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春山》兰溪三日

8、女主一般在回忆中出现

　　我又在凤冉的大青山住了两日。

　　这两日里我发现他堪称黑暗料理界的真神级人物。

　　他在准备饭食的事情上秉承着亲力亲为的准则，并且不断与时俱进，推陈出新，力求每日每餐都不做重样的菜。

　　但有些事情，你不得不承认，不是你越努力，它就越朝着你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可这个道理，我不能告诉凤冉，每次忍不住要出口时，本神女的肩膀就隐隐作痛。

　　凤冉做菜，只要是青菜类的，清一色都是泥土味，最奇异的是做鱼，外面透着焦味，用筷子一拨拉，里面的鱼肉居然还带着冰碴。

　　我开始怀疑，他做菜的时候是不是根本不用炒锅和铲子，而是左手一个雷型咒，若是这一下劈重了，就右手一个水凝咒，降降温，若是降得太低了，就再来一个火焰咒。

　　可幸的是，这两日里除了在帝君大人高超的厨艺鞭策下不断领悟人生的真谛之外，也还是有些其他收获的，譬如知道了一些关于神奇小姑娘的内情。

　　射火焰箭的神奇小姑娘就是这九霄上的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和南天帝君白泽在白虎纪时便相识了，后来，在大家都以为他们会成亲的时候，司命星君最好的朋友春山真神跳了诛仙台，大家都说她不在了，只有司命不信，这七万年来，她一直在找，她和白泽帝君的婚事也一拖再拖，再后来，不知为何，司命得了怪病，帝君为救她到人间做善事，善事做了，她也醒了，但不知为何，这二位还是一直没成亲。

　　至于春山真神为什么跳了诛仙台，我眼前这个嚼着花生米，还啧啧咂嘴喝着小酒儿的老头儿是这么说的：“还记得春山上神么？”

　　我摇摇头。

　　小老头脸上胡子拉碴的，外加一头白发，更显得岁月无情。

　　他扬起脖子，张嘴接住了自己扔向空中的花生米，“不记得也好。想起来糟心。”

　　这位就是凤冉找来帮我回忆往事的太白金星。

　　我坐在他对面，白花花的日光透过花架斑驳地铺在小桌子上。

　　“我和那位上神有过节？”

　　他隐在额发下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屑的光，“用过节形容你们都是赞美你们的友谊，这六界之中用生命来憎恶春山大人的不出三人，魔神拂荒，你，还有，”他顿了顿，又喝了口酒，“算了，今天就说你一个人。你和凤冉啊，都曾经是她座下的神兽，从凤冉还是个蛋的时候，她就天天抱着他，一养就是几万年。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一点点高，也就到这桌子面吧，有一天从瑶池底下拣了个蛋，刚开始放在被里孵，后来又伙同司命一起强迫白泽帝君去孵，但那蛋就跟个玄铁球似的，一点儿都没有孵化出东西的迹象，九霄上所有带翅膀的神兽都被她半哄骗加半威逼地孵过那只石头蛋。那些年啊，你就看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骑着条金狗子天天从东极蹦跶到西极，再从南极蹦跶到北极，追得神兽们都乖乖去听佛祖讲法，一听三百年，不敢回来。”

　　他边说着，我边眼前浮现出满目的鸡飞狗跳，一地鸟毛。

　　“后来，还是没有孵化的迹象，春山就只好自己抱着他，吃饭也揣在怀里，练功也揣在怀里，睡觉也揣在怀里，据说连洗澡的时候都抱着他一起洗，终于有一天，精诚所至，凤冉帝君在春山的澡盆子里孵化了。”

　　“这……”本神女又想起了小凤那在月白中衣里若隐若现的精壮后背。

　　太白金星白了我一眼，“想什么呢？他刚出来的时候，不过是一只没毛的小鸟。”

　　没毛的小鸟……

　　我干笑一声，停止了很正经的遐想。

　　“再后来小鸟变成小鸡，小鸡变成大鸟，终于有一天，大鸟在火中涅槃了。不过说实在的，凤冉度劫成功还多亏了春山大人为他守法，熊熊天火烧掉了春山的半边儿眉毛，连头发都差点烧没了，”说到这里，一直冷嘲热讽的他十分难得的叹了口气，“几万年，朝夕相对，她对凤冉有情，而凤冉却又对你中情，就算她是叱咤六界的真神，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就在凤冉娶你的那天，一时想不开，跳了诛仙台。”

　　我也拿起一粒儿花生米，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稀里糊涂的说了句，“其实男人很多。”

　　关键是能人事的男人也很多。

　　太白金星一手拎起酒壶，一手漫不经心地扣着青石案，“你想不起来，自然不知道。春山大人很不好相处，爱财，尤其爱黄金，外加脾气冷漠，性子又高傲，得理不饶人，为人狠戾毒辣，拿得起放不下，很少有人喜欢她，不像你，是天界出了名的好姑娘，手巧，性子温和，爱笑，还爱帮助别人。”

　　他这是在夸我么？

　　可本神女怎么高兴不起来，心里比自个被当面骂了还难过。

　　“看到凤冉耳朵上那牡丹花了么？”太白金星问。

　　“那枚红宝石耳钉？”

