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小毛娜娜

40、四十

　　整个下午，张小桃都在不停地拨焦阳的电话，关机，关机，焦阳的电话一直在关机，除了焦阳，她不知道还能找谁依靠。直到自己的手机也电池耗尽，张小桃才放下了手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她翻找出三年来自己所有的作品，临摹图，结构图，创意海报……各式各样的图画被张小桃铺满了整个寝室的地面，她脱了鞋子走在上面，脚尖□□涸的颜料硌得有些疼。
　　走过一张，张小桃就捡起一张，撕碎，扔在一边。

　　经纬密实的绘图纸很难轻易地破坏，张小桃很用力地去撕扯着，有些沉闷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寝室中不停地响起，慢慢地，张小桃觉得自己开始上瘾，对破坏自己的心血上瘾，听着那毁灭的声音，心中竟然升起了从来没有过的解脱感。

　　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碎片，垂死地躺在地上，张小桃心中的泪终于止住了。她拿出了自己抄下的章子霖的电话，飞快地跑到了寝室楼下的收发室。张小桃愣愣地看着公用电话出神，她想先打给自己的母亲，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令母亲失望的消息告诉她，最后，张小桃还是先拨通了“风霜雨雪”的电话。

　　“是“风霜雨雪”艺术设计公司吗？”
　　“你谁啊？”

　　张小桃迟疑了一下，听声音，对方是一个年轻人，语气轻佻而且充满了不屑。

　　“我想找一下章子霖教授！”
　　“子霖找你的，年轻小妹妹啊！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小妹妹那一型的啊！”
　　“徐风，你能正经点吗？喂，你好，我是章子霖！”
　　“章老师，我是张小桃！”
　　“小桃啊！”

　　章子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这样欢快的语气也使张小桃松了一口气。也许真的像有些人说的，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刚才接电话的是徐风，你可别生气啊，他就是爱开玩笑！”

　　张小桃突然觉得徐风的名字很耳熟，难道是他？

　　“难道是他？”

　　张小桃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进出寝室的学生都好奇看向她，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呵呵，没错，就是他，中国当代美术史中介绍的青年雕塑家徐风！”

　　章子霖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有些骄傲，替自己的合伙人兼好哥们骄傲。徐风虽然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却是一个真正的雕塑天才。

　　“章老师，我何德何能在“风霜雨雪”工作啊！”

　　张小桃握紧了话筒，她甚至有些哽咽了，她这十八年来似乎从来没有做出过如此正确的决定。

　　“小桃啊，也许现在你的光芒还没有被世人看见，但是从你的作品中，我看到了一个优秀艺术家需要具备的所有品质，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自己！”
　　“章老师……”
　　“呵呵，别叫老师了，在学校天天被叫老师，感觉自己像老学究一样，你又不是我的学生，叫我子霖吧，或者章大哥！”

　　张小桃的心里一紧，的确，自己又不是东联大的学生，有什么资格称章子霖为老师呢！也许，这一句老师，成了张小桃这辈子的奢望。章子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口误，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张小桃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平已经一些。

　　“章大哥，那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
　　“恩，你现在还是学生，周末过来就行，要是平时有空，也可以来看一看。等你高中毕业了，再正式入职！”
　　“恩，那好，我这周末就过去，我没什么事了，你忙吧！我先挂了！”
　　“唉，小桃！”

　　张小桃刚要挂电话，被章子霖欲言又止的语气阻止了。

　　“小桃，有些事也不用那么放在心上，我帮你争取过，可还是，你知道我只是复评审，主审的话是没有人敢违背的！”
　　“恩，我明白！”

　　张小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章子霖在电话那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唉，挂了吧！周末见！”
　　“拜拜！”

　　张小桃放下电话，挑了一个硬币递给收发室的阿姨，愣愣地站在那儿，等着阿姨找钱。

　　“桃子，你在等我呢！”

　　张小桃回过神来，正看见焦阳一副疲惫的样子走进寝室楼，她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练习很累吧！快上楼吧！”

　　张小桃很想问一问焦阳为什么一下午都没有开机，很想问一问焦阳为什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却不在她身边。

　　可是，却无法开口。

　　“走吧，上去吧！”

　　焦阳拉了拉有些发呆的张小桃，两个人一起上了楼。收发室阿姨找到零钱，却发现张小桃已经离开了。

　　张小桃默默地开了门，她在心里酝酿着该如何告诉焦阳她今天做的重大决定，她已经不能和焦阳一起在东联大上学了，而是去“风霜雨雪”上班。

　　焦阳关上门，却没有开灯的意思，她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张小桃，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她的肩窝。焦阳今天真的很累，她不是没经历过大场面，可是当几十台相机对着你闪光，几十个人对着你提问，任谁都会虚脱。

　　“让我靠一会，桃子，我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