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星期天》不见。

7、番外（赤翼）

　　从有意识开始，我便知道，我异于常人。
　　小时候，我没有玩伴，家庭教师也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无趣的老头，甚至除了父亲以外，没见过任何亲人。
　　而最令我意外的，不是居住在全是黑白色调的古堡里，而是父亲那十年如一日的英俊容颜。
　　这么多年来，时光居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细碎的痕迹，而是愈发年轻的容颜，像是青春花季的少年。
　　12岁那年，爸爸把我带到了花园的小道，我看见小道两旁的颓靡的白花，还看到了一屏泛着蓝光的门。
　　我吃惊极了。
　　那三副水晶棺材里面的男人，竟和父亲如此地像。同样的黑发黑眸，同样菱角分明的脸庞，同样的……年轻英俊！
　　他们都那么的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父亲朝着一副古木棺材跪了下来，那深邃的黑眸，居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让我也跪下，我照做了，然后，我听见，父亲那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还是没能完成您的遗愿……但，我以赤族发誓，我一定不会让赤翼重蹈覆辙！”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个飘渺的声音，讲诉的，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在赖热·谢赖什谱写《黑色星期天》后，他的女友自杀了。从此，鲜血诅咒了这首乐曲，无数生命死于它。我的曾祖父，”说着，他朝古木棺材鞠了一躬，接着说道：“是一位占卜师，与作者有过一面之缘。
　　“赖热找到了他，哀求他封印这首曲子。曾祖父同意了，但用悲伤和鲜血凝聚的曲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封印。最终，他牺牲自己，用全部的力量封印了它。
　　“但曾经有人把《黑色星期天》的原乐谱藏到了“柏里德”学院的禁地，那里面全是禁忌。但曾祖父已经精疲力竭了。于是，他留下了一个水晶球与一句话给他的儿子——
　　“寻找《黑色星期天》并毁掉它！”
　　父亲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惜，直到我，都没能完成这个任务……”
　　纵使我早知道我不同于常人，但这些话还是令我有些消化不了，脑海略略整理了这些话，我问：“为什么？”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良久地看着我。
　　“赤翼。”他叫着我的名字，严肃而郑重：“答应我，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我只有点头的余地。
　　一阵眩晕袭来，我昏倒在地上。
　　醒来，我看见，嶙峋的石壁上，多了一副水晶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是我的父亲。
　　我怔忡。
　　那年，我12岁。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后来，我在幽暗的古堡了待了8年。直到，我遇到了她。
　　安尔。
　　这个善良的女孩，有点迷糊，却十分可爱。
　　我喜欢她。
　　而在她看到水晶球里未来的世界时，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我看见，当《黑色星期天》被销毁时，镜子中的我，白发疯长，体形枯瘦，皱纹自脸上蔓延到全身，像是从千百年的木乃伊。然后，慢慢地死去。
　　我知道，安尔不想让自己成为罪恶的杀人者。我们来到了柏里德学院，寻找乐谱。也遇到了乔洛。
　　纵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乐谱的藏地，我还是拖了一些日子。只为，能与她多相处一点时间。
　　可是，越这样，越不舍。
　　当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抚摸她的脸，或者吻她的时候，自己枯槁衰弱的模样就会浮现在眼前。
　　那晚我看见乔洛吻了安尔，感觉脑袋爆炸了一般。
　　我差点□□了她。
　　我知道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为了安尔，为了世界。
　　作为禁地守护人的乔洛也没有太多的阻拦，我们顺利地拿了乐谱，销毁了它。
　　我真的真的很害怕安尔看见我那样衰老的样子，我想离开。
　　我找到了乔洛，用我最卑微的姿态，求他照顾好安尔，不要让她受伤。
　　他盯着我，良久才说，安尔喜欢的人，是你。
　　我怔住。
　　他接着说：纵使她自己不知道，但是作为局外人的我，很清楚。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或是喜悦，或是悲伤。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即将死亡。
　　乔洛突然愤怒地挥拳，难道你就这样丢下她走了？！
　　我没有躲闪，脸颊狠狠地挨了一拳。我说，那，我该怎么办。
　　让她死心。
　　让她死心。
　　当安尔看见我和那个女人并离去，心里传来破碎的痛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我穿上衣服，转过身，那个女人，晕死了过去。
　　眼睛对上那嵌在墙壁上的镜子——那时怎样一个丑陋可怖的老人。
　　我怎么能让安尔看到我如今的模样？
　　我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等待着死亡。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看了安尔。
　　她蹲在喧闹的大街，哭得那么伤心。
　　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我颤巍地走去递给她纸巾。她抬起头看我，眼里蓄满了惊喜与爱恋，转而是失落。
　　是的，她怎么会认出我呢？现在的这幅模样，我都不想看自己一样。我用尽全身的气力走开。
　　就这样吧，就这样离开。
　　但她还是认出了。
　　在琴房时，我听见她空灵的声音，那么美，那么悲伤。
　　当她深深深深地吻上了我的唇，我没有躲，我们微笑着，拥抱，牵手，亲吻。
　　然后一起闭上眼睛。
　　共赴死亡。
　　闭眼前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没能完成任务——
　　模糊的小时候，古堡的露台上，英俊的父亲与衰老的一头白发的妈妈牵着手，看夕阳西下。
　　这就是爱情啊！
　　安尔，有你，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