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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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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
看到空空如也的行刑室时,这是russell的第一个念头。
铁架上的锁链完好无损,然而原本被锁链所束缚的那个人却已然不在。地上的血鲜艳而刺眼,标识出那个人离去的方向。很多很多的血。russell想象不出任何人能够在失去如此多的鲜血之后仍旧保持意识,更不要说逃走。
可那个人还是逃走了。
逃走了……不,这样也好。
russell发现自己竟然微笑了起来。是啊,这样才有趣啊,不是吗?逗弄鱼缸之中的鱼确实能带来不少乐趣,可总赶不上亲手将这条鱼从水中扯出来,用金属的鱼钩刺穿它的嘴唇。那才是真正的乐趣。水手的乐趣。
russell从柜子里取出一支老式的□□。枪上已经积了不少灰尘,他用油布擦了擦,然后开始装填弹药。他的独手干这活有点力不从心,但是他的耐心弥补了其他方面的欠缺。猎枪的木质枪托已经有些泛黄,枪很沉,却古怪的令人安心。russell用铁钩操纵轮椅,剩下的手端着枪,那温暖的木头纹理让他想起了他的第一条船。他在那艘船的船舷上漆了“迈阿密之王”这几个字。然而在私下里,他喜欢叫它桑迪亚哥。那是《老人与海》里的老人的名字。他没有告诉他的那些朋友们这个称呼,因为害怕他们会笑话他。他们是不会懂的。他们不读海明威,也不懂大海。他们只是一群沉浸于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
可他不是。
他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和桑迪亚哥才是一类人。他的老桑迪亚哥——年迈的、固执的、不肯屈服于大海的桑迪亚哥。
窗外,雨水瓢泼落下,好似激昂的战鼓。风吹起梧桐树纤细的树枝,如鞭子般抽打着玻璃窗。这雨令他想起了海。他握着枪的手绷紧了,他的手臂上的肌肉块块鼓起,像是沙袋中的岩石。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颠簸的海上,他成了一个渔夫,他手中的枪即是他的鱼钩和鱼线。
那条大鱼就在这里。
在暴雨的咆哮之中,russell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那声音来自楼下。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乘电梯下了楼。在一楼的走廊里,他再一次发现了血迹。它们为他指明了方向,就像是六分仪和罗盘为航行的水手指路。
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的颤抖。他听到了FBI的那些人穿过院子的声音,可他没有在意。他的轮椅无声地穿过走廊,停留在客厅外的阴影之中。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点。
那个人。他站在客厅里,背对着russell。血将他迷彩服染成了古怪的暗褐色。暴风雨怒吼着,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他的影子扭曲而狭长,仿佛地狱的裂隙。
那是flippy,那是他命中的劫难,属于他的那条大鱼。
russell给枪上膛。那声音让flippy发现了他。那个人转过身,金色的眼眸在黑暗的客厅之中闪烁,如同燃烧的星辰。russell瞄准开枪。子弹击中了那个人的肩膀,冲击力撞得他向后退了一步。枪的后坐力震得russell的手隐隐作痛。
russell再次将枪上膛。flippy已经朝他冲了过来。他来不及瞄准,直接射击。没有射中。他再次上膛时,flippy的匕首已经逼到了他的面前。他躲不开,可是,他也没有想要去躲。
“鱼啊,”他轻轻地说出声来,“我跟你奉陪到死。”
他开枪射击,射中了那个人的侧腹。与此同时,对方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肚子。他疼得皱起了脸,可他没有在意。他再一次将枪上膛,太近了,他无法瞄准。
匕首再一次袭来,在他的身躯上肆意切割。他感觉到大腿上一阵温热,他不知道,那是他的肠子从伤口里溢了出来。flippy用金色的眼睛打量着他,然后咧嘴一笑,踢翻他的轮椅。他栽倒在地,手中仍旧抓着猎枪。那个人用靴子踩住他的头,使劲碾压着。他的头疼得快要炸开,眼睛鼓胀,像是有血管爆裂了,一片模模糊糊的红色。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世界倏尔安静了下来,太静了,能够听到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死。死是什么样子的呢?russell惊讶地意识到,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死。即使是在当年的那个夜晚也没有。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永生不死的。可是,没有谁是永生不死的。谁会去想那种事呢?
除了现在,他真的要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门被撞开了。透过遮蔽双眼的模糊血云,russell远远地看到许多双穿着靴子的脚。那是警用靴,是警察来了。他猜测,此刻一定有许多枪口正对着他们俩。他仿佛听到某个人在大喊着要叫救护车。russell想要笑,却被喉咙里涌上的血给哽住了。
片刻之后,头上的压力减轻了。flippy从他的身边退开,缓步走向那群警察。他能够想象出那个人脸上嘲讽的笑容。russell使出最后的力气,抓紧那杆猎枪。他一寸一寸地将枪抬起来,指向flippy的后心。他确信有flippy身影的遮挡,警察们不会注意到他。就算他们能够注意到他,也太晚了。russell的手指抽搐,缓慢却坚定地,扣下扳机。
老人终于还是抓到了那条鱼,不是吗?
russell听到了子弹破空的声音,伴随着尖叫与重物坠地的钝响。他满足地吐出最后一口气,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