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卤肉饭很好吃

1、第 1 章

　　江湖

　　萧书亦来找楚年的时候，楚年刚好在房间里整理药材。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楚年站起身看着来人，发现是萧书亦。
　　“师兄。”
　　楚年笑着打招呼。
　　“在收拾药材？”
　　萧书亦靠在门框上看着楚年面前摊着的一地的药材。
　　“对啊，昨天下雨收的急药材都混一起了。”楚年重又蹲下去分拣药材，“师兄来，是有什么事么？”
　　“清荷说，她想要出去闯江湖。”
　　楚年在拣着药材的手顿了顿，继而装作什么都没有一样继续手上的动作。
　　“师兄是不放心所以要跟着去么？”
　　萧书亦没有回答，所以楚年知道自己猜对了。
　　“要去多久？”
　　一时间居然认不出来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药材，楚年拿着药材站起来，笑着问。
　　“至多一年。”
　　“那么师兄，路上小心。”
　　萧书亦沉默的点点头：“那么不打扰了，先走了。”
　　楚年目送着萧书亦转身离开，低下头去看手里拿着的药材，居然是半夏和当归混在一起的两片，难怪一时之间认不清楚。

　　一年。
　　一年后的半夏时分，离人当归。

　　一

　　楚年他们是被舒乐从路边捡回来的弃儿，所以他们都叫舒乐师父。
　　亦师亦父，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与世隔绝的一家人而已。

　　“师父。”
　　萧书亦来的时候，舒乐在闲的无聊的摆弄他的棋子。
　　“嗯？”
　　舒乐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清荷说要出去玩。”
　　萧书亦说的委婉。
　　“是要去闯江湖吧？”舒乐笑了笑，没太在意萧书亦说的谎，“去吧，知道你也要一起去，我会跟你们二师父说的。”

　　于是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许可。
　　等到曲云回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如舒乐意料的一般发怒了。
　　舒乐笑着抱住怒的想要砸东西的曲云。
　　“云儿，江湖险恶，可是不去走一遭他们总是念着那看着光鲜亮丽的江湖，有些事情总是要经历了才会明白。明白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可是……”
　　“书亦和清荷武功都不错，书亦还懂医，没事的。都是我们教出来的，对自己没信心吗？”

　　楚年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舒乐抱着曲云不知道在说什么。
　　“师父，二师父。”
　　楚年敲了敲门，然后站在门口等着。
　　如他所料，曲云听见声音连忙挣开了舒乐的手站到一边，然后问楚年有事吗。
　　“就是过来说一声药材都拣好了。”
　　“辛苦了年儿了。”
　　舒乐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端起茶盏笑着说。
　　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师父才是辛苦。”

　　楚年的师父舒乐和二师父曲云，都是隐居的高人，可惜楚年至今也只知道这么一点而已，至于他们之间的那些前尘往事，无论楚年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舒乐武艺超群，曲云医术高超。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总是很奇怪，楚年曾经问过好几次，为什么不叫二师父师娘，可是舒乐也只是笑着摸摸楚年的头没有说什么。

　　二

　　楚年和萧书亦还有苏清荷，他们三个人里楚年最小，萧书亦最大。
　　所以当初学武的时候他学的最快，可是楚年怎么样都学不会，不是楚年不想学，而是他真的缺乏学武的资质。
　　学的不好，就要受罚，某次罚的狠了，萧书亦就去找师父说：“别让小年学了。”
　　“不学武以后怎么保护自己？”
　　“有我在呢。”
　　萧书亦说的斩钉截铁。
　　说的舒乐愣都住了，然后曲云看了眼舒乐然后说：“算了吧，让楚年只学医就好了。”
　　于是楚年就没再学武。
　　曲云就没有强制他们学医，所以苏清荷就没学进去多少医术，倒是楚年学的认真，曲云也就把自己懂的尽数教给了他。

