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苍叶。]
[再给我唱一遍水母之歌吧。]
嗯。
好啊。
如果你愿意的话。
只要是库利亚的希望就可以了。
——可是，为什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呢。
——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莲说，超出我思考范围的事还是不要去思考的好。
——那么，就这样吧，这样就好。
苍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刚想要坐起来，就觉得脑袋一懵。
头疼这个问题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按着太阳穴爬下床，摸到柜子隔间里外婆放在那里的药，赶紧就着水咽了下去。
然后就径直蹲在柜子下面好一会，直到头痛稍微缓和了一点。
这时候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拱进了怀里，毫不客气地蹭着他的脸颊。
“库利亚。”
苍叶无奈抱起那团毛球站了起来。
“MASTER——”
波斯猫一样的人工智能得寸进尺地扑了上去，甩着尾巴开始撒娇。
苍叶一大早因为头疼而积郁的心情顿时变得很舒畅。库利亚是从小就跟他在一起的人工智能，就算现在已经是很老的机体了，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动过更换的念头。因为对于他来说，库利亚更加类似于玩伴甚至于朋友这种关系。
而且，是那个人的第一个礼物。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走了快下去，不然外婆要冲上来骂人了。”
“不会啦master，外婆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被人叫出去就诊了哦。”
“诶？这么早？”
“master你是以为现在几点？”
波斯猫瞪着圆圆地眼睛不满地盯着眼前的一脸状况外的家伙。
糟糕！
苍叶暗呼一声，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就跳了起来。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么！
他抄起库利亚往挎包里一塞，从厨房里抓了两块面包叼在嘴里就匆匆披上外衣冲出了屋子。刚刚推起自行车带上耳机，猛然想起自己又忘记了锁门，只能又停下车小跑折返回去。
于是等他到了打工的杂货店[平凡]，距离正常的开店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羽贺店长并不在店里，只留下了一圈一圈扫地的凡人君看店。
柜台上还留了一张纸条。
大意就是他接了一单比较急的货，已经在去的路上。
看见这么体贴的店主，苍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愧疚。
真的是，好不容易的工作，自己还这么不认真。
是因为幸福指数太高了所以才对自己这么没有要求吗。
对这样的生活明明应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挂着的风铃突然响了。
苍叶立刻回神，打断自己莫名其妙就开始了的自我检讨，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这里是旧货店平凡，请问您需要……库利亚……”
白色风衣的青年打着一把透明的伞站在店门口，一脸灿烂的笑意。
“苍叶，我回来了。”
苍叶一瞬间有些失神。
准确来说直到晚上库利亚跟着他一起回家并被外婆一顿训斥到外面玩到哪里去了三年都不回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最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着外婆一面大声呵责一面炸出来的甜甜圈，苍叶才感觉到了不对。
他完全对三年没有任何概念。
昨天，他似乎确实没有跟库利亚呆在一起。
前天？
前天好像也没有。
可是最多也就是几天吧。
不然他一直高额度的幸福感不就是因为青梅竹马的恋人温柔优秀而又可靠孝顺，还一直陪在身边吗。
但是到底具体是几天呢？
苍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再想继续深入一点，大脑就抗拒般地剧烈疼痛起来。
“苍叶你没事吧？”
“没什么……库利亚你……我就是觉得这三年好像过得挺快的……”
苍叶挣扎了半天，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哎哎哎？苍叶都不想我的吗？居然还觉得不算太久真的是太伤心了！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吗！”
库利亚大惊失色，差点被甜甜圈呛到。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三年啊，苍叶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而且一回来我就觉得苍叶的态度好冷淡！”
“……所以都说了我觉得没有多久啊，我该要怎么表示惊喜啊。”
“果然你还是已经对我厌倦了吗。”
库利亚眼角含泪，可怜巴巴地望着苍叶。
“不，并不是这样。”
苍叶只觉得比物理上的头疼更加头疼了一些。
“那天，我记得你让我唱歌给你听。水母之歌。而且是很多遍。”
“是，我记得。”
库利亚瞬间恢复了活力。
“那天我还穿着围裙给你做了情趣料理！”
“喂耻度这么高的事情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啊，我才不承认这种情趣！”
苍叶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想起来那天下午午睡起来推开门所看到的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厨房里果体的库利亚和身上粉红色的少女围裙。
