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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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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年冬的时候昝重爸妈工作一起外派去了法国,他搬来Q市和小舅舅一起住。选学校的时候他是故意选寄宿学校的。他讨厌小舅舅,更讨厌被那样一个人照顾。
昝重自小就眼高于顶。无论是高过两百的智商,还是出众的外貌都给了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给了他目空一切的资本。十六年来他没觉得哪里不好。
他不喜欢那些围在他身边不断的说些奉承话的白痴,也看不上那些做作而谄媚的笑脸,更讨厌那些为了班上成绩和升学率故意和他套近乎的“人民教师”。
他几乎没有朋友,因为没有人配。
他沉默,却狂妄。
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困难的,他想要得很容易都拿得到。
在他心里,生活无聊又冗长。反反复复一些烦人的情节。他讨厌一件事情在他的生命力出现第二次。可世事难料,偏偏就有一堆滥糟事件在他生命中重复上演。
看着眼前横站成一排的不良少年,他心中有很重的无力感。
这是到了Q市不长的半个月里的第几次了?他只是在学校放周末的时候尽本分的去拜访一下他那“可爱的”小舅舅而已。没必要送这么大份礼吧?
上次碰见他们好像是出了学校去买床单的时候……没办法,谁让学校的床单花纹实在太土?土到他做梦都在骂。死活都要换一个的下场就是被这一群人围殴……
你当然会问:为什么殴过了还要再来?
很简单,因为上次他们人带得太少(大约五六个,然姑娘也记不太清楚了)。落得个打群架的最惨下场——殴人不成反被打。
恩。昝重打眼一看,果然是比上次人多。
带头的那个黄毛挺眼熟的,应该是和上次的那个是同一个人。有假不打不是昝重的作风。他轻轻的挑眉毛。“这次还是以前那套?”
黄毛先看一眼身后十来号壮汉,像要确定自己有人撑腰一样。清清喉咙,说道。“当然。”
上次他们说他们人多规矩他们订——两条路,单挑或是群搂。
这次他没选,直接就一拳头招呼过去。黄毛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已经飞了出去。他挂着笑。选?玩谁啊?群搂他们一群打他一个,单挑他挑他们一群。上次他他妈还真的信了,以为他们这群人渣多多少少能有点古装片里的侠义。结果……全他们是狗屁!
他快步冲上前几步,抓起还倒在地上发蒙的带头人的头发,抬脚就大力的往头上踹。他的鞋划开他的额头,鲜血喷在雪白的雪地上,有些溅在他黄色的羽绒服上。
身后一群人也扑上来,拉扯他的,往他身上挥拳头的。他不理会,回身给缠在他身上的不明物体一拳然后转回身体继续打那个带头的。
妈的,他又不是成龙甄子丹。一个打十几个还帅到不行,偶尔来个POSE调剂观众。
他散打是很强,但那也是说在五个人左右的时候。这十来号一起围住你,连个伸脚的空当都没有,上课学那些个技术啊,姿势啊,还有个毛用?
今天算他倒霉,他认栽。却也不会让他们讨了便宜去。寻事后仇那种龌龊的事他昝重干不来。
他就只逮那个倒霉的,死命的K,专打头。哼,他保证如果他俩一起住院,他绝对比他住的久!
不知道和他们纠缠了多长时间,他已经开始喘粗气。冰冷的空气不断窜进他的气管,像有人在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头。难以喘息,还随着呼吸伴有阵阵的刺痛。额头上的血留下来,模糊了视线,然后成流成柱。有些流进眼睛里,让他睁不开眼。
他踉跄的后退,摸到冰冷的水泥墙,靠上去。心里用微积分计算着自己能活着离开这条街的概率。
结果是十分不乐观的。
那个黄毛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意识。有两个人正在扶他起来,拿外套压在他头上为他止血。
他开心的笑,笑容还没有完全拉开的时候他的腿就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身子一折翻倒在地上,肘关节一阵剧痛手就没了知觉。
躺在地上,他半睁着眼看那群人围了上来。妈的,只要别弄瞎他眼睛就行,那东西它自己不能再长出来,也不能像骨头一样愈合。没人赔的。别的就随他们的便好了。肋骨……断个几条不会死的,只要不插进内脏里。还有他下身那个代表男人尊严的……妈的。他这时候哪还有心情想那些,应该想想怎么……
警察!别动,都转身趴在墙上!
