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渣夫曹锐10 ...
-
周筱此刻正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持枪的日军。
那男人笑眯眯地说:“曹锐,你的妻子答应要用自己来换你。本座最欣赏这样有情有义的好女子了,也不忍心为难你们。好了,你和你妻子现在都可以走了。”
曹锐被这一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他忍住内心的雀跃,正想站起来过去牵盈娣,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两个女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长官,盈秀与小玉我也一并带走吧?”
田中大佐立即沉下脸了,“年轻人,你太贪心了!这两个女子是害死我部下的罪魁凶手,本座决不轻饶!否则本座何以服众?”
曹锐急忙解释:“真的不是我们杀死那位长官的,是有人在放暗枪······”
“好了好了,”田中大佐打断他的辩解,“本座亦非无情之人,这三个女人之中,我允你选择一个带走!”
曹锐为难,他求助般望向周筱,但周筱由始至终都低垂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曹锐!姐姐舍身救你,你就随姐姐走吧,别管我们了。”身后的沈盈秀出声了。
“沈姐姐,我不想死,呜呜······”小玉哭,沈盈秀与她紧紧抱在一起,似是决定从容赴死了。
曹锐再次望向田中大佐,哀声恳求道:“长官,我求求你放过盈秀吧,她已经有了孩子了······”
田中大佐暴怒:“得寸进尺的小子!我数到三,你再不挑一个走就都留下吧!一、二···”
“我选沈盈秀!”曹锐赶忙打断道,说完后,连他自己都失声了,他惭愧地望向周筱,但周筱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曹锐······”沈盈秀感动,却不知说什么好。
田中大佐向部下示意,他们会意,立即用枪托顶了顶曹锐,催促他赶紧离开。曹锐无法,只得扶起沈盈秀,一拐一拐地向门口走过来。
经过周筱面前时,他开口,却不知对她说什么,只得叹气。身后的日军见状,又狠狠用枪顶了顶曹锐,曹锐这才迈脚,一步一步地离开。
他的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走到楼梯转角处时,他心底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过,就像整颗心泡在柠檬汁里,既酸又涩;又像胸腔里吊挂着一个铁球,让他沉闷地喘不过气来。他回头,再次看看那个被他辜负了的女人,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定定地望着他。
她启唇,朝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一向反应迟钝的他此时却立即理解了。他的心一痛,神情恍惚,身体向前一倾,随即失足翻滚下楼梯。
“曹锐!”“#¥%%#%······”耳边传来的声音很杂,但恍惚中,他只能想起沈盈娣嘴唇扇动说的几个字。
再不相见······不见了。
“曹锐,不要再故意气我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我去工作,不就是······心疼你吗。”
“曹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能干的!你现在是龙搁浅滩,我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飞黄腾达,龙啸九天的!”
“你的责任就是养我哦。”
······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倘若再犯错,我永永远远都不想再到见你了,我说到做到!”
曹锐躺在病床上,泪水划过两鬓,消失在白色的枕头上,起初只是隐隐约约的哭泣,直到后来变为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声声哭诉着。
病房门外,沈盈秀抱住许家俊,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许家俊没说话,无声安慰着怀里的妻子。
自此之后,没有人再见到过沈盈娣了,但除了曹锐,也没有谁还对她的踪影耿耿于怀了,因为,战争来了。
日军的轰炸机在江南一带的天空上来回扫荡,极少数真正有钱有权的人事先接到秘密消息,早已乘船离开了,有的逃到了山西等偏远地区,但大部分选择出国了,剩下大部分普通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战区,活过一天算赚到一天。
不久,有民众发现了德国租界区允许他们入内避难,于是,人们纷纷争先恐后抢着进入租界内。但是,这是远远不能解决大部分人们的生存问题的,因为租界区的面积实在有限。有人开始在区内打架生事,希望能藉此打死几个人为自己的家人空出一点生存空间。眼看着租界区内的治安越来越混乱了,不料,德国租界区一直藏身幕后的大佬出现了。他一出场就命人开枪打死了几个主犯,扔出区外以儆效尤。他话不多,话有且只有一句。但就是这一句话被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深深记住了,被后人千百年传颂。
他说:“不将满腔热血对付真正占据你们生存空间的敌人,反而互相吞噬同类苟延残喘,这就是国人的本领吗?我亦有与你们一样的二分之一血液,不要让我以此为耻。”
就是这句话,如迎头一棒敲醒了在场的人,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因为此,全国各地的抗日组织开始逐渐形成,团结,共同抗敌,并且取得了不少的胜利。与此同时,英国、德国以及俄国等联合起来,一致抗议日本这种不义之战。被警告后,日本天皇以及主战大臣仍执迷不悟,继续推进这个不自量力的亚洲侵略计划。就在天皇发表激动人心誓师大会演讲的第二天,侍人发现他以及一些手握重权的大臣被暗杀在寝室里。然后,整个日本内部乱成了一团散沙,日军们战也不打了,赶紧收拾包袱回去为各自的主子效力争夺权位。经此一番,日本国内本来也不怎么样的经济更垮了,为了求生存,新上任的天皇只得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彻底依附于欧洲大国求生存。