“我明明只是想在临走之前给苍叶留下深刻的印象。”
库利亚再次委屈起来。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不早了睡觉吧。”
苍叶推攘着库利亚站起来，往楼梯上走去。
原来那个是三年前库利亚走之前的事情，难怪记忆这么不清晰。之前，还一直以为没有真实存在过。
不过，回来了就好，觉得三年太短，只是因为自己的记忆刻意把他不存在的时间都遗忘了吧。
苍叶趴在床上，很快就伴着淋浴的声音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完全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安心与踏实。
有节奏的水声比任何音乐都更加让人呼吸平稳。
在最后一点意识沦陷之前，他感觉到库利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站在他的床前。
“晚安，苍叶。”
声音是不同于平日玩闹态度时的温柔和沉稳。
接着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的发梢。
他就在自己身边真是太好了，难怪他不在的时候会被下意识遗忘呢，苍叶这么想着彻底睡沉了过去。
“master，起床啦起床啦！”
“master，又要迟到了哦。”
“M~S~T~E~R~”
“好啦，我已经在起来了，库利亚。”
苍叶被波斯猫挠得忍无可忍，抱着枕头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再看一眼电子钟，发现的确也不算早了。
他揉着眼睛下了楼梯习惯性就走进厨房。
“外婆今天早上吃……哦，库利亚，等等，你都做了什么。”
库利亚回过头对着他挥了挥手里的奶酪。
“外婆今天也被人叫走了哦，苍叶再等一等，马上就好，今天有火腿吐司酒酿鸡蛋松饼和烤薯球，再加蔬菜汁，不，干脆煮麦片牛奶好了我看看时间还来得及。”
“……都说了早餐不要弄成那个样子。”
“好的，我记住了。”
库利亚毫不犹豫地听话答道。
会记住才怪。苍叶叹了口气，但还是乖乖地坐到了饭桌上等库利亚的早餐。
说实话，加进了厚厚的芝士和熏制得恰到好处的火腿的面包片和新出炉的巧克力松饼以及烤得金黄的薯球都是完全不亚于外婆的手艺。
尽管这次也一如既往地抱怨了实在太丰盛，实际上还是吃得很意犹未尽。
坐在对面的库利亚显然很开心，苍叶觉得整个人也跟着愉快起来。
“今天晚上我来接苍叶哦。”
库利亚送身心愉快的苍叶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道。
“不用了，又不远。”
“可是很不安全啊。”
库利亚难得地没有撒娇，表情很认真。
“怎么就不安全了？”
“东江最近注意到你了啊苍叶，所以我才回来的。”
“库利亚你在说什么，东江是什么？”
苍叶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面前银色头发的说出奇怪的话男人让他恍惚间有点陌生。
“东江就是东江啊，流窜团伙，反正现在苍叶你一个人不安全。”
库利亚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苍叶看了他一会，才又揉了揉眼角，他总觉得似乎头疼又要发作了。
原来是流窜团伙啊，这个理由好像可以接受。
“那晚上回来之前我给你发邮件吧。”
“好的！”
苍叶跟库利亚挥手道别之后，骑车开始往平凡赶去。
路上的风吹过脸，头真的隐隐作痛起来，可是思维却比之前清晰了。
流窜团伙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库利亚说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回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江。
东江。
苍叶默念着这个名字。
突然之间似乎有一个男人的脸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才是你的主人。
某个男性的声音忽然惊雷一般在脑海中响起。
“啊——”
剧烈的头痛刹那间凶猛地袭来，苍叶连人带车一同翻到在地上，眼前一片深深浅浅的黑色。
——残次品。
同样的声音再次侵入大脑深处，扎进每一寸神经深处。
苍叶抽搐着痛苦地抱住头缩成一团，下意识地颤抖出声。
[爷爷。]
记忆里看不清楚脸的慈祥老人立刻回应了他。
[唱歌吧孩子，唱爷爷教过你的歌。]
苍叶点头，我记得的。
水母之歌。
他下意识就哼唱了出来，美丽的旋律从身体里倾泻而出，像是夜里月光下银色的河水在波动。
可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外婆吗。
爷爷，是从哪里来的？
苍叶浑浑噩噩中有些迷茫地想着，歌声嘎然而止。
剧烈得犹如撕裂一样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只觉得全身顿时冷得没有一丝力气。
可是他没有阻止自己再次强调了一遍，从小照顾他的是外婆，不是爷爷。
[库利亚，救救我。]
嗯，还有库利亚。
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库利亚绝对可以保护苍叶。
苍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又黑又脏并且十分狭窄的仓库里。
稍微动一动，就知道自己的手脚都被绑死了。
一定是有人趁着自己晕倒动了手脚，可是这到底都怎么回事。
“哟，小鬼，醒了啊。”
就在苍叶挣扎着四下打量的时候，仓库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又瘦又高形容猥琐的男人走了进来，满脸诡异的笑容。
“你是什么人？。”
苍叶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一点。
“哟，死小鬼，一醒过来就这么精神。可是我把半死不活的你从大路上捡回来的，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男人嘎嘎地笑出声，一只手就直接拽住了努力向后移动的苍叶的领口，一把拖了过来，满身劣质烟味熏得苍叶一阵作呕。
