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此夕未经年

1、总一章

　　200x年，天阴。殷德捂着胸口倒在了大理石地砖上，一枚子弹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肺叶，他很疼，忍不住咳嗽，口角滚落出温热的鲜血，他看着那通透漂亮的水晶灯，突然想起了一切，只是……这是不是太晚了？他有些悲从中来。

　　眼睛里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有人闷闷地带着哭腔捂住了他胸口那个不断涌血的孔洞，“小德……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这声音更像是野兽的嘶吼，这人不知所措地掏出了手机拨着120，这让手机屏幕糊满了鲜血。

　　“父亲……”殷德伸出了手，可总觉得那只手不断颤抖，“我……可能不能再……”

　　“小德，不要说不吉利的话。”那人痛苦的表情让他很难受，这比□□上的疼痛更加疼。

　　殷政便是他父亲的名字，他和殷政在酒会上觥筹交错，却没有料想到他的父亲竟然会被人刺杀，他开始有些庆幸他反应及时替他父亲挡了这一枪，否则阿姨和小苏又得伤心了……

　　“咳……”殷德再次咳了起来，他眼前发黑，他抚上了殷政的面庞，“父亲……”

　　“小德……”那个冷酷的男子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他看殷政看得很仔细，说不准这就是他的最后一眼。

　　“父亲……我不怪你……”

　　“不！你一定要恨我一辈子，哪怕死也要恨着我！”殷政濒临崩溃，这是他的孩子，哪怕他对他曾经做了无法原谅的大错他都没有怪罪自己，殷政突然感到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殷德摇了摇头，这似乎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我爱……你……”他最后还是没有告诉殷政他其实前两天被医生告知他得了白血病的事情，偶然他也会自私一回，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很困，殷德望着那依然亮堂的天花板渐渐阖上了眼，耳边传来殷政疯了似的呼唤，还有那似乎从更遥远地方传来的救护车警笛。

　　本该以为他该入地狱的殷德却发现自己正在一条无尽的回廊之上。

　　回廊的侧壁上挂着一连串的照片。

　　第一张是殷政和他的合照，那是他才5岁，殷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年轻的父亲……他甚至早就忘记了，当然，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一直不知道殷政是他的父亲，每次殷政来他家，他总是傻乎乎地叫他叔叔。

　　第二张是他站住坟墓前，那是他母亲的坟墓，那年他14岁，母亲的去世给他了太大的影响。本该准备好好考高中的他却成了“混混”，泡妹，打架，在酒吧high，或是419？他全都做过，最疯狂的一次那便是他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男人的边上，当时他吓坏了，匆忙地甩下了几百块逃了出来，好幸这个人他再也没有见过，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直到他的父亲将接回了主宅。

　　第三张，他和小苏站得很近，他一脸的阴郁，而小苏却笑得灿烂。那年他15岁，他在那豪华的大宅里整整被关了一年多，殷政说他没有教养，的确，他是碰了毒品，可谁说碰了毒品的人就一定没有教养了？他感觉殷政顺便侮辱到了他那早已逝去的母亲。小苏和他差不多大，出生在同一个月份里，可他和小苏却似乎并不是一个世界，小苏比他有……修养多了，小苏会钢琴，会吉他，写得一手好字，连成绩都很棒，殷政总是少不了拿他和小苏比较一下，当时他和殷政还只是普通的父子关系。

　　第四张，这突然有些r21了，殷德忍不住捂脸，却依然还是透过指尖看着那春光图，那是他被一条锁链锁在了房间里。那年他16岁，他被殷政关在了一间外边的房子里，每日除了殷政，就只有殷政，殷政……殷德想着眼神暗了暗，当时真的是他最痛苦也是最黑暗的记忆。殷政将他视如娈童，每日的凌虐和羞辱他，不断的穿刺他寻找他的极限，他被玩弄得几乎换了个人，现在哪怕只是普通的触摸都会流水，有哪个男人会像他这样□□？没有。

