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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秦痴楚狂 ...


  •   没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这里也不是什么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来人更不是什么姑娘。几乘马弛缰缓辔地行在咸阳大街上,当中那个中年人一袭黑裳,腰悬天问,却是王徽,旁边那些鲜衣怒马的自然是他手下的“锦衣卫”。

      日出日落,月缺月圆,已经过了最是一年春好处,到了春城无处不飞花,接下来该人间四月芳菲尽了。王徽算算日子,自己差不多该“东巡结束,返回咸阳”了。他是为了苏婉才提前回来的,但李斯查咸阳城最近几个月的人员流动情况,都不见“苏婉”二字。王徽渐渐心灰意冷,每日里假托“微服私访”,带着一群侍卫在咸阳城里瞎转悠。旁人看他们这跋扈样子,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敢上前招惹,是以公孙名家虽四处打听王徽,却偏偏避过了最显眼的这伙人。

      “徽哥,午时了,歇歇吧。”侍卫头领振岗道。王徽说了,现在是微服私访,只论兄弟不分君臣,于是一众侍卫都没大没小的喊他徽哥。王徽点点头,跳下马背,把缰绳递给旁边一人,自己则很不顾形象地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骑马其实也挺累的,尤其当时没马鞍,直接坐在马背上,久了颠得骨头都散架了,不过确实比走路有意思。当初他一时兴起,给那些马一个个取了名字,什么劳斯莱斯林肯法拉利的,全用的世界名车的牌子。他最喜欢的却是现在骑的这匹,叫保时捷。

      就近找个饭摊坐下,一行人要吃要喝。众食客看他们腰间鼓囊囊,八成是刀剑之类的管制品,都自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匆匆会钞走人。

      小摊小贩的手艺当然比不上秦王宫的大厨,王徽只咬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起身要走。众侍卫也连忙站起。王徽沉声道:“都坐下,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别跟着。别忘了会钞。”

      徽哥发话了,兄弟们哪敢不应,都乖乖坐下,却不吃喝,待他走出百余步远,振岗向众兄弟递个眼色,连“老规矩”三字都不必说了,匆匆会了钞,悄悄跟在王徽后面暗中保护。王徽东瞧西看,似乎浑然不觉。

      咸阳不愧为天子脚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当然了,这些只是表象,总有那么些人,比如盖聂啊墨家啊什么的要破坏和谐。所谓兼爱非攻全是在骗鬼,至少王徽这么认为,否则他岂不是该像爱苏婉那样去兼爱嬴政的六宫嫔妃三千佳丽?这不是扯吗?当然郑姬胡姬等等也自有其可爱之处,郑姬温柔大方,胡姬活泼开朗——当然她生的那个胡亥不怎么样。

      想到胡姬,王徽微微有些歉疚,毕竟胡亥是他送去匈奴当质子的。那段时间胡姬天天跪在殿外哭,王徽却咬着牙不见她,就怕忍不住会心软。胡亥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依稀记得他年幼时可怜可爱的模样,若不是知道大秦会毁在他和赵高两个人手里,我又怎么舍得牺牲自己的儿子!

      会心软的才是王徽,那个冷血的只是秦始皇。

      王徽的失神仅是一瞬,看到咸阳百姓各安其业,便是牺牲自家的骨肉亲情,似乎也是值得的。他正为大秦千秋万代的基业豪兴大发踌躇满志,忽然被一声尖利的叫骂打破和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弄脏爷的衣衫!”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在踹一个灰头土脸满身尘色的姑娘,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其实不过是那姑娘不小心碰了他一下罢了。

      王徽本来不想管闲事,但那公子哥叫骂不休,王徽听了烦,上去拍拍他肩膀,摸出钱袋摔过去,哼了一声:“我替她赔你衣衫,行了吧?”谁想那公子哥得势不饶人,竟连王徽也一起骂开了:“谁要你的臭钱?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爹是谁?”王徽冷哼道:“总不可能是皇帝吧?”心里骂道妈的谁家老子养出这么个混帐东西,看我不削死这不长眼的。那公子哥傲然道:“我爹乃咸阳令……”