　　“云儿，你这长发也该及腰了吧。”
　　曲云坐在梳妆镜前，舒乐站在她身后摸着她松松垮垮挽着的发髻。
　　“快了吧。”
　　伸手解了发髻，长发落下来，将将及腰。
　　“这么些年，怎么也没见过它及腰。”
　　舒乐伸手顺着曲云的头发，喃喃自语。
　　“长了，便剪了。”
　　曲云说的随意，并没有在意身后舒乐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云儿，待你长发及腰，我便娶你，你还记得么？”
　　正在挽发髻的手愣了愣，曲云从铜镜里看着舒乐的脸。
　　“等它再长了，就别剪了吧。”

　　楚年站在门口停着屋里的对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
　　“年儿，进来吧。”
　　楚年硬着头皮推开了门进去，低头叫了声师父二师父。
　　“年儿，改口叫师娘吧。”
　　楚年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曲云，可是曲云背对着他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犹豫了半响，楚年开口唤：“师娘。”
　　舒乐笑着拍拍楚年的头说：“年儿真乖，说吧来找师父师娘什么事。”
　　“年儿要去镇上采购，来跟师父二师——师娘说一声。”
　　“去吧，早去早回。”
　　“恩。”

　　每隔一段时间，楚年就会去镇上采购一些柴米油盐之类，有时也会去卖些药材，以前是跟着舒乐一起去，后来楚年大了舒乐也就让楚年自己一个人去。
　　在茶铺歇脚的时候，楚年听到隔壁的人在闲聊。

　　听了半响，听出来是在说萧书亦和苏清荷，所以也就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说是少年英雄，执剑江湖，行侠仗义。
　　说是，夫妻配亲密无间。

　　楚年觉得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看看那两个人聊得开心的人，所以他也只能苦笑着拿起东西离开。

　　三

　　楚年留了书说是去闯荡江湖。
　　舒乐看到留书勃然大怒，想要去把人追回来。
　　可是曲云却开口阻止说：“算了吧。”
　　“年儿不懂武功，闯什么江湖？”
　　“你有注意到昨天年儿跟我们说清荷的事情的表情么？”
　　舒乐一脸的疑惑，所以曲云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当初，我跟师父说宋双锦的事情的时候，也是那般表情。”
　　“……”
　　“当初我也不懂武功，不也一样闯了一回江湖，由他们去吧。”
　　收好楚年留下的书信，曲云转身出了房间。
　　“罢了罢了。”
　　迟疑半响，舒乐叹道然后转身跟上曲云。

　　四

　　武林人眼中的江湖，和懂医术的人眼中的江湖，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一个偏重于刀光剑影，一个偏重于腥风血雨。

　　一年后萧书亦如约回来时，却被告知楚年也已经出了山谷。
　　于是重又和苏清荷两个人动身去了江湖，带着满腔的怒气，发誓要找到楚年算账。
　　只是楚年这一去音讯全无。

　　再次见到楚年，是一个意外。

　　江湖险恶，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苏清荷代他中了招。
　　萧书亦懂医术，可是也只是略懂而已，带苏清荷回山谷又是路途坎坷，所以萧书亦也只能暂时放下其他心思专心带着她到处求医。
　　然后他终于见到了楚年。

　　在某个朋友的推荐下来找个这个据说医术高明的高人。
　　意外的发现那居然是楚年。

　　“师兄师姐，好久不见。”
　　楚年还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萧书亦满心的怒气在看见他的笑脸的那一刻全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苏清荷是中了毒，某种，烈性毒。
　　楚年说：“只能以毒攻毒。”
　　所剩的药材不多，所以写了药方让萧书亦去买后面要用到的药材，然后楚年先去熬药。

