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我和忧伤》SUNNY•林

4、靠脸吃饭的家伙（3）

　　5月的一天，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傍晚六点，从舞蹈教室出来，雨晴已经是热汗淋漓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痛快地洗个热水澡，再好好地饱餐一顿。匆忙打了两壶热水，雨晴准备抄近路从水房后面穿过球场回宿舍去。她低着头边想着新练习的动作，边心急地往回赶。今天教的动作好像格外难呢，怎么练习也做不到位的样子。
　　突然，远处有几个声音大喊：“小心~~~！”
　　女生下意识地抬起头。
　　妈呀！一个硕大的篮球正以超音速向她眼前直扑过来。紧紧闭上眼睛，雨晴心中暗念：“这下完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呢，她的运气似乎总是特别地好。因为猛然，有一个人一把以甚似超音速的动作灵敏地把她拉向一边。
　　“呯！！”是篮球砸在地上的的声音。
　　还好还好，没把自己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的脑袋砸得更笨。雨晴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摸着险些遇难的脑袋，慢慢张开眼睛。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女生，比她高出了大约半个头的样子，服装有些另类，挑染成黄色的长发，剪得很碎，有些杂乱地散在肩上。她嘴巴紧抿着，面容倔强。虽然一只手还拉着雨晴的胳膊，但眼中却带着呛人的冷漠。
　　“季然？”雨晴有些吃惊。
　　这是自己所在专业同级的一个女生。尽管入学已经快一年了，自己却鲜少见到她。她是大家口中的神秘人物，在入学军训结束后就立刻申请了校外住宿，这在大一的新生中算是个另类。且她虽然不是太常来上课，可成绩却是意外的优秀。只是，她在同学中的风评不太好，听说有人出去玩时看到她晚上在PUB驻唱，并且传说她和乐队的鼓手同居。不过，雨晴向来不喜欢听信这种是非谣传，也就没特别地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和这个神秘人物近距离接触一把吧。
　　而这个时候，季然已经放开了雨晴的手，转身走了。单薄的身影在球场发热膨胀的空气中，显出一丝清冷的似乎叫做孤独的味道。
　　“谢谢你！”是雨晴朝着她的背影在大喊，声音即使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显得格外清亮。
　　只见季然在这样的声音里顿了顿身形，但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地又大步向前走了。按照以往，以雨晴的性格一定会在心里认为这个人有点“臭拽了啊”。可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对季然这个冷漠的女生却有种莫名的好感。从来不喜欢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何况那些也只是谣言而已。刚才被季然抓过的胳膊，皮肤上还残留着阵阵灼热的感觉。她用劲还真不小呢，雨晴笑着想。于是，忽然就觉得在季然冷漠外表下的心，应该也是这种热热的温度吧。

　　晚上，睡觉前。
　　雨晴正抱着最爱的大枕头想要关了手机，准备会周公去也。突然，手上的手机铃声就毫不善解人意地大作起来。是欧阳毅的电话，就是你欧阳毅才会有的做事风格！她没好气地按下通话键。
　　“干嘛啦！”粗声粗气的嗓门。自己对那家伙可是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忌讳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喂，吃炸药了你，大晚上的爆发。”
　　“你也知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吗？先生。”
　　“这个…那不好意思行了吧。”他难得低头道歉。
　　“算了。不过最近都很少见到你。怎么，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都不理我了。你别忘了，你妈可是要你照顾我的。”