      噗!王徽实在是憋不住笑出来了。他要是李斯、王绾或者冯劫家里的也就罢了,当然这些人家必然教不出这种纨绔子弟;你妹的一个小小咸阳令的儿子也敢这么吆五喝六,大秦的律法真是太宽松了。王徽心里暗暗记下了这笔账,面上却不动声色,假意道:“原来是咸阳令家的小爷啊,真是失礼了。你可知道我是谁?”那公子哥两眼朝上瞟着:“爷管你是谁?”王徽冷然道:“你看看你钱袋上绣的什么。”

      看时,那钱袋是以锦缎缝成,上面用金线绣了一个“扶”字,正是公子扶苏的专用标记。看年貌这黑衣汉子显然不是公子扶苏,但绝对与公子扶苏关系匪浅。那公子哥瞧得清楚,心下先怯了大半,抬眼看得王徽面露凶光,登时吓得两股战战,钱也不要了,落荒而逃。

      “少姑,无事了。”王徽面带笑容,去搀扶那姑娘。那姑娘低声对王徽道声多谢,王徽刚想说不用,突然心头剧震,脱口呼道:“阿婉!”刚才她说话的声音,分明和记忆中的苏婉一模一样!不要说隔了二十年,就是两百年,两千年,他也一下就能听出来。再看她形貌,原先红润的圆脸已经尖了许多,面黄肌瘦的,但绝对就是苏婉!王徽一时又惊又喜,口中连呼阿婉,便要搂她。

      那姑娘确实是苏婉。她本住在公孙玲珑家中,今日偶然乔装了上街,不想却遇上了这事。她穿越来此不过两三年,从十八九岁到二十出头,容貌并无多大改变。可是王徽不同,他是魂穿,又过了二十多年,属于他的印迹已消磨十之八九,苏婉竟没认出他。试想她一个姑娘家,当街被一个大叔级人物搂搂抱抱,她会作何感想?当即二话不说,啪地赏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挣开他的手臂就跑。

      王徽被这一巴掌打得愣在当场,还好及时反应过来,连忙去追。他现在的身形人高马大,几步便追上苏婉,口中急道:“阿婉!你别走!”苏婉知道跑不过他,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来,道:“这位爷,请你自重,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你怎么能不认识我!王徽心痛如铰:阿婉,阿婉,你当真认不出我来了?眼看自己念兹在兹无时忘之的人越跑越远,如果这次再错过,就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有一个声音,在咸阳最繁华的街道上陡然炸响。此时街上携来往攘的行人皆不免驻足,侧目瞧他,议论纷纷,而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苏婉。她,停下了脚步。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她,转身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她,慢慢地朝王徽走来,一步。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两步。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三步。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四步。

      ……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唱到这里,王徽已喉头哽咽,苏婉更是泣不成声!

      穿越千年时光,跨过万里长路,唯有这首《青花瓷》,依稀当年味道。往昔的言笑晏晏,一一重现眼前,恍惚间耳边又响起2009年长江大日食时他在自己耳边的许诺:

      “这个钻石环,是我送给你的……下次,下次再送你一个哈雷彗星。”

      “阿徽!”她扑入王徽怀里,放声大哭:“臭小子!你死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两年!从湖南到山东,再从山东到陕西,我,我……”苏婉不知该怎么表述自己此时的心情,情急之下抓过王徽的手臂便咬。王徽轻抚着她的头发,似乎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柔声道:“你这算什么呀,我可是足足等了你二十几年呢。乖,不哭了,都过去了。我们回家。”

      回家?好陌生的词。流浪多时,苏婉已经快忘记了家的感觉。不过无妨,有王徽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徽婉二人一如当初般十指相扣,并肩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浑然不顾忌旁人投来的诧异眼光,还有说有笑的。苏婉问他你是不是当官了,王徽怕吓到她,没敢说自己穿成了秦始皇,便含糊答应说是,苏婉也就没再多问。

