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城她梦》梨桉

5、Chapter 5 迟到的约定①

　　付了钱，夏木拉着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身后出租车扬长而去，刺鼻的尾气味儿蔓延开来，一时喧闹的巷子慢慢地恢复寂静。冬天的冷风不时灌入袖口，直叫人哆嗦起来。她不由得有点儿后悔挑在了初冬的时候回国。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爸妈肯定还没吃饭。
　　他们习惯了等她一起。
　　于是她不再驻足，回家的喜悦从心头深处向外涌出，此刻她比任何人都要急切，急切地想要回到那个充满着爱和温暖的家，那个始终为她亮着一盏灯的家 。
　　夏木回头望了一眼记忆中马路对面的路灯，微弱昏黄的灯光依旧如故，只是青春不复。她收回目光，走进小区，脑中充斥的，是四年前爸妈仍是年轻的脸。

　　夏一从徐福记里出来，将准备要带给夏木的点心放入车内，自己也坐了进去。
　　他呆坐了一会儿，迟疑地拿出手机，翻出电话簿，看着上面的三个字，叶子易。
　　夏木回国了。
　　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
　　他几次欲要摁下通话键，却又几次返回主菜单。
　　最终，他还是将手机扔进包里，转动车钥匙。
　　就当作是他的私心吧。
　　他想要守护她，从此再无别人打扰。
　　这是他六年前就决定的事。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爸妈！我回来了！”夏木扔掉行李箱，扑进为她开门的妈妈怀里，欣喜的语调却在话的末梢处带了点哭腔。
　　妈妈似是也喜极而泣，抚了抚她的背，直不停地念叨：“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爸爸站在一边儿，神情也有些动容，但碍着男人的面子，未曾表露。
　　他将母女俩分开，很冷静地看她们：“好了好了，你们母女俩有什么要说的，等会儿回房慢慢聊。先让孩子吃饭，都十点多了，别饿着孩子了。”
　　妈妈用袖口擦了擦泪，也有点儿为自己的失态而不好意思，转而拉住夏木的手：“你爸说的对，去吃饭吧，我们一直等你呢。”夏木这才借着灯光看清爸妈的脸。
　　不是记忆里的了。
　　多了些白发，也憔悴了许多。
　　但是看着她的时候眼里的爱意未曾改变。
　　爸妈的感情也一如既往地好。
　　夏木在心中舒了口气，目光转向桌上的菜肴，便再移不开。
　　红烧肉，清蒸鳊鱼，西红柿炒蛋，地三鲜……都是她以前最爱吃的菜。心中暖意更浓，爸爸也一脸得意：“除了红烧肉，其他都是你爸我亲自下厨做的。红烧肉我知道，你喜欢你妈妈的那个味儿。”妈妈将盛好的饭和一双筷子递到夏木面前，目光急切：“来，尝尝吧，看味道是不是一样。”
　　夏木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嘴中，她鼻子酸了一下，好久才笑着看妈妈：“恩……一样的。”妈妈的手艺不如从前了，估计也是因为不常做菜的缘故——妈妈从以前到现在，只会做一道菜，那就是红烧肉。
　　不过她还是吃出了那个她钟爱的味道。
　　于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坐下边吃边聊天，夏木说着在意大利求学时闹的笑话和曾经遇到的烦恼，将几年的开心和不开心娓娓向他们倾诉，妈妈心疼她，除了静静聆听，也不时为她夹菜。
　　爸爸酒量不好，但还是喝点儿酒，不到半会儿已是脸红到了耳根，说话都有点儿大舌头，却也显得很高兴。
　　一顿饭毕，夏木和妈妈一起将爸爸扶到房间，安顿好了他以后，母女俩坐在饭厅里，相视一笑。
　　“妈，你跟爸最近还好吗？”夏木好久才打破了平静，先开口问道。
　　“也就那样吧，我退休离开了原本的公司，现在就在外面代代帐，日子也清闲多了。就你爸忙，他那个小饭店做的大了些，事也多了，你爸他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干不动，想找个人帮帮他，正愁呢。”
　　“我……”夏木轻轻道。
　　“没事儿，家里事你不用操心，你刚回来，还有不适应吧？先休息休息，不用急。”妈妈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只可惜我不是儿子，不然爸爸饭店的事，怎么样我也得帮着点。”夏木面有愧疚。
　　“傻孩子，画画是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事，世上能将爱好与工作相结合的能有几个？”妈妈目光温和地看她，“你现在这样，妈妈很喜欢，也为你骄傲。至于你爸爸那边，我们自有办法，你做自己喜欢的就好。”
　　夏木忽而很感激上天给了她一个愿意支持她一切的家庭，于是握紧了妈妈的手，“妈，谢谢你。”
　　“别这样说。”妈妈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含着笑意。
　　“妈妈，夏一是不是找过你们？”夏木突然想起来，她回国只与爸妈打了招呼，但为何夏一也知道她回来了？
　　“恩，夏一这孩子，每隔几个星期就来看我们一次，总要带些东西送我们。上个星期你电话里刚说要回来，夏一便来了，问我们是谁的电话，你爸就告诉他了。”妈妈与她稍稍分开了些，却仍牵着她手。
　　“从我走了以后开始？”夏木有点惊讶。
　　“是啊，子易刚开始那会儿也经常过来，他们两个，都舍不得你走呢。”
　　“……”她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
　　叶子易也来过？
　　……
　　夏木默默地将头倚在妈妈身上，不再说话。妈妈也知道夏木的心思，抚了抚她长发。
　　暖黄色的光下，一对母女静静依偎。

　　夏一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他几次想要打电话给她，可又觉得或许分别了几年的家庭会有很多话要说，伯父伯母与她团聚正浓，他打电话过去，会破了他们的气氛。
　　这些年伯父伯母过得也不容易。
　　于是他一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犹如失恋人般孤独地坐在长椅上，提着东西，等着他朝思又暮想的人。

　　叶子易在她走后，还来家里了么……
　　她本以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他对她，早就没有感情了。
　　原来，还是在意的么……？
　　洗过澡后，夏木站在自个儿房门口，看着一如她走时那般模样未曾改变的床，椅子，书桌，浓浓的暖意从她心尖上流淌而过。
　　原来不论经历了怎样的风雨，家始终是那个保护你呵护你，安抚你伤口的避风港。
　　这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地中海风格的时钟，已经一点了。
　　明明累到不行了，可她还不是很困……果然时差害死人啊。
　　一点了……
　　夏木怔了一怔。
　　……夏一！
　　夏一还在等她！
　　夏木再次确认了时间，也顾不上换睡衣了，抓起外套便跑出家门。
　　夜已深，清冷的风再次钻入她的身体，却再不感觉到冷。
　　……她真是笨死了，居然忘了跟他约定好的事情！
　　她边找出租车边拿出手机，拨向那个人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甜美的女声传出，夏木的心弦不禁一紧。
　　夏一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再不容得多想，她坐上出租车奔向星月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