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梦》丹鱼

1、梦

　　你一定要杀死年余。

　　因为你发现最近学校的几起分尸案是年余做下的，而最重要的是，年余会提议让学生躲避到安全屋最后再次大开杀戒，杀死所有人。

　　此时，年余正在教室外和那个懦弱猥琐的教导主任商议躲去安全屋的事情。不出意外，他们会在明天凌晨三点钟之后全部被年余杀死。

　　安全屋曾是抗战时留下的碉楼改建而成，里面堆满了村里人编制又卖不出去的稻草席，只有一个门可以出去，其余墙洞都被堵死。

　　虽然易于防守却不能逃跑。

　　你不敢告诉你的同桌，其实这个从城里来的年余老师就是凶手——因为你得到的这个讯息是从梦中的来的。但是你必须要找到盟友，让你免于被惨杀分尸的命运。

　　教导主任不敢反驳看似温柔其实后台很硬的年余，他也不会有那个脑子思考这个行为的后果，所以可想而知，你们这二十几个学生就必须进入安全屋。

　　你离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却还是没有思考出一点办法，你害怕极了，在看到年余的时候都忍不住浑身颤抖，眼前出现年余用刀子杀死那些同学的血腥场面，你甚至都能嗅到浓烈的血腥气。

　　年余是一个温柔的老师，至少表面上比以前那些来支教的老师们要贴心很多。她似乎发现了你的不正常，但幸运的是还没有把你这种不正常带入到你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上。

　　你松了口气，心脏似乎都在喉咙跳动，只要抖动一下就能从嘴里跳出来，而年余搭在你肩膀上的手掌也让你胆寒心惊，血液像是被年余吸到了她的手掌下面，烫得你想要尖叫。

　　但是，你不能让年余察觉你的抗拒害怕，你还要感动的说你没事，不用担心。

　　年余终于走回了讲台，她拿出了课本，让人跟她一起朗诵古诗。

　　你跟着念，心脏跳动的声音鼓动着耳膜，你想要逃回家，但你的家离学校要穿过森林行走一天，而那个家也并不能给你庇护，所以你必须杀死年余。

　　你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破旧的书本，牙齿紧咬，等到年余叫了下课就脱力的倒在课桌上。

　　同桌拍了拍你的后背，但这并不能缓解你的恐惧情绪，你现在的脑海里已经不是那些同学被杀害的场景，你已经亲眼看到了疯狂的年余是如何杀死你的。

　　晚餐过后，年余便组织着班上学生往安全屋去，她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可亲笑容，除了你，其余人都无条件的信任年余。

　　你只能被动的同意了这个去往安全屋的计划，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关于你的梦。

　　你不敢逞英雄，因为说出真相就代表你的死亡，你悲哀的看着周围的学生，他们中间有你自小长大的邻居，甚至曾经在走山路时搀扶过你的大姐姐。

　　他们的善良和热心并不能换取他们应该得到的安定环境，他们有的甚至是在睡梦中直接被年余杀死。

　　你的愤慨情绪渐渐夺走了你的理智，你不止想要单单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想要救其余人。

　　你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你要怎么救人呢？

　　你不止要救人，还要抹掉你杀人引起的后果，你肯定不想以后走出这个村子后还背负上杀人犯的名声。

　　现在，年余让班上的学生排成两列跟着她浩浩荡荡的爬到学校后山的碉楼。

　　你和同桌排到最末尾，你们的手紧握在一起，像是慷慨赴死一样大义凛然的跟着年余。你仇视戒备的看着年余的背影，然后东张西望开始寻找可以杀死年余的武器。

　　你搜寻不到合适的确保可以一下杀死年余的武器，你感到绝望，双眼冒起眼泪模糊了你的视线，你不可能徒手和一个带着武器的成年人战斗，你打不过甚至会因此提前结束你的生命。

　　你的怯懦终于让你找回了理智，你看着安全屋近在咫尺，脚像是注铅一样沉重，你感觉你已经喘不过气了，但是同桌却还是拉着你往前走。

　　你想要大声尖叫，推开你同桌的手逃离这个可怕的屠杀场，但你的腿和心脏却告诉你，你并不敢逃跑，你害怕得双腿发软，你有种快要晕倒的感觉。

　　然后你就真的晕了过去，你倒在地上顺着斜坡，带着同桌一起滚了下去，你耳边听到年余的惊呼声越来越远，你觉得你逃离了这次刺杀。

　　不过等到滚下斜坡，身体被一丛竹子挡住，你眼睛的余光发现了跑下斜坡的年余，你失望的反手移开了被你压在身下的竹子。

　　竹子因为你和同桌的重量被压断了，断口参差不齐，毛躁无比。你闭上眼睛，静静的等着年余和教导主任走到你的身边。

　　你的心脏扑通乱跳，耳朵和触感却前所未有的灵敏，你清楚的听到了两个大人的脚步声来到了你的头顶，然后你被年余抱了起来。

　　你现在不由自主的闭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得像是一根木头，但为了不让年余察觉到你是假装昏迷，你就必须放松身体。