      皇宫暂时不方便回,那就还先去扶苏那里好了。门房看到皇帝陛下驾临哪敢怠慢,刚要见礼,被王徽摆手制止了,道:“免礼。扶儿在吗?”门房忙连声道:“在!在!我去请公子。”一溜小跑进去。

      “这里不像是你家啊?”苏婉眼光透出一丝怀疑。哪个人回自己家还要门房通报啊?王徽刚要说明,扶苏已急急赶来,看到苏婉,心道:父皇怎么带回了一个女子?不过嘴上却恭敬依然:“父亲大人!孩儿有失远迎,请父亲大人恕罪。”王徽淡淡道:“父子之间客气什么。”扭头却看到苏婉面色发青一脸气苦:“他,他是你儿子?”王徽忙道:“阿婉你相信我,以后有空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苏婉心里妒恨交加,转念想,照他的说法,他穿越来此已经二十几年了,娶妻生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一想到他居然另有妻室,苏婉就忍不住要生气要嫉妒要吃醋。

      扶苏将二人让进厅中,问王徽:“父亲大人,这位少姑是……是我嫡母?”扶苏看王徽和这姑娘亲亲密密的,便大概猜出了苏婉的身份。王徽未立皇后,也就是他所有儿女都是庶出,如果他真娶了苏婉,自然是由她母仪天下,也就理所当然的是扶苏等的嫡母。可是苏婉却不知这些,还道王徽不但另有妻室,还不止一个,否则分什么嫡庶?

      王徽却对扶苏的这个称呼很满意,很干脆地答道:“是!”又转向苏婉:“阿婉,我们拣个什么日子结婚吧,我都等了二十年了。”“啊?”苏婉吃了一惊。她还没来得及想这么多,而且王徽现在这模样,她实在有些不适应,于是道:“太仓促了吧?你这张脸我还没看习惯呢,总觉得像对着另一个人。”王徽倒也善解人意:“没事,我不着急,反正二十年我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天。”

      说真的,如果王徽要娶的是个美女,扶苏还勉强能够理解,可是这苏婉……说她容貌丑陋吧,倒也不至于,只不过生得太平凡了,平凡得有些平庸。父皇怎么会看上她呢?扶苏不明白。不过这些原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父皇爱娶谁立谁,他为人子为人臣的怎能多嘴?

      正当这时,又走进一个人来,正是草堂春睡足了的张良。这段时间张良一直住在扶苏府上,以他的聪明才智,很快就知道扶苏的真实身份。扶苏瞒他不过,只得将所知所闻和盘托出。张良确认王徽就是嬴政后,心中不免五味杂陈,一方面恨嬴政灭了自己祖国还要花言巧语的哄他来咸阳,另一方面,自己确实多承王徽照顾,而且与扶苏相处这些日子,他实在欣赏这孩子的谦逊勤奋温良恭俭,如果再去害他爹,的确不太合适。于是他索性不想了,好好歇一阵子再说。

      张良看到王徽和苏婉,先是一愣神,旋即心明如镜,敬上两声干笑,道:“王兄,苏姑娘,恭喜你们夫妻团聚啊。”苏婉脸上微微一红,和他打了声招呼,王徽却喜形于色:“贤弟客气了,到时候请你喝酒。”张良冷冷道:“不必了,小弟我身子虚,要忌口,尤其某些人的酒,那是万万喝不得的。”王徽听出他话里有刺,脸色一沉,却又不好说什么。

      “先生对外子似乎有所不满,可是招待不周?”苏婉这句“外子”倒是叫得很顺,王徽听在耳里,喜在心头。张良本还出于朋友之义,想劝苏婉离王徽远一点,可听她连外子都叫出来了,知道现在劝肯定没用,只是提醒了一句:“苏姑娘与王兄多时不见了,还是再多了解了解的好。姑娘可知王兄现在的身份?”