　　熬了两个时辰端出来的药，可是却在喂苏清荷的时候喝下的时候，被苏清荷打翻了药碗。
　　“楚年，你就是想要害死我。”
　　躺在床上的苏清荷虚弱的狠，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楚年。
　　“师姐说笑了。”
　　楚年淡笑着捡起一地的碎片，然后去厨房准备再倒一碗。
　　“你恨我抢走了书亦。”
　　楚年开门的手顿了顿，然后他回头看着苏清荷。
　　“我是想要害死你，可是我不敢也不能。”
　　说完没再多管苏清荷，去厨房把剩下的药倒了端过来。
　　“我不喝，你就是想要毒死我。”
　　生病了的人，是不是都是这么无理取闹。
　　楚年皱了皱眉看着平时知书达理的师姐居然像个泼妇一般无理取闹。
　　“那我先喝给你看，总行了吧？”

　　萧书亦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楚年端着药碗准备站起身。
　　“师兄你回来了啊。”
　　看见推门进来的萧书亦，楚年笑着跟他打招呼：“麻烦师兄你再去煎一副药喂师姐吧，我有点累先去歇着了。”

　　以毒攻毒，原先中了毒拿药便是能救命的解药，如果原本就是没病没灾的，那就是毒。

　　等萧书亦煎完药再去找楚年的时候，发现楚年的房间已经黑了。
　　想着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所以萧书亦也就没多想的回了房间睡觉。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起了之后，去了楚年的房间，只是发现了他留下的书信。
　　上面写着药方还有注意事项，再无其他。

　　好不容易寻到了人，可是一转眼，又失去了踪影。

　　五

　　再见到楚年，是在连云山庄。

　　连云山庄弟子叛乱，少庄主连恒九死一生，在大家都以为少庄主早已死于非命之时他却安然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人，医术超群，说就是这个人救了少庄主的命。

　　彼时萧书亦正带着苏清荷四处求医。
　　楚年留下的药方救了她的命，可是却总是不能根治，苏清荷总是虚弱的卧床不起。
　　访遍名医都说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萧书亦只能带着苏清荷冒昧去了连云山庄。

　　表明来意之后，连恒让人请了人出来。

　　不过才是秋末，萧书亦冬装都还不曾换上，可是请出来的人却早已披上了绒衣，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走到面前站定，萧书亦才认出来是楚年。

　　“师兄，又见面了。”
　　坐在椅子上的苏清荷忽然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萧书亦连忙站起身去顺气。
　　连恒连忙吩咐了人准备了房间让人去休息。
　　楚年跟着进了屋，随后吩咐外人都不准进，萧书亦虽然担心也只能跟着连恒去了前厅坐等。

　　“师姐好心计。”
　　手里抱着连恒准备的手笼，楚年坐在床边对着苏清荷说。
　　“……”苏清荷沉默半响说，“比不上师弟你会算计。”
　　楚年知道，苏清荷的毒早就解了，现在不过是假装病者拖着而已。
　　所以萧书亦找再多的名医也医不好她。
　　“师姐过奖了，只不过师姐你运气不好而已——再过几日，连恒就会启程送我去南方，师姐你来的巧。”
　　不愿意多说什么，楚年出了房间给去开了药方。

　　直接就把药方给了下人让人去煎药，没有把药方给萧书亦看。
　　萧书亦也是懂点医的，药方给他看，什么都明白了。
　　苏清荷辛苦瞒了那么久，他又何必拆穿。

　　“这才秋末，师弟怎么穿了这么多。”
　　萧书亦喂完药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楚年抱着手笼站在回廊里看着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树叶。
　　“冷了就穿了这么多了。”
　　没多说什么，楚年对着萧书亦笑笑，然后说：“师兄忙去吧，我回屋了。”
　　然后不待他说什么，楚年就转身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连恒让人来请吃饭。
　　苏清荷还在睡，所以萧书亦自己一个人去了。
　　楚年不在，连恒说：“他怕冷，等下我送他房间去。”
　　萧书亦愣了愣，他想不通，为什么连恒要对楚年好到这个地步。
　　“不知少庄主为何……”
　　萧书亦的话没有说全，但是连恒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当初九死一生，若不是楚兄舍了自己的性命相救，怕是连某再也回不了这山庄了。”
　　“师弟并不曾学武……”
　　“但是很擅长医术。”

