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Heartbeat.01 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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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旧金山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
八寻由礼给白兰打了很多次电话，但耳边响起的是如出一辙的忙音。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明明前几天答应过来接她，但是事到如今，这约定似乎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了。
她倒是见怪不怪了，在飞机场打转了足足两个钟头，八寻由礼确定那个白发的男人不可能会出现，便忍痛选择打车回去。然而她难得不小气了一次，却发现钱包里没有一张美元和银行卡，于是她只能再次拨打白兰的手机，这次可好，他干脆关机了！
“哇啊，那个混蛋家伙……”小声絮叨着，想起还有公交汽车这个选择，她就立即询问了当地的工作人员。他们向她简单说了一下公交车站大概位置，谈不上远，但是在拖着皮箱和下雨天的情况下，那仍然是一件不讨喜的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包里有一把折叠伞，所以不至于她淋雨到达目的地，但裤脚还是难免湿了。
旧金山的九月，紧贴肌肤的温度谈不上冰凉，但也凉飕飕的，何况她不喜欢这种湿润的触感。她蹲下正要撸起裤脚，雨伞却不经意勾到了身后的人。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那个人猝不及防地碰上了雨伞，八寻由礼的手也没抓稳，雨伞就这般被撞开，在空中打转几下掉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她反应，有些生疏的英语传来: “对不起！”
略带别扭的口腔让她感觉到了些亲切，八寻由礼站起来同样道歉，在转身的瞬间，愣了片刻。有种细碎的熟悉感纷至沓来，是没由来的熟悉感。她睁大眼睛。
眼前的棕发青年的瞳孔也惊讶地微缩，几秒后，他捡起掉落在地的伞，朝她微笑:“你好。”
“你好，谢谢。”八寻由礼拿回伞，点了点头。
回应后，那个面目清秀的亚洲男人依旧不动声色望着她。八寻由礼的视线是一模一样的毫不迂回，像是出于本能的一种固执。就这样维持了半分钟，公交汽车从右侧的公路行驶而过，两人猛地一惊，立马追上。
八寻由礼的运动神经算得上不错，但即使拉着更大的皮箱，那个棕发男人跑得还是比她更快。掠过她身边时，她听到了一句“我会拦住的。”，心里忽然泛开一些轻柔的涟漪。
不过，当她呼吸不整奔到车站时，已经不见那辆公交汽车的踪影。青年略带歉意对她笑着，细雨淅沥中，蓬松的棕发微微摇晃，五官被晕染得些许模糊。
那竟是莫名透露悲伤的画面。
“抱歉，我没能追上。”
“没关系，下班应该很快的。”收敛诧异，八寻由礼步入车站的棚子收起伞，看了看时间表，“对，你看，十五分钟。”
男人靠近瞄了一眼，“嗯，谢谢。”
“啊。”对他的过分客气感到些许无奈，她坐在长椅上的一端。青年过了会儿也靠在另一端，两人隔着一米左右，气氛安静却不尴尬。
细雨继续零星散落，滴滴答答的，是一种有规律的节奏。之前的水汽蓦然被一片流光代替，风吹拂间，她微鬈的红发在空中撩开弧度。
八寻由礼把一束捋在耳后，不经意发现几滴水珠沾上了右侧青年的脸颊，随即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消失于牛仔裤的深蓝色。她想了想，拿出一包纸巾，开始擦拭自己微湿的面容，侧头问:“要吗？”
“嗯，谢谢你。”
他怔了一下才答应，伸手接过的时候，正巧与她的视线撞上了。红发女子弯起眼角，湛蓝色的眸子狡黠柔和，“你……是日本人吗？”
“啊，是的。”下意识就点头，青年的睫毛眨了眨，“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腔调比较明显，还有，我也是日本人。”实际上，最主要的理由是他多礼到拘束的态度。她觉得没必要说到这一点。
“好巧。”在异国碰上同乡总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他牵着的弧度在下一秒变成了惭愧，“……你的英语很标准。”
他的表情有点自卑，大概是拿两个人的英语比较的关系。
八寻由礼也不谦虚，大方接受他的夸奖:“那当然，我生长在美国啊。”下半句就换成了日语，她略微羞涩挠脸，“不过我的日文不怎么好。”
“不，相当好！”下意识用母语回答，他的语调上扬到破音。八寻由礼忍不住噗哧一笑，身侧的男人也笑了，“就是有些发音有点奇怪。”
“嗯，大概是英语说多了，怎么也改不过来。”
“我也是，日文说多了……”
两人再次对视，又是一笑。淡而温和。
沉默又蔓延，八寻由礼翻开手机，屏幕显示的无信息让她有些失望。倒是有一点值得她意外，他们没聊几句已经过了十分钟多。这样想法刚从脑中一闪，青年就开口了:“公交汽车很快就到了呢。”
