儿命途多舛的有情人,就能和和美美的在一块喽——
瞎子一乐,哼起歌:“我本是天上人家一只卦呀,卜问吉凶,算姻缘,我在行呀,管您缘定三生又三生,瞎子一眼见真假呀……”
平时初醒了。
他还是在那张大床上,抬眼就是仓黑色的屋顶,蒙了一层白色帐纱,手被人握着,有人睡在枕头边儿,熟悉的气息让他浑身战栗。
华其涵一直照顾他,一连这几日,衣不解带。平时初身体其实没那么弱,只是一时之间怒极攻心加上淋了雨,有时候早上退了烧,晚上又烧上来,整个身体滚烫滚烫的,华其涵只有抱着他,或者不停的用湿布巾擦他的身。
平时初张张口,喉咙里被火燎了一般难受,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半睁着眼,盯着床上的某一处,烧了那么久的身体现在根本动不了,全身毫无力气,四肢酸麻的疼,连眼皮都疼不不行,若是华其涵醒了,看到他绝对会深深皱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只是不见了光彩,看着让人难过的不行。
华其涵终于还是醒了,迷蒙间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平时初的额头,手掌下的温度不像前几日一般滚烫,让他稍稍放了心下来,这才发觉,原来平时初已经醒了。
那双眼睛,的的确确伤到了华其涵,他握着他的手,直觉原来平时初这一场大病瘦了好多,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而这一切全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平时初,你醒了?头疼不疼?饿不饿?”华其涵只觉得手忙脚乱的,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平时初安安静静的盯着床帐上的一点,目光涣散的不成样子。
“平时初,我……对不起。”华其涵单膝跪下,在他床头,在他枕边,他的手被华其涵握着,珍而重之的放在手心里,忽而有湿润的感觉轻触,随后是滚烫的要平时初战栗的一滴一滴。
平时初微微发着抖,往床的深处缩了缩,抬眼却是看到了那半是萧条半是残缺的树的枝叶,眼底稍稍有半分的光亮闪过。
“你要出去逛逛么?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华其涵张张口,喉间依稀的干涩,终是没有在说些什么,起身,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他出去了。
门合上的声音略微的沉闷,平时初慢慢的在被子上蹭了下,阖上了眼睛。
有晶亮的液体在被子上沉淀,随即被吸收,只余下一个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