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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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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春天到来的缘故,北夷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骚扰,然而尽管这样,耿少潜依然忙得见不到人,郑简带着一小队人百无聊赖地在城中巡视。
“这是怎么回事?”
郑简远远看到一群人追打一个身形狼狈的男孩顿时停下脚步询问身边的守军。
训练有素的守军立刻上前驱散了围殴的人群,被救下的男孩神情卑微地道谢,守军与之随意交谈了两句便让他离开了。
“郑公子。”将事情解决之后守军回到郑简身边,“只是一个流落城中的北夷人被发现了身份。”
“北门关城中有很多这样的北夷人吗?”郑简忍不住问道。
“也不算多。”答话的守军瞥了一眼还在角落里躲躲闪闪的孩子,“因为腹地百姓不像边关对他们的仇视情绪那么重,大多数逃难进来的北夷人都会选择在京城一带,容易蒙混过去,就算被发现了也很少挨打。”
郑简朝那个探头探脑的北夷孩子招了招手。后者犹如过街老鼠一般怯懦小心地走出来,站在郑简面前:
“大人……”
“你是北夷人?”
“不——”男孩矢口否认却又陡然软下了气势,耷拉着脑袋道,“我的母亲是汉人……他们,在两年前的战乱中都死了,我没去过部落,到内地去,又没有盘缠……”
“你的汉话说的很好,怎么会被人发现身份?”郑简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个……”孩子低着头,卑弱地抬眼看向郑简,慢慢撩起胸口的衣物,“衣服破了,被他们看到了……”
郑简看着男孩脏兮兮的肚腹,没明白过来。
“好了,不要玷污了我们公子的眼睛。”一旁的守卫军朝男孩大喝了一声,看着对方大受惊吓的模样很是不耐地转过头,转而尽职地向郑简解释道,“北夷人都有刺面纹身的习俗,就算是他这样在汉地长大的孩子,身上也会有部族的纹身,看来是他的纹身被人看见了才招惹了麻烦。”
“既然这样,就不能想办法大家相互共存吗,就好像西南的百越之国那样?”
听到郑简这样喃喃自语,守军忍不住面带轻蔑之色说道:“汉、夷是世仇,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父母兄弟同胞,我们永远不可能原谅他们,就像他们永远不会放弃汉地这块沃土——”
“仇恨总是能够被遗忘的。”郑简凝视着眼前这个怯懦的男孩,“就算你记得,你能让你的儿子,你的子孙都记得吗?”
“我会的!”守军直视着郑简的目光,“这样的仇恨不需要铭记,他们是刻在骨血里的,如果我的后代忘记了,我会让他们都记得,让他们的孩子们也都牢牢地记得——”
郑简轻笑了两声,像是不屑又像是无奈,却只让人觉得天真和包容——这大约就是郑氏一族的魅力,他挥挥手阻止那守军还要说更多:“好了,这也是个可怜的倒霉人,谁让他是一个生在北门关的北夷人呢?给他两个馒头让他走吧。”
“是……”
“郑公子——”
郑简回头看着朝自己策马而来的王鹰,对方面色焦急,像是出了什么急事一般。
“怎么了,王大人?”
“将军……”王鹰跳下马背,喘着气一口一噎地说道,“少将军让您回去……”
闻言,郑简夺过王鹰手里的缰绳一个翻身跨上马背就直直往城中的将军府赶去。
“少将军——”
郑简急匆匆地赶回将军府,一推开门却愣住了——
“郑简。”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白衣的少妇,丰腴的身段,妙曼的体态,脸上的面纱只挂了一半,被边关的风沙吹拂起来,飘飘扬扬,就像当初京城三月里的垂杨飞花。
“是你……”
那些青涩的岁月已经恍若隔世,就算是两人面对面也差点没有认出来,恍若镜像一般,两张郑氏的绝色面容,彼此对视,相顾无言。
“你还回来做什么?”郑简很快转身,闷着头直朝里走,直到撞进一个人怀里——
城墙一般的胸膛撞起来有些疼,但却意外地安定了他混乱的内心。
“是我找他们回来的。”
“他们?”
耿少潜揉了揉郑简撞到自己的脑袋,让过半身,叫郑简看到他身后那个背着婴儿的男人。
郑简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那张平凡而陌生的脸庞,以及他怀里那个留着口水昏昏欲睡的小婴儿,猛地回过身来,指着身后女子的鼻尖怒道:“这就是你对郑家的回报、对爹娘的交代——”
“郑简我……”
然而郑简并不愿意听她的解释,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般低头冲了过去,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抱着婴儿的男人将郑姑娘搂在怀里,安慰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以为……”耿少潜看着郑姑娘难过的模样微微蹙起眉头,“你毕竟是他这世上最后的亲人……”说这话的时候国尉少将军的语调格外轻柔,像是怕惊起什么一般。
“多谢国尉大人。”郑姑娘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正如当初毅然决然选择逃婚一般,这个聪慧而坚强的女子总是用自己的方式承担着一切选择的后果,“请让我们姐弟两个单独谈谈。”
“冷刀。”郑姑娘回头看着自己的男人,“把孩子给我。”
郑姑娘抱着那个小小的,像是世界上最脆弱之物一般的婴儿走向郑简所在的屋子,叩响了房门:“郑简,开门……”
郑简不应,郑姑娘就反复地敲门,直到里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打开门将人放了进去。
“大人。”一直面无表情的冷刀转过身,像是守护那间屋子一般看着院子外面,“您要的消息我已经打听到了,罗家并没有参与到那件事情当中去,那个人在京中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禁宫。”
耿少潜沉默了许久,点点头:“我明白了。”
“您后悔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耿少潜愣了一下,看着这个曾经想兵器一样的男人,原本毫无感情的死士就像是主人最趁手的器具,然而当那样柔弱的感情侵入内心,却一下子变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耿少潜皱起眉头反问道,“这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
“可您不应该找我们回来。”兵器一般的男人这样说着,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像是并未摆脱去死士的身份一般,牢牢地守护着自己背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