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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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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三月的天气,X市是南方城市,空气里有一丝潮热的味道。
这里不是北京,街上没有那么多行人,宽阔的马路上也只是偶尔有辆车驶过。
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十字街头空无一人,我瘫坐在街边,若这时旁边有个便利店就好了,可以买上几灌啤酒,喝到微醺,然后回家倒头就睡。
正想着忽觉有黑影压过来,我抬头看到孔寅站在旁边,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冲我摇了摇笑着问:“要喝点吗?”
我失笑,“好啊。”
他坐下来,拉开易拉罐递给我。
两瓶下肚,话渐渐多了起来,他讲起上大学时候的趣事,我感叹:“这才是青春啊。”
他说:“你呢?青春时光很难忘吧?”
我失笑摇头,然后抑扬顿挫的讲道:“我呀,我所有的青春都跟一个名字有关——沈宵!他是我青春里全部的喜怒哀乐·····全部·····”我喝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缓缓入喉,我低头半边脸埋入手掌,“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我托着下巴问他:“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他眼睛里是点点的热切和怜惜,我转过头接着说:“我比任何人都热切的希望他能幸福,只是想起这幸福里没有我,还是会觉得非常的难过。他结婚那天我去了,后来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提前离开。我到酒吧里喝得烂醉。酒吧里有个很英俊的老板,他说,每个女孩心里都住着一个不辞而别或者逃跑的男孩,要学会豁达,要明白人来人往。那天晚上我跟我的老板上床了,后来在一起,四个月后又分手了。”我摊手,“就这些,没了。”
他抬头深呼吸看不出情绪。“乔睿,你是其实不用对我说这些,说一遍痛一次不值得。”
手中的易拉罐被我捏到变了形,我说:“有些事,总要过几年才能从容的说出来。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是个很没出息的人,明知道困难重重前路险恶还是忍不住幻想会不会就这样牵着手跟着他一不小心就白了头呢?可笑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天长地久至死不渝。”我沉默了一会,转头问他:“可是那么相爱也没有到老会不会太可惜了呢?”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又转了过去,他说:“两个人在一起,一个人深爱就够了,一个人把征服另一个人当做一生的事业,不会半途而废,也不会急功近利,你说这样算是算是一种爱情呢?”
“太相爱的两个人很难走到最后。”他托住下巴微笑着问我:“我说的对不对乔大作家?”
我忍不住笑起来连连称是,他很是受用与我碰杯。
我说:“你也是个奇怪的人,你是怎么做到暗恋一个人这么久的?”
“很久吗?不久,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等几年不算什么。”他笑起来,“我记得你曾经在杂志里说过一句话,你说恨不得每隔一分钟就问上一边你还爱我吗才会有安全感。”我微微抬眸看着他的侧脸,他继续说:“其实你不用多懂事,不用多聪明,也不需要瞻前顾后,我只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可以肆无顾忌的撒娇、无理取闹,每天早上醒来都是笑着,不会再一个人走在寒冷的大街上,不会再买醉,不会孤独害怕。”说吧他认真的看着我,眼里有明灭的期待,“可是乔睿,我好怕我想给你的这些东西不是你想要的,或者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
我害怕他用这种殷殷的目光看着我,像带着奢望的祈求,让我无处可藏。
他拥着我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我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沉重的心跳和呼吸。
我也曾在这样的慢慢长夜里,与你把酒言欢至黎明,他揽着我的肩,我被你裹在厚实的大衣里,周围都是你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视线被遮住好像心也被遮住了一般,不知外面是阴是晴。我任由你牵引着走在黎明破晓的马路上,走向未知的天明,你亲吻我的时候,路灯刚好熄灭。
我闭上眼睛抓紧他的衣摆,古龙水变成了范思哲,身边人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早晨睁开眼潜意识摸索手机,睁开眼却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是孔寅的家。手机上有程东阳的信息。
程东阳:我回去了,希望下次来,是参加你的婚礼。
我靠在床头发呆,孔寅敲门进来,我转过脸看着他,他愣了一下,我说:“有烟吗?”
