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伤城》梁心笙

1、楔子

　　静谧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尖，冰凉的月光透过窗帘，稀稀落落的洒在地面，病床上的人僵硬的躺着，眼睛死死的睁大，双手因为痛楚紧紧握成拳，隐隐颤抖。
　　走廊里偶尔传来护士的声音，像是隔得很远，她听得那么不真切，又或许，其实声音就在她耳边，可是她听不到。
　　她不敢闭眼，她怕一闭上眼出现的就是孩子的身影，它还那么小，皱巴巴的缩成一小团，她连怀抱着都不敢用太多的力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哭，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她只是觉得心口被剜得有点疼，疼得有点麻木。
　　像是溺了水，她喘息不得，想要呼救，可是身边连一根浮木都没有，她惊慌得忘记了挣扎，任身体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莫廷睿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凌晨，她恍恍惚惚的意识都不在了，望向他，眼睛突然有些模糊。
　　他双眼赤红，似是在极力隐忍着，只是站在她的床前，想要张口说什么，望着她悲恸的神情，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孩子，孩子死了，他们把孩子杀死了。”
　　沉重的空气中传来她破碎的声音，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喃喃自语。
　　莫廷睿冷峻的侧脸神情紧绷，目光晦涩不清，他只觉脑袋里的神经嗡嗡作乱，支撑他许久的那股力量即将崩塌。
　　他走上前去把脸埋进她的手心，声音竟有些颤抖，“熙熙，对不起。”
　　她侧头避开他，望向窗外，树影婆娑，月光柔和着细碎映进她的眼睛里。
　　再度开口，语气那样平静，“你出去吧。”
　　莫廷睿只道她伤心过度，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开，他抚了抚她的手掌，“熙熙。”

　　沐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莫廷睿已不在房间。她撑着身体慢慢的踱到洗手间，镜子前，一张过度苍白的面孔，只是几天时间，却已经瘦了一大圈，眼睛空洞而又无神，沐熙抬起尖尖的下巴，忽然掷起手中的玻璃杯朝镜子砸去。
　　“二少说了，这个孩子不能要！”
　　那道尖锐的声音毫无防备的侵进她的耳朵，她奋力捂着耳朵，试图不再让那些嘈杂干扰她。
　　“你以为廷睿会出手救你父亲？沐熙，他是我的儿子！”
　　“啊！”
　　她疲惫的靠着洗手池，头痛得欲要炸开。
　　“只要孩子死了，你就别再想进我莫家的门！”
　　沐熙终于哭出声，跌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那晚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放，她哀泣不已。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沐家没了，爸爸不在了，连她的孩子也死了，她还剩什么？

　　沐熙失踪是在一个星期后，莫廷睿始料不及，地毯式的翻遍了整个青山，却连一道影子都没有找到。
　　此时此刻，沐熙站在沐风大楼下，天已入秋，她本就瘦弱的身影看上去愈发单薄。
　　大楼里的人来去风火，不带一点停留，曾经高高挂起的沐风招牌此时已换成莫氏集团旗下的新进品牌盛世。
　　沐熙心中一阵酸楚，这里曾经是父亲倾尽半生心血打下来的江山，在最紧要的关头，却是她引狼入室，最终击垮了沐风，连累了父亲。
　　她想起在医院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短短数日，他的头发已是那样苍白，他甚至没有怨恨过她一句，只是一如她小时候的记忆，他温和的握紧她的手，嘱咐着她今后生活的种种，好像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曾来过。
　　仿若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醒了，便云淡风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