　　当初连恒中毒，被楚年发现。
　　彼时楚年刚因为苏清荷离开居所没多久，身上只带着几帖救自己命的药。
　　本来不想救，可是念头一转却又觉得，自己这毒也不一定解的了，还不如救人一命。
　　所以辛苦了一夜拆了自己配好的药，分拣出药材配了救连恒命的药方。
　　里面的有的几味药，用了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再有。
　　等到连恒毒解了带他回了山庄备齐了药，再想解楚年自己的毒却是已经晚了。

　　毒侵入肺，楚年整个人都变得特别畏寒。
　　所以才会在秋末就早早的穿上绒衣。
　　现在只能靠喝药压制着，到底能不能好彻底，楚年不说，连恒也不知道。

　　“据说，在南方之南，有一处地方四季如春，所以再过几日安排好山庄的事务之后，便启程送他去南方。这边的冬天，怕是他受不了。”
　　“我去吧。这一去南方不知要多少时日，还是我去吧。他是我师弟，少庄主大可放心。”
　　萧书亦觉得有点奇怪，楚年明明是他的师弟，可是他却要跟一个外人说让他放心他会照顾好楚年的。
　　“可是苏姑娘……”
　　“少庄主等我几日，我把清荷送回山谷让师娘照看。”

　　六

　　苏清荷什么都没有问。
　　从她知道萧书亦要送她回山谷的时候起，她就知道已经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所以身体也就渐渐的好了起来。
　　到半路的时候，苏清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
　　萧书亦说：“当初师父逼着小年学武的时候，我说过，以后我会保护他。”
　　“那我们这算什么？我们这些年的相处，这两年的江湖游历都算什么？”
　　“我看了小年开的药方。”
　　他原本没想说穿的。
　　“你走吧，我自己回山谷。”

　　一个人坐在马车上，苏清荷终于是泣不成声。
　　他们三个明明就是一起长大的不是么。
　　不过是因为楚年乖巧沉默了一点，所以萧书亦就常常护着他，总是更偏袒他。
　　她那么喜欢萧书亦，当初他答应陪他一起游历江湖，她还以为他终于是要属于她了。
　　可是为什么楚年要出来搅合这一出。
　　如果没有楚年，说不定她和萧书亦，早就是神仙眷侣了。
　　萧书亦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书亦回到连云山庄的时候，楚年已经走了。
　　楚年不想萧书亦送，所以执意先走，连恒无奈也只能派了人护送。
　　萧书亦连忙骑马赶上，马车走的慢，赶来一天路终究是让他赶上了。

　　萧书亦掀了车帘坐进马车的时候，楚年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谁。
　　“师兄。”
　　楚年笑着打招呼。
　　楚年整个人裹着厚厚的绒衣窝在马车里，就算是认出来萧书亦也丝毫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
　　对于楚年来说，现在已经是呆着就不愿意挪窝的冬天了。
　　“师兄来干什么呢。”
　　“当初跟师父说不学武的时候，我说过会护着你的。”
　　萧书亦在楚年身边坐下，伸手把绒衣的下摆整好。
　　楚年哦了一声然后没再说话，萧书亦也就不说话就陪着坐着。
　　“师兄，江湖好玩么？”
　　“刀光剑影，闲言碎语。但终究，是要走一遭的。”
　　萧书亦回答的简单，让楚年想起了很久之前在路上听到的传言。
　　“少年英雄，夫妻恩爱，执剑江湖，行侠仗义。”
　　萧书亦听着楚年喃喃自语，伸手揉了揉楚年的头，就好像小时候一样。
　　“都是别人瞎说的，江湖上的传言，最不能信。”
　　“哦，师姐呢？”
　　“回山谷了。”
　　沉默半响之后，楚年开口小心翼翼的问：“师兄还回去么？”
　　“跟着你走。”
　　萧书亦伸手揽过人，把楚年整个人揽在怀里。
　　马车颠簸，楚年都被颠的快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回答，楚年小孩子似的蹭了蹭萧书亦，然后安心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