他点头出去,一会把烟火机和烟灰缸放在床头走了出去。
每次给自己点上烟都好像是一种奖励,带着欣喜和敬畏接受馈赠与慰藉。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程东阳,他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毛衣对我眨眼睛,想起在马路边的车里他眼里的哀伤与绝望,他说:一辈子这么长,我总会等到你。
厨房里煮着粥,香味扑鼻,孔寅一身舒适的太空棉服,身形高大匀称,他转过来看到我笑得格外温暖,眼睛弯弯的,他说:“先洗漱,毛巾和牙刷都放好了,粥也好了,洗漱完快来吃饭,我煮的粥很好喝。”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察觉到抬头看着我有些羞赧。
我说:“孔寅,可以不爱我吗?”
他说:“不可以。”
我不再说话转身去洗手间。
半个月后,孔寅带我去了Y中,并在校长和老师的见证下向我求了婚。无数次幻想的场景就这样赤、裸、裸的展现在眼前,玫瑰花围成的心形,粉色的气球,一个英俊的男人,一枚戒指,我抬头看天忽觉无望。孔寅认真又热切的眼神让我无处遁藏,我叹息,那就听天由命吧。
孔寅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确定关系后他就正式去我家拜访了我父母,爸妈对这个女婿很满意,我终于让他们顺心了一回。不久后我跟他回家拜访了他的父母家人,两家老人见面后一致决定把婚事提到议程上来,于是还有两个月我和孔寅的婚事被定下了。
孔寅说,所有的事他来料理,我只需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做新娘子就好。
乔希从日本回来却没有回家,而是打电话约我到Y中的操场。
因为是周末,校园里除了门口的保安空无一人。
她一袭红色超长大衣罩住里面的白色长裙,不像是远行回来倒像是刚参加完酒会。
她坐在操场西面的观众席上,烈焰红唇,指尖夹着白色的香烟,神色不明。
我与她隔着一个座位坐下,她一直看着前面不曾搭理我。
我耸着肩裹紧外套说:“风好大。”
她只是抽烟不理我。我也不再说话。
抽完烟她站起来说:“走吧,下去跑两圈。”
她的长发和裙摆迎风起舞,我跟在她后面,她跑得很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灌进五脏六腑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她只顾往前跑,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突然觉得难过。很久以前,我和她都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她还没有这样漂亮的裙子,还不会画上浓妆,还没有学会抽烟,也是在这样的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我与她并肩拼命地在操场上奔跑,只为了庆祝我的毕业。
她终于停下来,我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她转过身走到我面前扬起手掌掴了我,我撑着膝盖接下了这货真价实的一巴掌。我笑着说:“解气吗?要不要再来一巴掌。”
她没有迟疑又打了我一巴掌,面颊火辣辣的疼,我看着她悲伤的脸笑起来。
她抱住我骂我傻、逼。
残阳如血,暖风阵阵,我与她并肩躺在塑胶跑道上。
她握住我的手,抚摸我的脸颊。
“疼吗?”
我摇头,“早就不知道什么叫疼了。”
“何苦?”
“有更好的办法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或许我活着只是为了痛快而不是意义。”
“那爱怎么办?”
“挖个树洞,埋起来。”我仰面闭眼,“待来生。”
“做梦,这辈子都无能为力下辈子就会有生机了么?”
“那下辈子再埋起来,等下下辈子。”
“就算你等上一万年也不会开花结果,你是连仙人球都养不活的人。”
“我是不是很失败。”
“你活该。”
“谢谢。”
“真的要结婚吗?”
“嗯。”
“没有退路了?”