　　“你别乱猜了，一点都不可爱。”那边的他好像有点不高兴，“还有，你别乱跟我妈打小报告。嗯…作为补偿，我明天请你吃饭吧。”
　　“哦？真的？你别反悔。我可是要吃牛排大餐的。”
　　“知道了。又被你A到。行了，明天中午见吧。”
　　挂了手机，女生心中偷笑了一下。嘿嘿，又可以让那家伙大出血一番了，也免得他老是把钱拿去请那些漂亮美眉喝可乐。不过，很奇怪呢。那家伙虽然身边从不缺漂亮女生，不过他怎么都没正经地谈个恋爱呢。肯定是花心吧。
　　这样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阵，她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雨晴如约来到学校附近的一间餐吧。这间餐吧是附近几家店中她最喜欢的呢，名字也很特别，叫做“简”。当然，店如其名，它的布置走的是简约路线。二楼宽大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光线明亮却不晃眼。木质的桌椅上有清晰而原始的纹路，侧门外还有一个爬满藤蔓的小阳台。这一切都让雨晴感到放松和舒适。
　　刚上到二楼，雨晴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自己最喜欢那个位置上正在埋头看书的不就是欧阳毅吗？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不会是在又在啃什么高深的编程书了吧。
　　“喂，我可饿死了呢。”她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你在看什么书啊，一副困扰的样子。”
　　“篮球画报。”他头也不抬，“喜欢的球队输了，能不困扰吗！”
　　“啧。”她撇撇嘴，“真是搞不懂你们男生，怎么会如此热衷于这种十个人抢一个球的无聊游戏呢？”
　　“我更弄不清你们女生，看那些弱智的韩剧看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谁说那些韩剧弱智啊！而且，我什么时候不可自拔了！”
　　“那么，”他从心爱的体育杂志中抬起头来，“是谁曾经因为看了叫什么三顺的剧，就突然热情万分地要去学做蛋糕啊。做家务没见你那么勤快过，至今饭还不会煮呢吧。”
　　“……”她终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气死！为什么每次斗嘴都是她输，她可是女生哎。他就不能谦让一点吗？！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难怪至今还没有女朋友。她忿忿地拿起菜单，准备狠吃他一顿。或许，也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消除如今她心中“愤怒的火焰”了吧。
　　“别看了，已经帮你点好了。黑椒牛排，六成熟，加番茄汁。还有柠檬水和圣代。怎么，没记错吧？”他歪着头看她。
　　彻底无语。不甘心啊。
　　“我…我还要一客香蕉船。”不能助涨他的嚣张气焰。即使吃撑了牺牲自己，也要把他的荷包掏光光。
　　“哦~~随你便。”他意味深长地笑，“一定都要吃完啊，不能浪费。还有，别指望我帮忙，你知道我不吃甜食的。”
　　吃完就吃完，大不了打包。她不服输地瞪过去。
　　每次的见面都是这样的吧，从小大到都这样。只要是两个人碰到一起，就像天生宿敌的水火，有斗不完的嘴，吵不完的架。可是，雨晴心里明白，自己还是很喜欢跟阿毅待在一起的。虽然阿毅常常没个正经，又喜欢嘲笑她；虽然阿毅身边总是围着一堆可爱女生，他也常请MM们喝可乐；虽然阿毅有时会摆出一副冰山王子的脸，让人惹不住想要揍他一拳。但，这些都并不影响雨晴喜欢阿毅的心情。阿毅在她的心中，就是家人。除了父母之外，这个世界上最疼自己的人就是阿毅了。而且，阿毅也最了解她，因为她藏不住话的性格，阿毅常常成为自己的垃圾桶和发泄对象。阿毅虽平时爱跟她吵闹，但一旦小晴受了委屈，他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边，也不管是非对错，就是“义愤填膺”地和自己一起嬉笑怒骂。而这些都让雨晴觉得格外窝心和幸福呢。
　　“哦，对了，今天找你其实是有个好玩的地方想带你一起去。”欧阳毅说。
　　“啊？什么好玩的啊？”她眼睛亮了起来。
　　“受不了你啊。一提到玩就这么精神的。”
　　“还不是因为从小跟你混成这样。”
　　一口牛排差点噎到自己，欧阳毅赶紧喝了口水。
