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了呢》阿空空

1、真是抱歉了呢

　　到了27岁的年纪，最常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被催婚了。

　　凛每次回到家里，都能听到妈妈的催促：你看看，江老早就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你为什么还不结婚啊！连女朋友也没有！

　　这次回鸟取县，似鸟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时间还早，他也就顺带去了凛的家里。因为和凛在同一个地区上班，也还像高中那样住在一起，所以凛的家里对似鸟非常熟悉。江和御子柴更是不用说，都是从高中起就已经熟识了的。

　　这次回来，凛妈妈照旧催促着凛去相亲，凛不置可否，只是躲开了妈妈的数落，到客厅里去坐着了。

　　凛妈妈大概是真的着急了，连带似鸟也开始叮嘱起来，要似鸟多照顾照顾凛，还叮嘱似鸟，让他也抓紧时间找个女朋友。

　　凛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撇撇嘴，什么照顾呢。明明合住的时候大多数是他做饭，似鸟早上还要他叫才肯起床。怎么看都是他在照顾似鸟吧。

　　好在凛妈妈一会儿之后就做饭去了。倒是小小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似鸟的身边，伸着短短的双臂，要似鸟抱。

　　御子柴走到凛身边坐下了。看着不远处，抱着小孩的似鸟，御子柴笑着跟凛说：“明明你才是舅舅，那孩子却这么黏似鸟，果然是你的鲨鱼牙太吓人了么。”

　　他自己确实是比较严肃一点，小孩子会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似鸟的话，总是笑眯眯的，当然也会比较讨小孩子的欢心。也不知怎么的，似鸟那颗墨色的泪痣好像特别的吸引他的小侄子。小家伙肉肉的小手总是摸在似鸟的眼角下。

　　“说起来，总是一个人，你难道不觉得寂寞吗？”

　　“嗯？”凛听到御子柴的问话，愣了愣，摇摇头：“怎么这么问？。”

　　“我也不想的，但是江和岳母都催我要多跟你交流啊...”御子柴也颇为委屈。

　　“不会寂寞啊。每天下班以后去接似鸟，然后回去做饭，晚上和似鸟看看电视剧。周末和同事一起出去聚一聚。也常常会在周末和似鸟出去采购，或者去郊游。”

　　“不是这种寂寞啦，嗯，用江的话来说，就是情感上觉得有点孤独这样的。”

　　凛仔细的想了想，好像也没有。

　　御子柴悄悄的看了看厨房里正在偷听的江，无奈的耸耸肩：“你总不能只有一个似鸟就够了吧，似鸟也是要结婚的啊。”

　　只有一个似鸟就够了么？

　　仔细想想，还真是的，从前他还在为奥运冠军的梦想奋斗的时候，似鸟就在他的身边了。后来工作了之后，两个人又是在同一个地区，就一起合住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默契与熟悉。所以就算一直这样继续过下去也很好。

　　至于似鸟要结婚这件事情，凛还从来没想过，现在被御子柴骤然提了出来，一时间，凛的心里竟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似鸟抱着他的小侄子也走了过来。小家伙抱着似鸟，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着：“爱，爱...”

　　凛在心里有些烦闷的想着：爱什么爱，我平时都是叫的似鸟，你就这么亲密的喊爱了么，等到他也结婚了，有了孩子，你还能这么黏着他么。

　　看似鸟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孩子的吧。

　　想象着似鸟结婚后的生活，凛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他忍不住的轻轻叹了口气。似鸟像是有感应一般，抱着小孩转过身来，关心的问着：“前辈，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怎么了，不舒服么？”

　　凛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看凛好好的样子，似鸟也放下心来，又转身回去和御子柴一起逗着小孩。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有种令人舒心的温馨感。似鸟就在这样令人放松的氛围里笑的一脸温柔，眼角的墨色泪痣也意外的对凛有了些异样的吸引。

　　犹豫了一会儿，凛才带着点试探的意味询问到：“似鸟很喜欢小孩啊，最近有要结婚的打算吗？”

　　“嗯？”似鸟动作停了下来：“前辈怎么突然这么问？”

　　凛有些后悔自己就这样莽撞的问了出来，他咳了咳，掩饰的说着：“因为妈妈一直也在催我结婚，我想好像也确实到了应该结婚的年龄了。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小孩的样子，应该是比较想要结婚的吧，怎么样，有喜欢的人了吗？”

　　似鸟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僵硬，手也无力的垂落下来，不一会儿又重新温和的笑了起来：“前辈原来是自己想要结婚了啊，嗯，我...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过结婚的话暂时还不会啦。”

　　听到似鸟说有喜欢的人，凛一瞬间心里紧张无比，再听到他说暂时不想结婚，又莫名的松了口气。

　　御子柴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笑着打趣：“凛，你看看，都是你，带坏似鸟了。不过似鸟居然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

　　似鸟眨眨眼，面色有了一丝腼腆，没有回答就溜到了厨房里去帮忙了。留下凛和御子柴猜个不停。

　　可是直到回了东京，凛也没有问出，似鸟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回到东京之后，似鸟似乎比原来安静了不少。平时凛做饭的时候，似鸟总是喜欢在凛身边叽叽喳喳的帮着打下手。现在也还是总在帮忙着，却总是时不时就发呆。晚上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也安静了很多。

　　相比似鸟的静默，凛反而烦躁起来。晚上甚至有些辗转难眠的意味。在无数遍的猜想着，似鸟到底喜欢的是谁之后，凛终于发现，对他而言，其实真的像御子柴说的那样，只要有似鸟就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要恋爱，也从未想过要结婚。只是因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总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了。