“破釜沉舟,这次很有种。”
“原来结婚可以这么简单。原来你也会和不爱的人结婚。”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可以一生漫步云端,更多的人最终都会跌入世俗,即使没有爱情,还是要结婚,要生儿育女,要往前走。”
她沉默。
“我昨天把喜帖寄出去了,全不都是我亲手写的,一笔一划。”
我和你的名字终于写在了同一张喜帖上,可惜的是,你的名字在上面,我的名字在下面,永远不会平行。
“我不想祝福你,因为你不会幸福的。”
“没关系,没有你的祝福还有别人,这段婚姻被很多人看好,我不会再四面楚歌。”
我不拍四面楚歌临敌千千万,我只怕你轻易放手我们不战而降。林琛,我们何必这么为难自己,为难别人,天下太平不好吗。
次日清晨,张并敲开了我们家的门,她的头发已到肩膀,一脸憔悴风尘仆仆,到房间倒头就睡。睡着之前她说:“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离婚礼还有半个月,我和孔寅见面的次数也减少,老妈婚前就该这样。
阿并住在酒店,她说大张旗鼓的住在我家会很奇怪。
乔希推掉了所有工作,在家陪我买东西,订婚纱,接待亲朋好友。
婚纱店打电话给我说婚纱到了,让我试穿,不合身的还要再改。
婚纱店,阿并和乔希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喝着香槟。
我穿上婚纱,,长发盘起,帘子拉开,阿并和乔希都愣住。
我走到镜子前,真漂亮,漂亮的婚纱,漂亮的首饰,漂亮的鞋子,漂亮的人。
镜子里的人粉黛未施,素面朝天,抹胸的婚纱露出凛冽的锁骨,昂贵的项链衬出肤白如雪,华丽的拖尾逶迤贴地。
阿并说:“乔睿,你能不那个表情吗?要哭就哭,哭不出来就笑,那个表情是要难过死谁。”
我整了整下摆说:“我为什么要哭,我就要结婚了,而且我有最漂亮的婚纱和隆重的婚礼,我为什么要哭。”
“说的真好,那你丫倒是笑啊!”
“我在笑啊。”
“滚!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乔希站到我身边,看着镜子里的我微笑,“很漂亮。孔寅很用心是不是并姐?”
阿并叹气,“这个男人我很放心,问我担心的是你姐。”她急迫的问道:“睿睿,你不会逃婚吧?”
我呆呆的看着镜子一角里的那个身影。
“姐?”乔希推了我一下。
我转过身,真的是他,仍旧是一身合体的西服,眉眼间波涛暗涌,我走过去,隔着橱窗,一步之遥,四目相对,他忽然笑起来,慢慢伸出手覆在玻璃上,我也笑了,掌心贴住他的掌心,冰凉的玻璃隔住他的温度。
谢谢你在我嫁为人妻之前赶来见我一面。
我从未见过如此悲伤的林琛,如此脆弱不堪表情,我的指尖描绘着他的轮廓的眉眼,脸颊慢慢的贴近玻璃,他的额头贴着我的,他唇瓣微动,却无声:“跟我走。”
我只是微笑,泪水夺眶而出。
他冲进来拉住我的手腕。
“林瑜····”
“我错了,我不该认为以你的智商会理解我,会等我,你要放手我阻止不了,但我放不了手。乔睿,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嫁给任何人,你的丈夫只能是我!”
阿并在后面大喊:“说得好林琛!带她走!这边交给我!”
“姐!跟他走!再不后悔就真的来不及了!”
林琛这个疯子拉着还穿着婚纱的我奔跑在大街上,我忽然不知道是我之前做的都错了,还是现在做错了,可是没有办法,他站在面前,说要带我走,我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他终于停了下来,拉我入怀拥吻,路人纷纷驻足观看,我红透了脸只能躲在他怀里,淡淡的古龙水味沁入心脾,他如此真实的温度灼伤我的眼眶,我认输,我投降,我承认我以前的行为有多么荒唐。
“睿睿,我·····”
我捂住他的嘴巴,说了平生最俗气最狗血的一句话,“我愿意。”
你都来了,所以我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