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均律》骨中之骨

2、Episode 1

　　不管是哪一族的候选人，他们的日子都并不轻松。要学习许多艰深的课程，要去各族外交，要参加三界各种名目的比赛，
　　文科类的课程难不倒你，可你不喜欢有关武斗的一切。的确你有强大的魔法技能在战斗中也能取得胜利，然而你固执地认为魔法不是应该带来鲜血和伤痛的东西，总是有意无意地手下留情，这样是不符合候选人要求的，你知道。然而人在面对自己不喜欢却无法拒绝的任务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点消极以对的权利的吧？
　　你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培养人，他很少管你，最多偶尔催促你去各族外交，从来不会去检查你的课业进度，也不关心比赛的情况如何。身为王族的你，当然更不需要担心经费问题（听说人族候选人那是相当可怜，所有的生活费都要靠自己打工……）。因此你虽然名义上归他培养，事实上甚至几天都有可能见不到他。
　　你也乐得轻松，不管他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还是如同大多数人一般忌惮你的特殊能力，至少结果是给你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在没有课业和外交任务的闲暇时光，你几乎一直在家中的书房和神之仙境村的图书馆。
　　书籍仿佛流淌在你的血液里，对于知识和真实的渴望渗入你的每个细胞，你为它们而生，绝不会有人质疑这一点。
　　不管是泛黄羊皮纸上的手写字迹，还是带着崭新油墨气息的铜版纸，你都对它们报以一个读者所应有的最大敬意，你会戴着雪白的手套去翻动它们。以避免手指上的汗与污渍带来的伤害。
　　然而因为你在读书或是将要去读书的时间占了他人见到你的大半比例，大多数人都觉得你是始终戴着手套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界贵族不愿让贱民污染了他的手，他们这样说。
　　伊薇特也没有那么娇贵，真不知他们的结论从何得来，你懒得解释，也由得他们对你的误会更深。反正不差这一个，况且保持距离对你们都好。
　　你十三岁那年遇到了改变你一生的人，不过离你意识到这点，还有很长的时间。
　　初夏的天气不算炎热，你这次在书房里读着的是一本诗集。

　　[但在下雨的漫长午后
　　却照进金黄的斜阳
　　这新鲜的时光……]
　　“殿下，有客人来了。”
　　你放下书站起身来。神之仙境村并不常有访客，直接来你家的更少，会是谁呢？
　　是人族的候选人。你之前匆匆见过他几面，留下的印象像水纹一样了无踪迹，这次你可以仔细地看着他了。
　　他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有着魔族特征的紫发和金瞳，却没有那更为标志性的尖耳。你早听说人族候选人是人魔混血，特征的确明显，不像你，他们都说你看起来的确简直神族得不能再神族了。
　　莱尔·阿利斯笑得有点勉强，你不用读心也听到他在感慨你书房里藏书的丰富。
　　虽然并不喜欢被打扰，但是既然有了客人，也不能对来访者不闻不问。
　　你礼节性地为他泡了一杯红茶，蜂蜜和焦糖的香气从雕刻着矢车菊的白瓷杯中升腾起来，在整个房间里氤氲开，他捧着那个茶杯，就像捧起了整个世界一样，被那热气熏得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是单纯而完满的幸福感。
　　然后他说：“有蛋糕吗？饼干也行。”
　　你无言，传闻中的兰蒂家主培养出了这样的候选人啊……
　　于是你只好说：“因为我不喜欢甜食，所以家里没有准备，如果你实在想吃的话，可以让尼尼微现做一些。”
　　他像是做错事一样地有些惊慌地摆着手，急急忙忙地说：“不，不用麻烦了！”
　　而且茶会凉的是吧……
　　唉，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那天的阳光浅淡而温柔，从打开的窗户里洒落进来，你安心地继续读那本厚重的诗集，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成为他人眼中的风景。
　　他告辞的时候，你也只是微微点头送他出门。
　　或许会觉得你是个冷漠的人吧？那也没有关系，反正你已经习惯了。
　　[注] 此篇中引用的诗选段来自里尔克《图像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