　　喜欢的人已经就在身边了，他又怎么会想要和别人恋爱呢。

　　想明白了这点，凛却更担心起来：似鸟，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心里乱糟糟的，凛觉得夜晚也变得漫长起来。在床上翻滚了许久都难以入眠，凛最终还是起床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

　　夜晚寂静无比，凛喝着水，想着和似鸟平时相处的日子，忍不住长长的叹出声来。忽然间，凛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啜泣的声音，好像是从似鸟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凛轻轻的打开了似鸟的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他看不到似鸟的状况，只能小心的问了句：“似鸟，你睡了吗？”

　　房间里除了小声的啜泣，并没有人回答他。

　　凛走到床边打开了灯。柔和的奶油色光晕里，似鸟蜷曲着身体，大概梦到了什么事情让他很不安的事情，身体都微微的颤抖起来，就连双手都死死的抓着被子。小巧的脸庞上，双眼紧闭着，脸上水光一片，口中还喃喃的说着什么。

　　凛靠近了一些，才听清了似鸟说的话语。

　　似鸟喃喃的话语反反复复都是两句话：“前辈不要结婚好不好...我很喜欢前辈啊...”

　　似鸟紧闭的双眼还在不断的有泪水渗出，凛温柔的将他脸上的泪痕拭干，有些无奈的想着：从前还以为你总是有些迟钝，有些笨，现在看起来，我也许比你更迟钝呢。

　　一夜难眠。

　　第二天似鸟起床的时候眼睛酸痛不已，还有些红肿。客厅里，凛正拿冰袋敷着眼睛，眼下也是鸦青一片。看见他似鸟出来，凛顺手也给他递了一袋：“呐，你眼睛好像也有点肿，和我一样昨天也没睡好吗？”

　　“嗯...”

　　“今天就是情人节了，居然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你在我身边就呆了这么久呢。

　　似鸟还是有些郁郁的，提不起精神。

　　凛也不多说，照旧送似鸟去上班了。

　　但是离开似鸟的公司后，凛开始了一天的安排。其实昨天晚上，在似鸟床边，他就已经打算好了，跟似鸟坦白一下，既然似鸟那么不安，那他主动一点好了。

　　坦白之后，要和似鸟好好的过一个情人节。

　　一边开着车，凛一边想着，不知道现在定一对男戒来不来的及。

　　大概是上天格外的眷顾他们一些，凛打了电话去问，居然还是有的，型号也刚好。凛记得很清楚，似鸟的无名指和他的小指是一样粗。

　　凛翻着那边传过来的款式，心里暗自欣喜，当初拿到奥运冠军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其实如果对象是似鸟的话，结婚好像也变得可以期待起来。

　　这一整天凛的笑容都难以抑制的挂在脸上。同事都问他：“松冈先生是今天要和女朋友约会吗？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凛笑容满面的回答着：“他应该算是我的爱人了。”两个人的相处其实早在他们尚未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爱人的意味。情感上甚至要比爱人之间更契合也更亲密一些。

　　就要下班的时候，凛给似鸟发了一条简讯：似鸟，我今天有点事情，可能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坐地铁回去吧。如果到家之后我还没回去，你就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去做饭，知道么。

　　去市中心取完戒指后，回家的的路上，想了想凛又按捺不住的给似鸟发了一条信息：晚上回去我有礼物要给你。

　　彼时似鸟正坐在地铁上。由于情人节的缘故，地铁里到处都是出门的情侣。收到凛的信息时，似鸟想了很多凛在情人节给他送礼的原因，但是却始终不敢想凛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这样畸形的爱恋我独自承受就好，又怎么敢奢望自己一直憧憬的那个人恰好也喜欢自己呢。何况他最近好像还在打算着要结婚了……

　　无论如何，凛要给他送礼物似鸟还是很高兴的。他握着手机，想着要如何给凛回复。忽然间，手腕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闪过，似鸟的手下意识的松开来。手机就这样掉了出去，他慌忙弯腰去拾。

　　弯腰的瞬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了碎裂的鲨鱼坠子上，胸口也一阵发闷，难以呼吸。

　　似鸟捡起手机，有些奇怪的想着：怎么突然这么心慌难受起来。

　　地铁上的闭路电视播放着新闻，东京市中心由于卡车司机醉驾，发生了一场大型车祸，死伤无数，很多人都唏嘘着。

　　似鸟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碎片，并没有注意到新闻。他手机的屏幕已经裂开了，鲨鱼吊坠也坏了，似鸟忍不住有些失落。

　　这个鲨鱼挂饰还是凛和他一起挑的，他一直都很喜欢，没想到居然摔碎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买到买一个一样的。

　　时间往回退一点，退到凛正在发短信的时候，他心里还甜蜜而忐忑的想着要怎样跟似鸟说，晚上做什么菜更好。

　　发完信息，凛掏出了包里的一对男戒，笑容渐渐的扩大了一些，真想快一点到达他的身边啊。

　　忽然之间，一辆卡车离开了原本的车道，摇晃着快速的冲了过来。车子飞出去的瞬间，凛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戒指。

　　再后来就是全身碎裂一样的疼痛以及逐渐袭来的黑暗把他包裹起来。温热的液体疯狂的从他身体涌出来，就像他的生命的那样疯狂的流逝着。周围人声嘈杂，那些喧闹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他的世界逐渐的安静下来，然后归于沉寂。

　　黑暗中，凛想要握紧手中的戒指，双手却已经不能动动弹。模糊之间，凛在心里断断续续的想着：似鸟，抱歉了……我这次好像要食言了……礼物我大概是给不了你了……真是后悔啊……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真是抱歉了……最后的日子里居然让你这样不安……

　　似鸟还在家里的等待着，心中的慌乱和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明显。沉沉夜色墨蓝无比，他很快就知道了，在他的世界里，天空永远也不会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