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袖殷勤捧玉钟》篆烟

1、彩袖殷勤捧玉钟－第一章

　　最近我总是无休无止地做梦，梦的开始比较美，然后画面更迭，悲伤重重。
　　醒来后我看着身边的烈，问自己，为什么你还要继续下去？

　　泓儿握着一支罂粟，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小脸上是浓浓的笑意。
　　我俯身抱起泓儿，他已经一岁多了，抱在手里，沉甸甸的。
　　菩提接过他手里的花，漫不经心道：“驸马真是个有心的，也只有他，能放下掌门的身份，为你植花种草。”
　　我无声地笑，轻轻道：“静宁皇姐，不会放过我吧？”
　　菩提噤了声，良久才道：“姐姐，你是注定要做这罂粟的，从一开始，你我就明白，不是吗？”
　　“哦？”，我拿绢子抚去泓儿额头的几粒汗珠，“菩提妹妹的意思，是我要步我娘的后尘了吧？只是就算我死了，不知妹妹能否全身而退，即便妹妹平安渡过，圣宠能否如昔，也是未知之数。我出了事，半遥，媚兰的处境也不会好过，那时的后宫，是谁的后宫？想必妹妹比我更清楚。”
　　我盯着菩提的眼睛，她平静的对我笑，“姐姐，我们的船沉了，或许你逃地过，我们却只有死。”
　　“妹妹果真是聪明人呢！”我转过头，不远处，烈迎风而立，漆黑的眸子深的不见底。

　　我的母亲，程依鸾，艳绝后宫的程德妃，便是那个被称作“妲己第二”的女子。
　　小时候，我常常站在一旁看母亲化妆，母亲很美，微颦的眉，尖尖的下颌，如丝的媚眼下有一颗摇摇欲坠的痣。
　　父皇说，那叫泪痣，长有泪痣的女人，天生就是让别人流泪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父皇的眼睛里有莹莹的波光流转，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种眼神，叫做爱情。
　　母亲的恩宠十几年都不曾改变，只是，她是一个如此不满足现状的女人，弟弟出生后，八年内，后宫就再也没有一个活过满月的婴孩。
　　所有人都明白各种缘由，在后宫只手遮天的，依然是我的母亲，也只有我的母亲。
　　那是我生命中最风光的日子，上至各等宫妃，下到内侍婢女，都把奉承我的母亲作为每日必修功课，仿佛我们宫的一条狗，也比别人高贵些。
　　可是，我的唯一弟弟，那个会奶生奶气叫我姐姐的漂亮孩子，还是在4岁那年夭折了，尽管父母对他疼爱万分。

　　父皇病重，孙皇后居然不许母妃侍奉，不久，又把我们迁入掖庭宫。连一直服侍母妃的许公公，看着我长大的凡嬷嬷，都落得个当值不谨的罪过，离开了我们母女。
　　母妃的脾气却变得出奇的好，每日作画刺绣，闲来讲写各皇室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妃嫔的出身，内侍的派系，事无巨细，一一将给我听。
　　每次我诧异地问缘由，母亲便收了笑脸，我也不敢再问下去。
　　一日，母亲收拾了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悄悄递于门口把守的小太监。
　　我不敢问什么，母妃倒开了口：“萱儿，我昨夜对你讲的话，可都记下了？”
　　“母妃是说父皇与番邦女子的故事？”我心里虽疑惑，却也只得道，“女儿记住了。”
　　母妃的额头抵上我的，“萱儿，你要记住，在这个皇宫，如果你不利用别人，就会被别人利用。有人对你好，就是要害你，有人奉承你，就是要利用你。要生存下去，就不可以有恻隐之心。萱儿，你明白吗？”
　　我张了口，却说不出话，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滑过嘴角，滴在母妃的手背上。
　　“不许哭！”母妃绝美的眼睛也有些迷蒙，却硬是憋了回去，“我的女儿，不可以轻易哭泣。萱儿，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母妃突然推开了我，展颜一笑，“静宁公主安好。”
　　我回过头，她有一头黑色过腰及臀的长发,在晨曦的光照下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似乎那阳光只为照耀出这光芒而存在的.我忍不住朝那紫黑色背影走去,想看看拥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子,应该是怎样的相貌?来到正面,我才看清她的样子.那是一张白皙深邃的面容,一双如湖水般晶莹,剔透的蓝绿色眼眸最为惹眼,小巧的紫色嘴唇，高耸挺直的鼻子却平添几分英气。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宫装,整个人看上去很端庄,秀雅。
　　在此之前，我完全无法想象温柔与刚强结合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直到见到她，才知道是可以如此地水乳交融。
　　我狠狠我看的有点愣，倒是她开了口：“莫忧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娘娘？”母妃冷笑一声，“难得公主还肯叫我一声娘娘，今日，我也就恬借这娘娘一称，求公主一件事。”
　　“哦？”她美丽的杏核眼微微圆睁，“求我？我只是圣上一个义女，娘娘怎会想到求我？”
　　“呵呵”母妃掩了口，格格地笑，美艳如昔，“公主，你母亲的事，我可都知道的。”
　　我恍然大悟，母妃昨夜所说的番邦女子，想必就是她的母亲。
　　母妃站起身，竟跪在那女子面前，“公主，我半生作孽，死不足惜，只是楚萱年纪还小，实属无辜，我求公主救她一命。”
　　她有一丝慌乱，却瞬间平静下来，“娘娘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就凭我和公主的先慈一样，都是女人，都是爱女的母亲。”
　　我看见她眼里浮上一层水汽，她俯身搀起母亲，悠悠道：“莫忧答应娘娘。”

　　突然听见门外太监大声喊道：“皇后娘娘吉祥。”
　　母妃慌了神，环视四周，打开唯一一个衣柜，把我和莫忧皇姐推了进去。
　　隔的太远，我听不见母妃跟她说了什么，只看见她递过一条白绫，母妃接过，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我知道，她是在看我，她要看这个女儿最后一眼。
　　莫忧皇姐用手捂住我的口，轻声道：“不要冲动，好好活下去，不要你母亲死的毫无意义。”
　　我狠狠地咬着下嘴唇，生生把眼泪吞回肚里。
　　母妃，女儿没有哭，从此以后，也不会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