      苏婉对王徽的现在,的确还不太了解,所以才以没看惯他这张脸为由,没有马上答应嫁给他。不过对张良,她说的却是另一番话:“多谢先生好意,只是……”她顿了顿,“不管他还有什么身份,我只要知道他是王徽就够了。”

      张良哼了一声,对王徽道:“王兄,那我就照实说了。”王徽也晓得苏婉迟早要知道,由张良说出来也好,于是点了点头。

      “什么!你?”苏婉倏地跳了起来,“你怎么会穿成秦始皇!”王徽一脸无辜:“你当我想啊。才知道当皇帝这么辛苦,每天批奏折批到半夜三更,第二天还没得睡懒觉。我高三都没这么勤快过。”旁边张良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还是冷笑以对。

      不过苏婉的接受能力还算比较好的,她原本只当王徽现在位高权重,果然!秦始皇就秦始皇吧,只是想到历史上的千古一帝居然要和眼前这人划等号,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既然露了底,王徽就带苏婉回了咸阳宫,免得再和张良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张良也不肯再住扶苏家了,改住驿馆,食宿费用却还是扶苏垫付的。不过张良倒是一点没客气。

      咸阳宫内。

      “阿婉,来,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王徽不停的让菜。他叮嘱过厨子,煮的都是苏婉最喜欢的菜肴。苏婉却早已饱了,笑道:“够啦够啦,我好不容易才减下去两斤肉,又要长回来啦。”“减什么减,一把骨头有什么好看的?我就喜欢你脸圆圆肉肉的。”王徽佯怒,眼光里却堆满笑意,顿了顿,又道:“阿婉,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来人!把礼物呈上来!”

      有内侍送上一个笼子样的东西,外头却蒙上了一层黑布。“打开看看。”王徽道。

      苏婉小心地揭下黑布,立即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是猫!”笼中一黄一黑,关着两只小猫,毛球也似的煞是可爱。王徽笑道:“这里没什么管制,那些猫啊狗啊的随便养。给它们取个名字吧,黄的叫加菲,黑的……”苏婉却摇头道:“不好不好,应该黄的叫东皇,黑的叫太一。”王徽先是一怔,脸上微微有些尴尬:“这个不太好吧,阴阳家的教主也叫东皇太一。你怎么会想到这么个名字的?”苏婉也觉奇怪:“我也不晓得,脱口就是这两个名字。”

      王徽也不怎么计较,唤人呈上第二份礼物。

      “望远镜!”这份礼物比上一份更令她惊喜,“你是怎么弄到的?”“好说,望远镜也就折射式、反射式和折反式三种,我可是观测部出来的,基本构造我清楚,自然有人做的出来。”王徽甚是得意,“公输家的机关术可不是吹的。这架镜子我试过了,可以看到伽利略卫星,不过观察木星条纹就差了一点。”“够了够了!”苏婉忙道。

      “够?怎么会够呢?”王徽这一笑,满脸温柔,倒让苏婉有些错异。“第三份礼物,我把自己送给你!”他不知用什么办法,竟从身后变出一朵花来,接着单膝跪下,将花献上:“阿婉,今天我正式向你求婚,嫁给我吧!”

      “我……”苏婉满脸绯红,几乎就要答应了,可一看那朵花,马上脸一沉:“臭王徽,拿月季哄我!”王徽忙道:“这个不怪我,御花园里只有月季没有玫瑰。你今天先答应了,下次补好不好?”苏婉心里当然是想答应,可是女儿家面薄,吱吱呜呜的不说话。“你不愿意?”王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不说话就是,就是……就是默认啦。”苏婉的声音很低,但传入王徽耳中,如闻仙乐。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将苏婉紧紧搂入怀中,低头便要吻她。苏婉吓了一跳,忙道:“有外人!”王徽当即喝道:“你们通通出去!”于是众侍者退出。

      接下来的事诸位读者自行脑补吧。

      第一部《天涯思君不可忘》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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