　　他揶揄一笑，“哪里是什么红宝石，”说着他一瞥眼，似乎是陷入了陈年旧事的回想中，“那是几万年前来着？总之就是凤冉刚刚度劫成功的那天，春山大人在她的小葵山大摆流水宴，那天我也去了，丝竹管弦，金盘玉箸，万丈软红，极尽奢华，凤冉半跪在她面前，等她和他结成生死契约，就是春山如果先走一步，凤冉也得跟着的那种不讲理契约。众仙家都以为按春山的个性，她为凤冉付出那么多，肯定是要结这个契的，谁料到，她只是给了凤冉一个牡丹花耳钉，本来是一对儿，一枚她自己带着，一枚给了他。这其中什么意思，大家也就多少知道了，以后就不敢有仙家再在小葵山前张罗着给自家仙禽配对儿了。而后，春山就当场把耳钉刺进了凤冉的耳朵，那钉杆儿很粗，两根香那么粗，也不知道是什么特别的质地，血一直不停，流了她满手，金色变成了红色。”

　　我心头一颤，手中的瓜子儿扎入指腹。

　　她给他做了个记号，当着那么多人，以一种对畜生的方式。

　　“可贵的是我们的凤冉帝君，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么生生地受了下来，后来，再遇到他，我们都会假装不经意地瞄下那枚耳钉。奇怪的是，事后他也不把血迹擦下去，就那么戴着。”

　　我想，他也许是在纪念什么，或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什么。

　　“她真的死了？”我问。

　　“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不相信，司命就不信，七万年来，上天入地的找，好端端的姑娘，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还顺带耽误了个有为青年，” 太白金星摇摇手中的酒壶，放在耳边听听，又倒过来，等壶里的最后一滴千日醉落在他舌尖上，他才舔舔嘴唇说，“其实，我也不信，她怎么就死了呢。”

　　“为何？”

　　“祸害留万年，不知道？”

　　我哑然。

　　风过花架，细碎的小绿花簌簌地落了一案。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我又摇摇头。

　　“算了，”太白金星站起身，“其实想起来也没什么好处，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你爱他，他也爱你。唉，世间最难得啊，便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安安稳稳，暮暮朝朝。算啦算啦，以后别再找我了，本君最讨厌喝酒。”说着他拎起桌子上还剩着的半壶酒转身而去。

　　只是刚走到月亮门口，手中的酒壶便被一个小仙童顺了下来。

　　太白金星却没发现，边走边哼着小调，又走了两步，这才突然回头。

　　小仙童望着他笑。

　　他狠狠一跺脚，“他倒是不吃亏。”

　　仙童抿嘴，“我们帝君大人什么时候吃过亏。”

　　“我就知道他奸猾，也是，除了春山，他又因何人吃过亏。”说罢，腾云而去。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那云悠悠而去。

　　春山上神孵化他，养他万年，帮他度劫，又因他而死，听起来吃亏的是春山才是。

　　但情爱之事，本就没道理可言，就像是凤冉做的菜，不是付出的越多就是越有回报的一方。

　　唉。

　　谁欠谁，谁又倒了霉……

　　我连续想了两日，还是没有结果。

　　终于在第三天早晨，阳光普照，天气很好，吃过豆角菜汤泡米粥之后，我背着个小包颇为仙风道骨地站在凤冉面前，“帝君，我想先回清波宫，毕竟那是我过去七万年常住的地方，也许在那里多逛逛，触景生情，我的记忆能更快恢复。”

　　凤冉也没挽留，只是微微笑道：“也好，若是清波宫的饭菜吃不习惯，大青山这里随时欢迎你。”

　　本神女腹中一阵抽搐，点点头道：“帝君，您保重。”

　　凤冉看向我道：“保重。”

　　我看着他，脚下向后挪了挪，却没有马上离开。

　　一群白嘴鸦从牡丹丛中飞上天，这些家伙比乌鸦是长得好看很多，但叫声依旧难听。

　　凤冉的确很善解人意，也似乎很了解我，“牡丹屏风，我会让人送过去的。”

　　我连忙谦虚起来，摇手道：“不急不急，我还能不相信帝君您的为人，哈哈。”

　　“宝铃，你送神女回清波宫。”

　　随着凤冉的声音，不知从哪钻出来个小童，小小年纪却是满头白发。

　　一群白头鸦飞上天的场面从我脑海中浮现，本神女隐在袖中的手握了握，“帝君，您可不可以教我腾云之术，我这么大个人，被小孩儿带着飞来飞去的，这个，不大好看吧。”

　　说完这句话，凤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不说话，不置可否的模样。那个叫宝铃的小孩儿却撇嘴笑了笑，和白头鸦一样听得我不舒服。

　　我连忙接道：“况且若是不会腾云之法，以后到大青山来品尝帝君您的厨艺也不方便嘛。”

　　玉色日光洒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上，又透过缝隙落到红红黄黄绿绿黑黑的牡丹上，青衣的凤冉帝君长身玉立在牡丹花丛中，就是仙界里最挺拔的那株青山贯雪。

　　凤冉终于点点头，“也好。”

　　他说了一遍腾云诀给我，“这是最基础的法术，不过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

　　我盯着他的左耳。

　　下一瞬间，我面前出现了一只狗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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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传之前又改了一遍。
莫名感慨。
唉，性格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能在一起么……
收藏不来一发么~
作者酱看见你了呦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