　　你微弱悠长的吐息，努力的放松身体，牙齿却不由的上下打架发出咯咯的细微的声响。

　　“主任，你在做什么？”年余惊慌的声音就在你耳边炸开，吓得你差点立即从年余怀里跳出去。

　　你用余光看到了教导主任正用他那双恶心肥腻脏兮兮的手在你的同桌身上来回抚摸，你恶心得想要立即吐出来，原本还想要教导主任抱你的想法顿时消失，你庆幸你的年余老师只是杀人，而不是和教导主任一样恶心的侮辱别人。

　　“她的头受伤了。”教导主任尴尬的收回手，终于规矩的把你的同桌抱了起来。

　　你现在还庆幸着你的同桌受伤昏迷了，至少不用记忆这一场被两个人看见有恃无恐的猥亵。

　　年余抱着你进了碉楼，然后把你放到了稻草席上。

　　碉楼比你想的要空旷很多，只有四周摆着捆成捆的稻草席，因为碉楼的环境，稻草席还十分干燥，散发着阵阵的香味。

　　你躺在稻草席上，浑身像是化成了一滩水，想要浸入到席子里面变成一颗颗香甜的稻米。你可以听到同学们安静的爬上稻草席的声音，就算是嘈杂也几秒钟恢复了安静。

　　周围安静得让你可以听见躺在你身边的同桌的呼吸声，还有教导主任恶心粗重的呼吸也在你的头顶交织，很久过去了，教导主任才离开了你周围。

　　你的同学们同样因为身边朋友都死亡心情沉重，他们没有了以往的活力，没有了闲聊和打闹，一切都安静到了诡异的程度。

　　你现在甚至想要立即坐起身看看那些同学是否还活着。安静压抑的环境让你焦虑，你不敢睁开眼睛，只能凭借耳朵判断年余和教导主任的去向，你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渐渐的就真的听到了两个成人的声音。

　　他们在碉楼外商议着守夜的事情，而年余似乎也并不放心教导主任的人品，她只准许教导主任守在碉楼外面。

　　教导主任虽然不服气，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年余的决定。

　　你松了口气，听到年余进入碉楼的脚步声，心又一次的提了起来，你吞咽口水，眼睛余光快速的扫在同桌手腕那块夜光表上，上面显示已经十点。

　　碉楼没有窗口，门关上后就没有了丝毫的光亮，你终于敢放松的轻微的动一下身体了，你必须打起精神，在凌晨年余发疯之前和同桌一起出去寻找武器。

　　同桌的那块夜光表是她妈妈三年未回家送给她的礼物，她十分宝贝，现在已经成了你们活命的稻草之一，那片淡淡的荧光映照着碉楼，成了碉楼内唯一的光。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过去，同桌的表也一秒一秒的跳动增加，你心中默默的数着数，随着夜光表的时间跳到凌晨两点二十五越来越精神，越来越激动。

　　终于，时间到了两点二十五，离大屠杀还有三十五分钟。

　　你一下弹起身，摇晃着同桌的手臂，“醒醒，陪我去茅房！”

　　同桌的额头在滚下山坡时受伤了，昏迷到最后变成了沉睡，现在她被迫被你摇醒，头还很晕，坐起身的瞬间又倒回了稻草席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惊醒了浅眠的年余，她也从稻草上跳了起来，“你们做什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透过同桌手腕上的夜光表反光闪着幽绿的光芒。

　　你尖叫一声，往后缩了两步，但又立即回神，委屈的摸了摸头发，“老师，我想要出去撒尿，没想到把你弄醒了。”

　　那些因为你尖叫声迷糊醒来的同学翻身的声音响起，本来暴怒的年余表情立即变成了温柔豁达，“那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有危险就大叫。”

　　“恩恩！”你连连点头，拉扯着还没睡醒的同桌跑出了碉楼。

　　你该庆幸年余没有提出要陪你去厕所，你拉着同桌的手跑向了那个斜坡，你想要去找那根被你们压断的那根竹子。

　　那根竹子完全断裂，断口锋利，只要趁着年余不备，你就可以杀死年余救回自己的性命。

　　周围一片寂静，寂静得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碉楼外凉爽无比，你迎着微风奔跑前进，像是逃出牢笼的雀鸟一样快乐欣喜。

　　你的同桌差点因为你跑太快而摔倒，你慢慢停了下来，脚步越来越沉重，你并不知道现在的年余是否开始了大屠杀，你担忧又憋闷，想要大哭想要发泄。

　　“我们走这么远干什么？我害怕……”你的同桌怯懦的声音响起，她腕表的光芒在黝黑的环境中好像明月一样醒目。

　　今天夜里是多云的天气，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你很想气愤的朝你的同桌大吼，关于你拯救了她的性命她却不知道感恩还唧唧歪歪的。

