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没有墙壁的绝望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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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黑，远远就看到公园里稀稀拉拉点着几盏路灯。夜风一吹，周围的树丛哗啦啦地响成一片有些骇人，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早把冬日的寒冷和即将袭来的漆黑撇到一边。
对面高楼上的大型投影幕若隐若现播放着广告，跑到摩天轮下时，操作室关着门，远山熏围着摩天轮转了两圈。再到操作室看情况时才发觉门只是从里面反扣住。窗户也没完全关严实，推开一点从外面探手进去就能把门打开。
远山熏干了二十一年来最违背公德的事，推窗开锁。
她心底连声说着“抱歉”，按下操作台的启动按钮，走出操作室。
最底下是13号包厢，最高处对应的是31号包厢。随着摩天轮缓缓启动，13号包厢顺着一侧上升，熏闪身就猫腰钻进了案发的包厢。
远山熏坐到包厢一侧，牢牢攥住扶手。窗外地面的树影慢慢隐没，渐渐地能够看到远处高楼的灯光。她很紧张，独自在发生命案包厢里的每一秒都是无声的煎熬。
马上就要到最高处了，熏忐忑地扶着包间金属壁站起来。
在面对大屏幕一侧的玻璃窗户上，一个黑影跟摩天轮上升速度一致地挪动过来，遮挡住了对面的大屏幕。
就是这个！
飞鸟和她第一次登上摩天轮的时候也有意无意谈到过挡在案件两个关键事物间的第三个建筑，熏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黑影是建在摩天轮和大屏幕之间的高塔。她小心翼翼用指尖推了一下包厢没有锁上的门，门没要多大力气就被推开了。高空的风呼呼地灌了进来，把包厢里仅存的一点热气冲了个干干净净。
远山熏按捺住内心躁动不已的狂喜，她一只手支撑住身体平衡，另一只手稳稳地拉到门上的把手，将包厢的门又重新虚掩了回来。她的心中不住呐喊，这个案子最难解的答案被她找到了！
包厢略过最高点，高塔倒影在玻璃床上的影子从另一侧移开，面前完整的屏幕播放着广告，她安定地坐回椅子上等包厢降落。
蓦地包厢又摇晃了两三秒，她一时大意没有坐稳，全身往包厢角落猛地一磕。熏这一撞被摔得晕头转向，她立刻觉察到不仅所在的一个包厢，是摩天轮整个颤抖了一下。
是故障吗？
在她看到背离操作室远去那个人影是至少还是这么想的。
夜晚又地处偏移的公园有谁会来，熏抱着一丝希望使劲拍打玻璃窗并向那个人大喊。如果是普通市民发现有人求救通常都是找到管理处的，要真是故障熏也能够马上得救。
她看到那个人漠然驻足了两秒，然后快速离开消失在黑夜里。
是谁？！
得向总部报告请求支援，她飞快地想到了个人终端。
她正要通过终端呼叫总部，才发现刚才包厢摇晃的一瞬，终端磕在扶手金属棱上。外壳被破开一个口子，里面的配件有了损毁迹象。熏不管怎么点击呼叫键，腕式终端的屏幕始终都是乱码。
完蛋了，这是她第一反应。
没有终端呼叫总部不得，被封锁的摩天轮近期也不会再有工作人员靠近。公园游人本来就稀少她不确定呼喊会不会引起路过者的注意，可能那个时候早没了呼叫的力气了吧。她本想脱下大衣挂在包厢外侧，假设有人看到了会注意，但冬日夜晚气温下降速度超过熏的想象，十分钟后她就冻得受不了了。
又哆嗦着裹上大衣的熏万念俱灰。连联络飞鸟他们也办不到，熏完全被困在了高空的孤岛里。
刀子一样的风从未被锁紧的门缝里无情地挤进来，包厢里充满了细细嘶嚎的风声。她冷得瑟瑟发抖，她想要努力睡着做梦，这样就不用考虑时间流逝了，她决定在天亮后再想想办法。
那个晚上，熏什么梦都没有做。
有关城市的梦也好，有关她心理寄托的家人也好，令她每天神经过劳的同事们也好，熏都没有梦到。煞风景的是，她整晚都在本梦半醒中念叨好冷，或者为什么天还没亮。
最后，她被刺耳的“吱嘎”声吵醒，惺忪地从意识细缝里透进来的一线光明，薰知道天亮了。更让她意外的是，刚才那声噪音来自于眼前。
她眯开眼，看到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人天神下凡一般堵在门口。而通过余光看包厢外的景物，熏确定目前还在六十米的高空之上。
熏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被冻傻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飞鸟加贺时觉得他的出现是如此光芒万丈、感人肺腑。
打开包厢门的正是飞鸟，他四肢并用攀在包厢的门口，这才固定住了身体。
清晨猎猎的寒风里，万籁俱静的高空密室，如果有一个风一样的男子徒手攀爬六米，神兵天降一般来见你……熏顾不得多少，她刚回神排除饿昏和快死前产生了幻觉等可能性，感动得一把从角落里窜起来，冲上去抱住了飞鸟大哭。
“——飞鸟……！！！”
“哇啊啊啊啊啊！放手我要掉下去了！”
熏急忙拽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使劲都安全坐到了包厢里面。
远山熏一晚上被冻得小脸通红，清澈的一条鼻涕滑溜下来。飞鸟的出现又让她不能自己，所有的感触都通过汪汪的眼泪表达了。她在等飞鸟关好门的途中，赶紧用袖口擦干净鼻涕，哭得绯红的眼角和脸上的泪痕还是暴露了她此刻还未平息的心情。
她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表情十足滑稽。
飞鸟转过身端起腕上的终端，“没事，你可以启动了。”
话音刚落，摩天轮又动了起来，这次是向地面行进。
熏想开口问的东西太多，一开口又泣不成声，只好依靠飞鸟的领会能力听他解释。