世界的历史格局由此改变了。
曹锐一直在寻找沈盈娣。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成为日军的俘虏随日军撤退了;也有人说,日军将她献给了德国贵族罗曼诺夫先生,战后陪伴那位对我国有恩的先生回德国了。众说纷纭,但曹锐循着这些小道消息一个个去求证。他千辛万苦做苦工赚钱买船票去日本、去德国寻人。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坚持要找到沈盈娣,但这已经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在各国漂泊的过程中,他患上了孤独症。他不喜人多的地方,就连唯二的熟人许家俊夫妇,也因他居所不定而渐渐断了信息。他,真正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了。
这一天,曹锐终于踏进德国的土地。这里的冬天很冷,比起国内过之而无不及。
他刚刚去柏林阿尔席格勒宫殿询问罗曼诺夫殿下的踪迹,却被人告知殿下在前几年回国不久后就悄然逝世了,因为殿下不喜张扬,也不喜别人议论,逝世时没有举办大型追悼会,因此德国群众都是在心底里默默追忆这位英年早逝的殿下,这个消息也就没有广而告之。
听到这个消息,曹锐此刻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感觉是怎样了。唯一剩下的有关沈盈娣的线索断了,他的心空洞洞的,茫然走在大街上,他此刻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活着有何意义了。
开始下雪了,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将漆黑的夜晚照亮。曹锐靠在路灯下面,失神地望着雪花从柔和的黄色灯光下飘洒而至,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还有心上,凉凉的,冰冰的,没有颜色,也没有温度。
一辆黑色的桥车在他面前急促停住,有一穿德军军装的男子急急忙忙从车里出来,跑向曹锐。
“你好,先生,你是曹锐吗?”那男子喘着气问。
曹锐的眼神这才慢慢聚焦,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男子递给他一个信封,说:“这是我们殿下留下的,他说如果有叫曹锐的人来找,就交给你。”
曹锐接过信封,撕开封口,掏出一张信纸。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她在租界里。
曹锐依旧很淡然,他曾在脑海里想了千百回,若是真正找到沈盈娣,他该怎么办。他以为他会很激动,抑或很伤心,但都没有,这一刻,他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想,我终于要去陪她了。
当晚,曹锐便坐上了回国的轮船。
在起起伏伏的船上,他这么多年来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他看到了当初那间破烂的小木屋,他看到了盈娣坐在灯光下,等他;他看到桌子上有一本话本,翻开的那几页正是盈娣离开那天晚上看过的;门被推开了,他看到年轻的他进来,立即被高兴的盈娣扑上来抱住;他看到他们一起幸福地笑着,嬉闹着。他也笑了,于是,他醒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他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教书先生教给他的李煜的这句诗,他反复念道,竟无限心酸。原来他的一生之中,最怀念的,不是少年时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盛景,而是与盈娣相互温暖相互关怀的那短短一个冬月。
他忽地悲怆地笑了,边笑边喃喃道:“是的,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理该受着。”
他透过窗口望向无穷无尽的汪洋,自言自语:“是漂泊一生,老无所依吗?”他沉默了。
后记:
新中国建立很久以后,才有人建议将原本封闭起来的德国租界区,尤其是纳兰叡先生的故居开放给民众参观。于是,政府派人前去修建整理旧址。在打开故居尘封多年的大门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惊讶发现里面竟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来不及将这一情况反映给领导,有人有了更重大的发现,在故居的花园处有一个坟墓,而紧靠着那个坟墓而坐的竟是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
工作人员将这一情况反映上去,领导立即派遣法医以及考古专家过来调查。经过他们五天五夜的研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躺在坟墓旁边的是一具民国时期的男性尸体,经检测骨龄为四十岁。并非自杀,而是自然死亡。推测他之前就是生活在封闭的故居里,与世隔绝至少有十年;而坟墓里的为一具二十岁上下的民国女性枯骨,是病死的。坟墓上并未有注明她的身份,但经由德国调来的有关资料佐证,这个墓确实是当时纳兰叡先生命令建成的,但没人能确认墓主人的身份,只能由电脑模拟出这位墓主人生前的模样为一个古典知性的美人。
于是,富有想象力的考古学家们就设想了这么一个故事:女子是纳兰叡生前唯一爱着的人,但体弱多病,忙碌的纳兰叡为了好好照顾她,派了一位中国下属去陪伴着她。而这位下属则在日夜相对中爱上了美丽智慧的女主人。但鉴于身份的悬殊,他只能默默将这份爱藏于心底。天妒红颜,女子终于禁不住病魔的烦扰而撒手人寰,令这两个身份悬殊却同样爱着她的男人悲痛不已。于是,纳兰先生在院中修建了坟墓,希望能留她陪在身边。在战时结束后,纳兰先生也因为心力交瘁而逝去,来不及对院中的女子进行后续的安排。但那名下属没忘,在战后,他偷偷回到了故居,并孤独地守候在女主人身边,一守就是十年。终于,在一天下午,他看到阳光美好,便坐在墓旁回忆当初的美好时光。可能是天气太暖和了,也可能是回忆太美好了,那男子就这样陷入了梦境,安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