“啊。”转眼打量了一下他的大皮箱，红发女人再次猜测，“你是留学生吗？”
“对，又被你猜到了呢。”男人莞尔一笑，“大三当交换生，你呢？”
“正留学完，要准备上大四了。”
“真的？！”
“嗯，真的。”因为八寻由礼很清楚自己的娃娃脸会带给人的错觉，她不意外他的问题，“二十岁。”
“呃？你跳级了？”
八寻由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刚才说得不妥当，“没，我十二月生日过了以后就二十一岁。”
“原来是这样。”他估计心中还在琢磨着她的话，眼神毫不掩饰端详着她的面容，有些失神，许久后对上了她的蓝色眸子，赶紧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很年轻。”
为了不再让他感到尴尬，八寻由礼顺着他的话扬开笑容，“我经常被这么说。”
话音刚落，一辆公交汽车从远处开来。两人对视礼貌一笑。
八寻由礼在青年绅士十足的帮助下把皮箱放置好，他们坐在唯一搁在一起的空位上。也不知道是谁提议谁点头，大概是比起在异国的陌生人旁，还是在同乡的身边比较舒服。
由于八寻由礼要率先下车，她坐在走廊边的车位，而棕发男人靠窗。
他们没有刻意聊天，不过可能是萍水相逢的偶然，使两人的相处畅快而随意。年龄相仿的人们谈天说地非常容易，从日本的旅游胜地聊到经济哲学，默契不谈到隐私和名字，自然又彬彬有礼，唯独用“你”称呼彼此微显诧异。
注意到广播报出知悉的街道，八寻由礼非常遗憾地截断话题:“下站我就要下车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不是客套的寒暄，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叹。
她和他聊得不同寻常地开心，甚是想到询问他的联系方式。可这种想法仅仅在脑中转瞬即逝。
她此时对这个棕发男人的好感很有可能在相处一段时间后就变得索然无味。她很清楚自己的三分钟热，所以还是留着这么一点惋惜就好，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
“啊，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我今天第一天到旧金山有些忐忑不安，幸亏了你，我才能开始放松。真的很谢谢你。”
棕发男人淡淡笑了起来，眉梢舒缓，他唇畔上的弧度温柔得倘若散开昼夜的黎明。
八寻由礼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美好的笑容了，不似白兰那种耀目精致的张扬，他内敛又带有渲染力。
正巧是和白兰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既纯良又率真，笑得温文尔雅却不失可靠稳健的气概。他应该是那种会在关键时刻握住女孩的手而并不是肆无忌惮践踏他人底线、一个哪里都比白兰更好的人。
流淌至心脏的温暖如同放飞一个风筝后的愉快，八寻由礼情不自禁跟着他一样牵起弧度，伸出了手，“不客气！以及……也很谢谢你。我时隔一年回到这里也有些紧张，是你让我放松的！”
“不客气！”
棕发青年握住了她的手，嘴角的弧度和掌心在湿润的下雨天中意外干燥温暖。八寻由礼没想到，真是被她说准了，这个人感觉恰好是和白兰大相径庭的类型。
八寻由礼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笑容温和的男人再次发挥他的绅士风度帮她拿行李。她真的感激不尽，连带着下车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竟站在原地眺望着他。
她感觉微笑正随着心跳慢慢漾开。噗咚噗咚的，轻松而快乐。
青年倒是不解，直到最后一个乘客上车，才忽而想起自己还没有把那包借来的纸巾还给她，匆忙站起来打开窗户，“你的纸巾！”
撑伞的红发女人好笑看着他，不由觉得他可爱地让人有种亲吻的冲动，“你留着吧！就当……你初到旧金山的礼物！”
后半句她说得还有迟疑，棕色的眸子忍俊不禁半弯，听到公交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赶紧再次道谢:“好，谢谢你！”
“不客气！”她挥动空着的手臂，湛蓝色的眼睛满溢笑意，璀璨可掬，就像波光粼粼海面，“Welcome to San Francisco！”
他也摇晃手臂回复:“Thank you so much！”
两人目送着彼此直到消失于地平线之间，青春味道满满的，让周围的乘客轻笑几声。
棕发青年羞赧缩身，手边还握着那包纸巾，微微失神地笑着。
良久后，他把那份小礼物放入背包中，拖起下巴，凝望窗外的光景。
公交汽车在下雨天的圣弗朗西斯科城行驶着，前方逐渐泛光的天空朦胧着踽踽而行的身影。窸窣的水色轻轻敲落，偶尔被汽车的引擎声掩盖、偶尔被笑声与足音伴奏，走动的画面像一部文艺电影那般美好。
——这就是他将要生活一年的城市。
泽田纲吉真正发觉了这个事实后，不由自主牵起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Heartbeat.01 偶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