　　但你忍住了，你必须要好言相劝，不能让你的同桌在此时拖你的后腿，你深呼吸，“外面太危险了，你把手表夜光功能关了吧。”

　　你凑到同桌耳边，声音压低，“我们去那个小竹林去上厕所，刚好还能找防身的武器。”

　　你的同桌虽然胆子小，但的确是一个懂事的人，她听话的点头，将手表摘下放进了裤袋，“那快点吧，我头晕。”

　　那根竹子上还有竹枝，上面还有狭长毛躁的竹叶，竹子有你小臂粗细，大概有两三米的长度。

　　你拉扯不下来这根竹子，竹叶因为你的动作刷刷直响，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清晰。

　　你的同桌来帮你拉扯着竹子，终于把竹子拉了下来，你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汗水从你的毛孔溢出顺着你的额头流到眼睛里。

　　你揉了揉眼睛，眼睛里再次涌出眼泪，你错估了竹子的长度，这样的竹子并不能作为武器。

　　“那里有一根短的。”你同桌的声音在你听来不亚于天籁之音，你和她一起找到了那根不止被谁砍了却随意丢弃的竹子。

　　竹竿很凉，你举着竹竿感觉自己也变得强硬起来，你和你的同桌一起往碉楼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你听到了碉楼传来惨叫声——那些还没有发育好的声带颤动带来的声音让你脊背发毛，你握紧手里的竹竿，你的同桌缩在你的身边，双手紧紧的抓着你的手臂。

　　惨叫声戛然而止又混乱的响起了，你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是回去抗争还是逃跑？

　　“我们走吧……好恐怖。”你同桌声音带着哭腔拉扯着你，指甲已经狠狠的掐进了你的肉里，你意外的没有感觉到痛疼，只是感觉心脏的血液都逆流到了脚下，带着你不由自主的向碉楼走去。

　　你的同桌似乎发现了你的决绝，拉扯你的力道变松，整个人都贴到了你的身上，她的身体滚烫得像是要把你烫伤。

　　你们走到了碉楼外，你们埋伏在了那个唯一的出口。

　　你的心脏砰砰乱跳，你却意外的感觉到了平静，你甚至能听见同学们拉扯门的声音，你紧张的吞咽口水，终于看到了出口的木门被人拉扯开了。

　　有十多个学生争先恐后的跑出来，而他们身后的年余不亚于恶魔一般。

　　躲起来的月亮终于出现了，你看见了年余的脸和她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她手里的砍刀泛着冷光，一步一步的向你走来。

　　你紧张的慢慢抬起竹竿，一次一次的吞咽口水等待年余走近，你要一次成功，你要把竹竿插到年余那光滑修长的脖子上。

　　那些四散跑开的学生惊叫着，叫醒了远处山林中的狗和狼，狼嚎起了，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整个山村都醒了过来一样，你手心因为汗水已经打湿了竹竿，你挪动身体，全神贯注的盯着年余的脖子。

　　你已经无暇顾及身边的同桌了，你现在只想杀死这个杀人凶手。

　　年余终于走近了，你像是训练有素的猎豹一样跳起身，将竹竿狠狠的插到了年余的脖子上。

　　你身后的同桌爆发出可怕的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你也瘫软到地上，看着被竹竿撑住的年余顺着竹竿慢慢下滑，她或许早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你们，手里的砍刀已经丢向了你的身后，甚至刚好飞过你同桌的头顶砍到了同样躲在你们身后的教导主任。

　　你的脸上是年余微热的鲜血，你看着缩在墙角连惨叫都没有发出的教导主任突然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现在你的生命终于解除了威胁，你该回家了。

　　你终于不用担心被人杀死了，你终于解脱了。

　　你站起身，看着倒在地上发出砰一声响的年余还有高高树立起的竹竿，终于闻到了血腥味，那种淡淡的味道侵蚀着你身边的空气，让你窒息。

　　你准备离开这里了，你向坐在地上的同桌伸出手，意外的发现了她的眼睛竟然是夜光的，就好像是野狼一样贪婪恐怖的眼睛。

　　她看着你，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那些本来四散跑掉的学生们不知何时围住了你们，那十多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他们同样拥有狼一样的眼睛，他们慢慢走近你，发出野兽才能发出的呼噜声。

　　你现在被包围了，身边只有一根沾满了鲜血的竹子作为武器，他们脚步轻盈的完全听不见落地的声音。

　　你感到绝望，你害怕得浑身颤抖。

　　梦醒了，你劫后余生的吐了口气，然后你看到了同桌关切的眼神，课堂上的年余正让你们跟着诵读古诗。

　　现在，开始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