　　“你不是一直说想去PUB感受一下吗？我们球队晚上有个活动，要去PUB开。你要不要跟？”
　　“好啊，好啊。那你晚上叫我。”
　　“……突然发现你不会把我当成酒肉朋友，聚在一起就是吃喝玩乐吧。”貌似担心的语气。
　　“你才知道~~”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敲了一下。没办法，两人又开始吵。
　　当天晚上，心情有些紧张的雨晴在宿舍“吵闹军团”的包装下隆重登场了。这群自认为是走在时代最前列的家伙们知道她晚上要跟篮球队的帅哥们去PUB聚会，便纷纷拿出自己所谓的看家本领要帮雨晴作一个时尚的改头换面，好让她钓上更多的帅哥以供大家分享。雨晴在被迫换了无数套超具现代感的大露背，被迫做了无数个奇异独特的发型，被迫让她们在自己可爱的小脸上涂涂抹抹后，终于以崭新的形象示人了。紧身牛仔裤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修长的细腿，粉色的小吊带可爱不失前卫，再加上今夏最流行的透明妆。雨晴在镜子前左照右照，没想到自己也可以作这样的打扮呢。
　　“呜~~” 已经在楼梯口等着的欧阳毅，一见到雨晴，就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原来我的跟屁虫长大了。”
　　“谁是你的跟屁虫啦。”她不高兴地噘起嘴，心里却有小小的窃喜，“快走吧。”
　　这间PUB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呢。
　　这是雨晴站在里面的第一感觉。
　　本来以为PUB都是有震天响的吵闹音乐，然后一群High过头的年轻人在舞池里释放激情的那种。但是这间酒吧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呢。为数不多的客人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烛光摇曳的小桌前，或低声交谈，或欣赏音乐。舞台上的女歌手正浅哼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老歌，昏暗的灯光淡淡地打在她的身上，使她显得眼波流转，分外迷人。
　　看到雨晴微张着嘴，有些吃惊的样子，欧阳毅嘴角浮上好看的笑：“怎么样？有情调吧。符合你们文科女生追求浪漫的标准了？”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她有些失望的声音：“什么嘛。是很好很有情调没错。但是我以为你要带我去见识一下那种蹦迪的酒吧呢，搞得我打扮成这样~。”她有些不甘心地低头望了望自己费尽辛苦才穿上的行头。
　　“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带你这种小女生去！”他理直气壮地拍了拍她的头，“进去了。”
　　“什么小女生。你不就比我早出生几个月。刚才还说人家长大来着~”使劲揉揉被他拍疼的脑袋，雨晴只好无可奈何地跟了进去。
　　球队的男生大部分和雨晴都是认识的，知道这个时常来看他们比赛，“加油”喊得震天响的可爱小女生是欧阳毅的青梅竹马。于是，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他们俩便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小晴，我们球队的男生你大概都认识吧。”
　　“嗯，应该是。”她喝了口柠檬水，点头答道。
　　“但是我今天要给你介绍一个神秘人物哦，你一定没见过。”他压低声音的样子。
　　“啊，真的，谁啊？”克制不住的好奇中~~。很少见到阿毅这种兴奋的表情呢，平时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漠漠的态度。能够让他这个自大的家伙一脸崇拜，那个神秘人想来不简单吧。
　　“他是大三的学长，算是球队的元老级人物了，球打得超好。但是他其它工作很多，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来练习了。”刚介绍了几句，欧阳毅好像是看到了谁，突然站起身来，朝门口招手，“学长，这里。”
　　雨晴顺着阿毅的目光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男生快步走了过来，柔和的笑容，闪亮的眼睛，这不是……