“放开我！”
“小鬼还死倔，有意思。我就喜欢玩这种货色，长得也好，我今天运气不错啊。”男人笑得越发难听，说完就伸手就开始往苍叶脸上和头发摸。
苍叶恶心得浑身一哆嗦，拼命地想要挣开。可是由于绳索捆得实在太紧，确实是半分力气的都不上。
“滚！”
“你叫我滚我就滚啊。”男人嬉皮笑脸丝毫不以为意，手已经开始慢慢往领口一下探去。
苍叶咬着牙想要扯断手上的桎梏，却完全没有一点办法，眼看着男人就要越来越往下走。
谁来阻止一下他。
快阻止一下他。
[库利亚！]
苍叶痛苦地扭开头无意识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我在。]
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猥琐男人的表情僵在了原处，手的动作也没能继续下去。
“库利亚？”
苍叶愕然地看着出现在门边的人。
“我下午去平凡接苍叶的时候发现苍叶失踪了，所以顺着一些线索找了过来。”库利亚笑道，“本来也没有这么快，可是我听见了苍叶在叫我。”
“苍叶的声音，无论多远我都可以听得到的。”
库利亚说着就走了过来，替苍叶解开手脚上的捆绑物。
“苍叶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一点找到你。”
库利亚扶着苍叶站起来，眼睛里都是歉意。
“不，不关库利亚的事。”
苍叶刚准备继续说点什么，就看见终于回神的男人操起一跟棍子就直劈向库利亚的后脑勺，脸色兀然一白。
可是还没等他出声提醒，库利亚就已经抽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匕首反手直接先于那人插进了男人的胸口，鲜血刷的就溅了出来！
“库利亚！”
苍叶愣在当场，
“回家了苍叶。”
“你……你杀了他！”
“他欺负苍叶啊。”库利亚还是一脸微笑，抓住苍叶的胳膊就往外带，“走啦苍叶，我们回家。我可不想回去被外婆骂。”
苍叶怔怔地盯着那个人惊骇地遗容，只觉得心里发寒。
库利亚竟然毫不犹豫轻而易举地就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不对，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对。
他有些木然地任由库利亚踉跄地拖离仓库，才发现外面的城外的垃圾场，可是看着库利亚的背影，大脑里面越来越混乱。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他就是东江啊，就是他想要打苍叶的主意，所以我才要杀了他。”库利亚又补了一句。“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不允许。”
“他就是东江？”
苍叶企图接受这个信息，但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来自身体本身的排斥。
“对啊，他是东江。”
前面的库利亚似乎被他问得一顿，但马上用笃定地口气再说了一遍。
苍叶的脚步一下子定住了。
“……怎么了苍叶。”
“不，如果他是东江，那他是谁。”
两个人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带着嘲讽的冷笑看着他们。
苍叶清晰地感觉到了库利亚手指尖传来的凉意。
然后他看见库利亚毫不犹豫地拦在了自己的前面。
“我会保护你的，苍叶。”
苍叶浑身冰冷地看着库利亚手起刀落杀了那个男人，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
“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库利亚微笑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不平稳的颤抖。
苍叶摇头。
“回不去了。”
垃圾山的周围，四面，走出来一又一个东江，无数个东江。
慢慢地向他们走过来。
他听见了最开始存在于他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一遍两遍三遍，无止无休。
——库利亚。
——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苍叶被库利亚死死地拦在身后，被一群东江围了上来。
“我会保护你的。苍叶。”
不。
你保护不了。
苍叶看着眼前的爱人被无数只手殴打撕扯，最终被狠狠践踏在了脚下，再也没有气息，血肉模糊出露出了金属的臂骨和人造的血脉与关节，爆出黑色的火花。
他忽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留了出来。
你保护不了的。
你保护不了苍叶。
“苍叶”低下头，从地下的水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张跟库利亚一模一样的脸。
美丽，精致，毫无感情。
苍叶呢？
对啊，苍叶早就死了。
你被东江更改了记忆和性格，亲手挖掉了他的双眼，砍断了他的四肢，最终让他的心脏在封闭的囚牢里停止了跳动。
因为你唯独还记得你是那么爱他，所以爱到担心他的一点自由都会让他不完全归属于你。
现在，你的机能也走向了尽头，所以东江把最开始的记忆还给了你。最开始的，真正属于你和苍叶的记忆。
库利亚想起来了，他恢复记忆之后就被送入了废物处理装置。
现在的自己，大概只剩下一组大脑元件和芯片需要回收了吧。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梦呢。
或许只是一颗希望更早遇到苍叶的心吧。
还有，当初能够保护那个最重要的人的妄想。
库利亚躺在冰冷的废物处理传送带上，盯着红色的指示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模糊。
似乎所有的思考都已经迟钝得停滞住了。
——あおば 。
——ごめんね。
他听到自己的嗓子里发出生锈机械摩擦出的涩哑声响。
——不，库利亚不需要道歉。
他看见蓝色头发的恋人正在对着自己微笑。
修长的身姿，微微弯下腰，在阳光下向自己伸出手来。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