　　第五张，这是他在高中里的生活照，看起来和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那年他17岁，别人都快毕业的年龄他才刚刚入学，还好他是一张娃娃脸搪塞一下做个假年龄没什么问题。殷政终于放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离开那个小屋以后殷政对他特别的温柔，但依然每次都会要求他和他上床。上吧，他早就习惯了。直到被他父亲的妻子-他称呼为阿姨的那个人撞见。她此后便一直骂他小浪蹄子，他没办法反驳，从某种角度来看，他就是，他已经……彻底被殷政改造得面目全非了，这并不是他所愿，可当阿姨想要教训殷政的时候，他飞蛾扑火似得冲了上去替殷政挨了那一刀，还好女人的力气小，否则他早就抢救不回来了，根本用不着那一枪。

　　第六张，他正躺在病院里，那个表情僵硬地男人正替他削苹果。那年他18岁，殷政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好，在他因被阿姨殴打而失忆的那段日子里并没有做任何非分的事情，只是殷政的眼神让殷德总是心慌，他总是觉得那是在诉说什么，可那事绝对是他无法接受的。他和殷政一家那段日子总算关系还成，当然，除了阿姨那恶心的语气和小苏控诉的眼神。好吧，当时他真的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倘若他知道，也不会对小苏说出那么刻薄地话，比如说小苏一辈子嫁不出去什么的。

　　第七张，似乎也是最后一张，他正躺在酒会的正中心，血染一地，边上的宾客逃得远远地。让他想想这破酒会到底是因为什么？哦，他想起来了，阿姨说他该相中一个女朋友先处一会，要知道豪门家的婚姻都不是儿戏，从认识到结婚有的可能只需要一礼拜，有的却是好几年，其实他并不想结婚，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父亲独自一人喝酒的他就听到，“轰”的一声，他头脑发热得替殷政挡去了子弹，同时也想起了他失去的所有记忆。

　　现在殷德才意识到这脚下的回廊究竟是什么了，据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他回头看去，那里有着发亮的门，而另一头也有，这是想让他选择生死之门吗？

　　他想着殷政，真的很想回身，可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如果没有他……殷政也许过得更好，他和他注定是不被世人所接收的，私生子和父亲的爱情故事？

　　殷政是入赘的，如果阿姨和殷政离婚那么殷政真的会失去一切，殷德不免有些没落，希望殷政可以原谅他，众所周知，他一直是个懦夫，而且……他本身也活不了多久，让殷政看到他逐渐丑陋还不如让殷政记挂这一辈子。

　　殷政……这两个字缭绕在口中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真的很想他，如果这种放弃能够让殷政得到新生活，那么他愿意。

　　殷德向第七张照片后的门口走去，一步一步，却是再也不回头。

　　201x年，一个高大男子正吧嗒吧嗒抽着烟，面前的地上已经积攒了不少，同时还有一地的酒瓶。穿着很一般，看起来颓废得可以，胡渣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

　　“嘿大叔！不觉得这么好的天气喝闷酒很无聊吗？”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清明节不扫墓才奇怪。”那男人有着很好听的嗓音小姑娘不由得想入非非。

　　“那大叔这是你的谁？看你好像很伤心。”年轻人总是充满了好奇心，这小姑娘也不例外。

　　“……我的爱人。”

　　“是吗？”小姑娘还想问下去却是发现那奇怪大叔快速地离开了，只留下满地属于红双喜的烟蒂和三得利啤酒的酒瓶。“还真是恶劣，说是扫墓只是弄得更糟啊！”

　　小姑娘善心发作，她清理了地上那些杂物也顺便拿了抹布擦拭着那块小小的墓碑。

　　“吾爱殷德，逝于200x年？”那照片上是一漂亮的少年，带着媚气的上挑眼角和薄唇都精致异常，“哎？大叔竟然是同性恋！”这句话惊起了附近的乌鸦，也让那躲在树丛后的男人落下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