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均律》骨中之骨

4、Episode 2

　　极限之山的女王树下偶尔会有精灵在跳舞。蜜音·琳娜伴随着手鼓声摆动腰肢翩然而舞的姿态是任何语言都难描难绘的美景。没有人知道她多大了，也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人们只需欣赏她的舞姿就已足够。伊薇特提起这位流浪舞者的时候美丽的眼睛里充满毫不掩饰却连她自己都未觉察的艳羡，你淡淡地想你们俩都是神王族的囚鸟，谁都救不了谁。
　　今天的女王树下却没有人。
　　你本意是想来首任三界王莉莉娅的故乡探寻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既然没有线索，你也不想立刻就回去，藉着调查的名头，稍稍地偷一下懒也不错。
　　你刚刚在树下坐下就发现有佩剑的少年在向你走过来，通过显眼的发色你判断是那个人族候选人，于是你干脆拿出一本书，装作没有看到他似地开始阅读。是为什么呢？你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许是避免打招呼的尴尬？

　　之前你在魔族首都卡斯特洛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你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能力”，奇异的是，那单纯的少年似乎并不在乎被人看穿的尴尬。
　　也许他根本不担心心思会被他人发现吧，都写在脸上了……
　　你还记得他看到你对他笑了以后的表情，他自己也许不知道那有多么好笑。非常惊讶，又夹杂着微妙的倾慕，却还拼命忍住不想让自己失态。
　　你是美丽的，你自己清楚这一点，然而外表的吸引力终究短暂，即使身为拥有绵长的青春年华的神族也是一样。谁没有雪肤花容，谁不是优雅天成，百年以上的岁月相处下来，再是绝色，也会腻的。
　　有多少人爱你年轻的容颜，假意或真心地爱慕着你的美艳，
　　独有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着你衰老脸庞上痛苦的皱纹。
　　路西法说的没错，你是个诗人。

　　莱尔似乎知道你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这件事，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地在你身边坐下，嘴里还叼着一片草叶。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不想浪费这大好的阳光似的躺在碧绿的草坪上，双手垫在头下，稍稍眯起了眼睛，时不时侧头看向你的方向。
　　等到他终于没什么小动作的时候，你一转头发现他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阳光给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镀了一层柔软的金色，他的轮廓是俊美和开朗的，眉间没有一丝阴郁，唇角即使在不笑的时候也微微上翘，是一种非常温柔的弧度。
　　这似乎是你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去观察一个人的长相。如前所言，你不喜欢太看重外貌带来的吸引力。
　　你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从书上移开很长时间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你赶紧把视线投回书本，作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他睁开了金色的眼睛——洒进里面的阳光让它们显得更加灿烂了——，很快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他的眼睛很明亮，他的笑容很开朗，他看起来像一棵青春勃发的年轻的树，就要在这阳光下抽枝发芽一般地茁壮和充满生机。
　　你觉得自己很好笑，为了不知是什么的原因心跳得很快，你快速地收拾了书本，礼貌地向他告别。
　　这次你们彼此没有交流一个字，却像是进行了一场很长的对话。

　　因此几天后在利亚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没有惊讶。
　　人族候选人在利亚出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他竟然连自己国家最隆重的节日都不知道，却还要作出一副自己并不在乎的模样。多么孤单的过去和现在，可他还是那样地笑着，仿佛不会悲伤一样。
　　他的情绪比起心灵石壁巨大的负面感情要弱得太多，可你却感到了相同的疼痛，这大概就是所谓共鸣吗？
　　你毫不容情地点出他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不要让心智被孤独侵蚀，希望他不会任由自己堕入黑暗的深渊。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知道这不仅是对他说的。

　　[注]诗句来自叶芝那首著名的<当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