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小毛娜娜

53、五十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焦阳把车停在离东联大不远的超市门前，一个人拖著大行李箱缓慢地朝著学校东门走去。

　　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到大学报道，焦阳自嘲地摇了摇头。她不敢去想像，此时张小桃正在被母亲责骂甚至是责打，她不是因为害怕而离开，她想留给张小桃母女俩一些私人空间。毕竟自己是一个外人，她根本没有资格插话。会有这种结果，焦阳早就预料到了，那个年代的父母怎么可能会理解同性之间的感情。

　　焦阳来到了东联大门口，她一直低著头，带著大大的茶色墨镜。

　　“焦阳！”

　　突然出现的熟悉声音，让焦阳不禁有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陈嘉言的声音。

　　陈嘉言在高中的时候，焦阳每天都会陈嘉言的学校接她。每天中午，陈嘉言都是穿著校服靠在学校的门口，笑容如阳光般明媚，整个人都好像一朵高贵典雅的玉兰花。焦阳喜欢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地望著陈嘉言，陈嘉言也只是笑著看她，静静地等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焦阳，小桃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焦阳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潜逃出来。和陈嘉言在一起的日子已，无疑经成为焦阳最致命的伤口，想忘难上加难。

　　相识五年，相恋三年，焦阳几乎把所有的青葱岁月都献给了陈嘉言，那些在一起的日子，那些回忆她忘记不了，也许根本也不想忘记。

　　“唉，那你是一个人来的啦！看来还得我这个做学姐的照顾你啊！走吧！”

　　陈嘉言大方地挽起了焦阳的手臂，没有任何过分的亲昵，让焦阳没有理由拒绝。焦阳任由陈嘉言带著她到文学院的附属艺术学院报道，又由陈嘉言将自己带到了宿舍。艺术生的宿舍是双人间，焦阳的室友还没有到。焦阳看了看和中学相似的房间设置，突然很希望另一个女孩是张小桃，但是她知道，那不可能了。

　　陈嘉言很主动地帮焦阳把床铺铺好，将书桌上的东西也整理了一遍。焦阳也在一边收拾，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陈嘉言忙碌的背影。那个她熟悉的背影却也有那么一点儿陌生。如果，她早一点变回这个样子该有多好！

　　焦阳默默地在心里希望。

　　张小桃跪在地上，任由张母一下下地捶打著自己的後背。张母的力气并不大，打在身上也不一定会有多疼，张小桃却始终抿著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痛不是来自於□□，而是来自於心灵。张小桃很清楚自己来自于什么样的家庭，靠工资吃饭，几乎没有积蓄，这样的父母却还在努力供她上学。可是，自己呢？非但没有考上大学，现在还搞出这么多丑事。

　　张小桃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在母亲面前。

　　张母每捶打张小桃一下，自己却比女儿都要痛苦，她的不甘心，她的内疚都显而易见。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孽，是不是自己犯了什麽错，女儿才会喜欢上女人，才会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

　　“你说，你马上和那个焦阳断绝来往！你说啊！”
　　张母的每一句话都带著浓浓的鼻音，她的泪已经流尽了，嗓子完全都哭哑了。
　　“妈，我是真的喜欢她！”

　　张小桃低著头，她不敢看自己母亲的脸。她是多麽的不孝，让自己的母亲经受如此之大的打击。虽然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和父母摊牌的一天，却不成想会是如此的痛苦。

　　张小桃不想放弃焦阳，也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悲伤。可是，事事无两全，总有人要受到伤害，张小桃宁愿这个受伤的人是自己。

　　“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还是怎麽了啊？你怎麽放著那麽多男的不要，偏偏去找女孩子啊！是不是那个焦阳逼你的啊？我去找她，我去找她！”

　　张母说著就要起身出门，张小桃死死地抱住母亲的双腿，将头靠在她的膝盖上，泪水已经将母亲的棉布裤子浸湿。

　　“妈，我是自愿的，我真的喜欢焦阳！遇见她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还有比画画更美好的事情，我只知道要好好画画，考上东联大，我只知道为了能多挣钱而努力，可是，遇见她之後，我知道有些人是注定要成为我生命中的太阳的！妈……焦阳就是我的太阳！我现在才明白，画画并不是为了能升学，能挣钱，因为我画画的时候，会想到我爱的人，爸妈和焦阳，我只能感觉到幸福，我……我的画也能传达这种幸福！妈，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能没有你，可是，我也不能没有焦阳！如果，你非得让我选择一个，我可能会听话地跟你回凤城，因为……因为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不会再喜欢别人，我不会得到幸福，我也不会再画画了！”

　　张小桃的话夹杂著哭泣，却丝毫不显得懦弱。张母定定地站著，双腿被张小桃箍得有些麻木了。她真的无法理解，女人怎么会喜欢上女人？可是自己女儿说出的话，让明白事理的张母有些犹豫不定了。

　　张母低着头，看着强忍泪水的女儿。她一直是那么听话柔弱的孩子，即使受了委屈，都不肯和父母说一句。是怎样的力量让她有如此大的勇气违背自己的母亲呢？

　　张母叹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信封有些旧了，还有许多折痕。

　　“这是我和你爸给你带来的两千块钱，你自己留著用吧！如果你离不开那个焦阳，那以後就不要回凤城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妈～～”

　　张母用力扳开张小桃的手，回屋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背著包离开了，始终没有回头。张小桃整个上身都匍匐在地上，她的话是那麽坚决而毫不动摇，可是自己的内心却在时时刻刻地挣扎著，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焦阳，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

　　可是，离开不，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