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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莫名飞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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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寂灭之音回彻天地,烟波连天接地格外浩荡。九洲两陷生幻海,幻海中央莫琅台,殿宇连绵入云。玉盘转光,高阶生凉。
男子面容丰朗如旧,他形单影琐立于巨大柱影下回味一笑,缓缓步入殿宇深处。
褪华衣,散玉钗。着他旧时衣,理作昔日鬓。
万年前,偌大九洲经历三圣纪的极盛时代后,仍是无人知晓三圣曾于世外清修万年。
曾经,一女唤卿颜曾为他制衣,一女名清节曾为他调琴。
罡玄素寡淡,却唯爱葛衣。如今衣饰一眼如旧,细看,袖口却有精心织补的痕迹。
然而一切销嚣之声,毁灭之像都只能成为这个已步上永久沉眠之途的男子身后的背景。
海水潮气扑得衣衫乱飞,他遗世孤存,意态从容,歌曰:“昔日飞花峰,竹瘦石冷好清秋。琴作鹤舞,笔写浓稠,双姝好姿容……”
光线沉灭,身后有一道道沉重石门闭合声响起。
待到一切平定,水下墓室特有的冰凉幽闭气息入体,他已气息见弱。前半生于世外仙家福地清闲渡日,后半世驰骋天下达意得来世人“圣者”尊称,他此生算得圆满。唯一愧对,是那双姝。
“若有来世,当得美人而弃天下。”许下最后一愿,罡玄永久闭眼前,口中最后艰难念诵:“清节、卿颜……”
画面骤停,上面如若注释的字体随之消失。染血葛衣之主竟是凡人界万年前三圣纪时期的三圣之一的罡玄!死葬入墓,魂识将散,他的口中有清节,也有卿颜,但就是没有她缇优昙。
白色圣者之光尽散,满墓室雪影清寒。缇优昙身形摇摇欲坠,浑然不觉脚下无数红丝正悄无声息向她身上蔓伸上来。
残画上的线条不断游走,组合成一张嚣张但又不见明显五官的极古怪面孔,唯一带有真实感的是那由于极度讽刺而高高上翘的唇角,“你的心仪之人是三圣之一的罡玄!万年前,他曾凭一人之力平定九洲,由此结束了九洲部族纷乱割据的时代。由那时起,方有九洲一统,丰衣足食的说法。”
阴沉沉笑了数下,言下颇多诡异,“不过最令我奇怪的,却是他得了江山不坐拥美人,反而将江山拱出与两位美人共享之,即所谓共江山而远红颜!阿哈,如果那时是我做了九洲之主,那么作为天下第一人,怎么也要弄个后宫三千,夜夜笙歌华梦才是!”
那画上泛着黑气的嘴还要喋喋不休,扑通一声,一块墓石飞来不偏不倚正好砸进了它口中!
缇优昙不知何时尽敛情绪,面上轻松得不见刚才一丝累赘。孤独、失落、伤心、寂寞、愤恨……这些负面情绪似乎从来没有在她面容上出现过。她此时的笑颜甚至还带了两份玩世与不经心,“你今天的话明显是太多了,鬼魂!”拍去手中墓尘重新在琴案前坐下。刚才那块墓石正是她掷出。
那嘴唉哟一下,再用极夸张的声音道:“呀!一颗牙被你砸掉了,这可如何是好?不偏不倚还正好是颗门牙!这可让姿容绝世的我今后以何种面目见人!”
缇优昙手指按在琴上,轻飘飘作个畅意拨弦动作,“不用担心,你的尊容本来就无法面见世人的。”
那嘴啧啧两声:“缇优昙,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话有时候真是太伤人心。”
缇优昙也啧了声,不客气回敬,“鬼魂,你说的话也很没有由头,让人难以理解。”
那嘴似忍无可忍了,“什么鬼魂?阿呸,本王是哪等低级玩意可以比拟的么?臭女人,说过很多次了,叫我红逍!“
缇优昙终于肯拿正目看它了,不过语气仍是那般忽悠,“红逍姑娘?红逍公子?抑或是红逍太监?你在我面前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五千年前那时我刚失了葛衣也就是我的衣王,你给了我残卷说日后若有机缘定可见葛衣真正的主人。
第二次,是五百年前圆月夜百米瀑布下明月四时酿初成,你来向我讨酒喝,顺道又告诉我其实我不是凌虚界的人,我失了万年前的所有记忆,要寻找回失落的一切,来去都将归落于凡人界。
这次是第三次,花灵族不惜以美男为代价诱我入族,这时候你又出现!不要告诉我,你每次来,都是这般凑巧!”