“到了上班时间了你还没来，我想联系你，你的终端又一直都无法接通。之后我打到了你家里，电话机也都是外出留言状态，我想到没准是什么情况发生了，要么就是你自己去了哪里回不来了。”
“……明明、……这么多地方你、你不去找……没见过，一找一个准的……”熏终于尝试着拼凑出一句话。
“因为我想的是最好的结果啊。”飞鸟轻轻笑了一下。
抽泣的远山熏也愣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晨曦从他的背后打入光晕，只穿衬衣好舒展手脚的飞鸟帅气得一塌糊涂。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逆光，甚至出现了半透明的效果。
简直连他这一刻的笑容都要透明地飘飞起来。
“一定要平安无事啊，一定要是最好的结果啊，我这么想着就猜是熏你走丢了吧。至于交谊面有限又没什么桃花运的监视官小姐会突然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呢，于是我就推测到了你目前还在处理的这个案件。”
“……后面的、某句话……不用说也可以。”
“而且……”飞鸟抓起熏的左手腕，“你的终端有GPS定位的。”
哦，刚才赞美了他这么多现在好想打他。
熏差不多平静下来了。
在包厢下降到最低又停止后，从操作间走出另一个黑风衣男人。他沉着脸十分不快，一上来就不给熏留任何情面。
“远山熏监视官，私自行动这件事是违反章程的。另外，请以后酌情不要在我当班时间给我添麻烦好吗。”
熏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晃晃悠悠憋酸了眼角，她迫不及待推门而出，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倾泻而下，她大概这辈子也只能趁现在这种特殊情况肆无忌惮抱住森崎信哉了。
“森崎先生……！！！”
让熏嚎完一句完整的话，森崎毫不留情地把她扶起来又推开，嫌弃地看了下风衣前襟留下的水渍。飞鸟表情轻松地从他手里接过西装穿好，看到熏身体状况无恙才彻底放下心。
“疏忽了，31号包厢才有从内向外撬开的痕迹。”递外套过去时，森崎不紧不慢地说。
“……当时的我们却只顾检查13号。”
远山熏重新回到地面上，立马想起了当前最重要的事。
“我昨晚看到了可疑的人！说不定是凶手回收证据被我撞正着才借我的疏忽把我困在上面！”
“他没有留下证据。”飞鸟继续说：“八点钟被目击到的被害者毫无疑问就是凶手假扮的。”
“目击证人的证词都没有明确提到他们确定了被害者的脸，他们唯一能够被当做证词的只有被害者的风衣。当天的风足足有四级，一般人出门没有围巾的话都会竖起衣领，他们没能看到脸也不足为奇。”
森崎在之前确实有调查过天气预报，此时熏再听他的推论感到无比信服。
“八点进入公园的凶手登上的也不是最有可能被做手脚的13号包厢，而是相对的31号.事后工作人员听说13号包厢出事，自然而然以为他登上的就是13号包厢。”
熏受到了启发，“之后他假装要乘坐摩天轮叫醒了留守操作室熟睡的工作人员，登上了31号包厢。工作人员刚醒，恍惚中不可能记下详细的包厢编号。40分钟后一圈完毕他落地，不出所料这个过程中工作人员又睡着了，这时是八点四十分。”
“他撬开31号包厢的门逃出，再让摩天轮又转动半圈，31号成为最上，13号成为最下，这时候半圈20分钟过去正好是九点。九点正好是他约被害者登上摩天轮的时间，然后他假扮成工作人员，在被害者登上13号包厢后并没有锁门。”
“包厢升到最高处，被害者被诱导去看对面的屏幕，但由于两者间高塔阻挡她没办法一目了然地看到全貌。被害者情不自禁地为了更早看清而趴在一侧的玻璃窗上，没有锁上的门也这么被她推开了，她摔了下去。”熏紧跟飞鸟说出自己的推理。
飞鸟若有所思，“恐怕凶手和被害者提前说的就是，九点二十我会在大屏幕上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一类引诱的话吧。”
森崎皱眉，“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制造这一个小时的空洞和两个包厢是同一个的错觉？”
“他不能擅自进入操作间控制摩天轮的运作，即使在工作人员睡着时私自动操作台暴露可能性也会大增。他只有利用两个包厢来制造错觉混淆证人，让工作人员坚信自己关好了被害者包厢门的错，且不会有人包厢的锁上动手脚。”
“目送被害者上包厢他就离开，制造不在场证明。我们之前从市中心的公安局来这里大概花去了二十分钟，他就很可能用二十分钟返回，在人前留下‘被害者身亡时自己远离现场’的证据。”
“——或者说，如果他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人前，就会立刻被怀疑。”
“需要回公安局整理一下各条思路和证据。”飞鸟打断熏。
“我忘了问，执行官必须跟随监视官才能行动，我在这里没有看到其他的监视官，你们是……”
“当然是猜到熏可能在的地方就火速飞过来了呐，拦了路上一辆车说要求征用送我们来这里。”
“哇——森崎先生你们违反规定不会被当做执行官潜逃而处刑吧！？”
森崎面不改色抓起她带有终端的手腕，“很好，它坏了。可以说是因为故障才搜索不到监视官的GPS位置。”
“嗯，我们可以假装你和我们在一起的。”
先知系统给你们跪了好吗……
熏这么想，对两位执行官大感无力的心情还是很快就乐观起来。
“接下来接下来，监视官你的车在哪里？我们是悄悄溜出来的，该回去了不然老头又要啰嗦。”
“车？……我昨晚就是回家途中坐电车来的啊。”
她说着，背后起了冷汗。
不远处的森崎信哉默默地扶了扶眼镜。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没有墙壁的绝望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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