　　这一刻，女生突然就觉得，这段时间一直牵扯着自己内心奇异感觉的细丝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源头，更加繁盛地不断冒了出来，乱乱地纠结在一起。她手脚有些僵地站起来，听见耳边欧阳毅在说：“这是沈昂学长，学校的红人噢。啊，学长，这是林雨晴，我跟你提过的…”
　　“你的青梅竹马。我见过她了。”沈昂微笑着把脸转向雨晴，“嗨，你好，见过两次了，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吧。我是沈昂。”星芒般的眼睛温柔闪烁。
　　“啊，学长好，我是林雨晴。”突然觉得脸颊上有无数根小刺扎着，麻麻的，该不会是脸红了吧，她有些慌乱和懊恼。
　　“你们见过？”一边的欧阳毅显然很吃惊。
　　该死的家伙，有必要叫这么大声吗？雨晴低了低头，以他人不易觉察的角度迅速瞪了欧阳毅一眼。
　　“嗯。是两次的巧合。呵呵。小事而已。”还是低沉好听的声音和不变弧度的笑容，露出一口可以拍“高露洁”广告的牙齿。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雨晴有些失望地想。
　　可是这里的寒暄还没有结束呢。突然，吧台附近的一阵骚动打断了大家的谈话。
　　“别唱了，什么X歌！都是鸟语，听不懂！”一个客人大概是喝醉了，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步履踉跄向前指着歌手骂道。
　　“对，给哥哥们来首什么什么爱大米的那个，那个好听！”另一个客人也借酒起哄。
　　乐队的音乐停了下来。
　　酒吧的负责人赶忙出面陪着笑脸：“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都不演出这些曲目的。”
　　“什么曲不曲的，老子不知道！不唱也行！那就叫那个唱歌的小姐来喝掉这杯。”醉汉红着眼，放肆的叫喊声越来越大。
　　场面越闹越僵起来，已经有不少的客人纷纷离座了。雨晴他们也起身，准备离开。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吧。
　　可是这个时候，台上的女歌手却慢慢走了下来。
　　一步一步地。
　　直到她离得越来越近，雨晴才看清楚，那张浓艳舞台妆下的脸，还是那么倔强冷漠的表情。
　　“季然！”雨晴瞪大眼睛。
　　“小晴，你认识？”欧阳毅皱了皱眉头。
　　“嗯。是我们系的。”雨晴顾不得多解释，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要往那个方向奔过去。
　　“小晴，别冲动！”
　　深知雨晴热血性格的欧阳毅正要拦住她，雨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牢牢握住了，鼻子又嗅到那股柠檬叶子的香味。她扭头一看，居然是沈昂。他的眼睛在旋转的舞台灯下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学长，这个……”她不知是进还是退。
　　“他们自己会处理的很好，不要把事情闹大。”他稍微地低头靠近，轻声地劝说着。
　　沈昂的手一直牢牢地握着她，手心是凉凉的。可雨晴却觉得，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仿佛被热水烫着，热度从手指的每一根神经末稍向上游走，连耳朵都红了吧。她浑身不自在起来，也就只好悻悻地收回刚迈出去的腿，安静下来。
　　而不远处的季然，似乎也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她边走向闹事的吧台，边往雨晴这边看了过来，眼中有微微的闪动。但雨晴很快就觉得，这或许是幻觉。因为她立刻又是一脸冷漠地转过头，站定在老板和客人之间。
　　眨眼间便泛起笑脸：“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唱得不好，这酒就算是我赔罪了。”
　　她一仰头，一整杯的红酒就见了底。
　　“好！好！这样才像话嘛。”醉汉的大嗓门充斥着这个闷热的空间，抬起的双手还使劲拍了拍季然的肩。
　　“没事，没事了。”老板招呼着大家，乐队的演奏又响起来了。
　　一切就像一场闹剧吧，在瞬间突兀地开启，又突兀地落幕。雨晴看着又回到舞台上像没事发生一样仍在歌唱的季然，心中突然就那么酸涩起来。操场上拉着她的手躲过打歪的篮球却表情冷漠的季然，在舞台上低吟浅唱似有淡淡悲伤的季然，在闹事的客人面前复杂赔笑，仰头喝酒的季然，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