他循声望过去。他昝重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狗屎运了?
远处有两个人正走过来,不,有一个在跑。众人作鸟兽散,两三个扶着黄毛的却因为脚程慢了几拍就“落了网”。
后面的男子慢慢的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低头看他,一句话也没说。
昝重也看着他,透过自己眼睛里的血,就让他看起来血光四射的,不恐怖,却很耀眼。他皮肤偏白,却有很浓的眉。很年轻的脸上没多少表情。昝重想,他可能还没有他大呢吧。男孩没戴手套,有很好看的手指。右边的耳垂上有一个小小的耳钉,在太阳下闪着光。刺进了他的眼,拧疼了他的心。
他是第一个第一眼看见他的脸却没有惊艳表情的人(暂不说别人看见他时他那个狼狈的样子),他喜欢这种感觉,那种不被关注的感觉,就像他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这个人是他昝重生平第一个“有点看得上”的人——因为他那一脸明显不想搭理他的表情。
其实说到底,人都是犯贱的吧。
他自己在心里把自己嘲讽了八百多遍的时候男子淡漠的开了口。“没死呢吧你?”
昝重扯开沾满血的脸,勉强笑了一下。“还……咳咳……”
他不耐烦的低下身子把他拽起来。那力道还真算不上温柔。昝重咬牙忍住痛,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却偏偏不叫出声。
冷漠男看他一眼。没说话,扶他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
昝重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觉得凛冽的冷空气瞬间就变得温暖起来,他的呼吸渐渐顺畅,止住了咳嗽。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后来他知道,那种味道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墨宁的味道。
昝重醒过来的时候被他打到昏厥的黄毛还没醒。他听了一脸满足。
警察来问笔录。昝重不在乎的照实说,他怕什么?他虽然虚岁已有十七,但还有十二天才满十六周岁,杀了人还是可以私了赔钱的。我们伟大的祖国法律就是制定出来保护他这种良民的,不是吗?而钱是他最不在乎的。父母不在身边的小孩总是有过剩的零用钱,特别是昝重这个莫名其妙招尽天下人疼的幸运孩子。
他歪头瞄站在病房门口同样被问笔录的人。他记得他,他是救他的那个人。身后的那个就是扶他来医院的男孩。
“你多大了?”
“还不够杀人偿命的年纪。”
他愣一下,在未成年那一栏里画上挑,“能详细说明一下,你和陈斌的关系吗?”一身警服的和蔼警察伯伯问。
“不认识。”
“呃?就是那个被你打,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人。”
“噢,见过两次。”
“……那你和刘铁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
“哎,拿你和康禹是什么……”
“统统不认识。”他的眼睛一直盯在门口那人明显不耐烦地脸上,他十几年来这是第一次对一个东西感兴趣。“那个……”他指向门口。“救我的那个人是谁?叫什么?”
“哦,他叫墨宁。”
“墨宁……”他笑着玩味这两个字。
原来,
那个警察其实……真的是警察,却不是Q市的警察。他是墨宁的爸爸,来Q市看在念寄宿学校的墨宁,送他回学校的路上遇见一群人打群架,职业习惯就冒了出来,见义勇为了一把。救下了“生命垂危”的昝重,无意中帮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大(?)的坎坷。
意外的是他们竟然读的是同一个高中!昝重想,这个破学校终于干出点让人满意的事情来了!
“怎么写?”
“啊?哦,是笔墨的墨,宁静的宁。”
“墨宁。”
昝重,在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墨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