那嘴唉哟很受伤的样子,“优昙,你这么可以这样说我?!虽然这声音并不是我的真声,但我敢跟你保证,我真的是很美很绝世的!还有啊,我为什么每次都赶在你有重大变故的时候出现?你就没有想过,我其实是你人生的指路明灯啊!如果没有我提携指点,你如今还不是被整个花灵族玩弄于指掌。”
缇优昙寒了一下,“我觉得很不甘,为什么每次最倒霉落魄的时候总有一只倒霉鬼会出现在我身边。”
“啊哟,除了我,还有哪只鬼敢……”恍然大悟,嘴巴线条豁得大开,暴跳如雷状,“缇优昙,你真是该死!我真该在五千年前看着你为那人那样没落死去才对!我真后悔为什么那时心软,竟然会给了你继续生存下去的意念!”
优昙瞳孔缩了几缩,眼神微眯,“你怎么就知道我当时是想活下来?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再入凡人界,再去寻那些本该就湮灭的过往?还有,你怎么就敢这么肯定我对那个人的心?!”她的声音很是徐缓,但稳流下面却是急湍汹涌。
那嘴滞了滞,漠然良久,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嘴脸,“你,难道真的想过为那人死去?”声音阴沉带怒。
气氛□□,优昙不语。
红逍幽碧眸子将墓室地上晕过去的姚紫一扫,哼了声极为不屑,“花灵不过是妖灵一族分脉,形娇体弱,等同废物!如今竟也想趁三圣再度临世之机荣沾圣恩。挟恩图报?哼,殊知萤火虫质,岂可同皓月争光!如此不自量,便是灭了也不以为过。”
漫浮游走于整个墓穴的红丝如有灵识缠绕上姚紫脖颈,只轻轻一勒,花娇形艳的牡丹花灵便面色死败,只剩一口气在喉间。
缇优昙缓缓敛袖,“住手!”
红逍再次收紧红丝,看着姚紫在它控制下濒临死境,阴森森一笑,“这可如何是好?花主,你对他人点滴之恩尚如此铭记,为何却独独对我无情至此?你这样对我,让我很是不悦。我一不悦,便喜欢看见血之艳色。怎么样,花主,确定还要在我面前维护整个花灵族吗?”
缇优昙眨了眨清眸,“到现在为止,花灵族对我唯一所求不过是入族罢了。”手指很有节奏敲击着琴案,“反正对我来说不会损失什么。如今又得到衣王悬然未解的答案,心塞顿开从此了无所愁,这样有何不好?”
红逍啧啧,不知是磨牙还是在咬唇,“当真是抛却了前尘,一切都打算遗忘?”
缇优昙摇头轻笑不语,明眸流转间,抬腕清亮酒线仰脖入口,也不管三两股酒液正顺着她线条美好的颈线流下,好一副洒脱无羁的潇洒模样。
红逍重重一叹,“被花主弃若废物,我的心好疼,我要杀了这花灵泄愤!”
冥气里流转的无数双绿眸总算明了淡然无羁的缇优昙面对主子时为何会那样频频扶额了。幽冥之影,窨界之主,有通天入地之能,与天地齐寿。本也是个浪荡无羁且极其自恋的主,可自在万年前与三圣之一的女子一朝相遇,便从此改了叛逆本性生了奴性不说,还整天呆在那女子身边与三圣中的大圣者罡玄吃那莫须有的飞醋!如今这莫名飞醋还吃到了万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