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那些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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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在南方一个叫龟山的小镇上，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整个大地，赤脚踏上那滚烫的马路就会燎起一个大水泡，我们的主人公—澜小波，一个正在读高一的男孩，黑瘦黑瘦的，头发乌黑修长，鬓角超过了耳垂，斜刘海完全遮住了右边的眼睛，脑后的那撮毛甚至可以盖住白色忖衣的衣领，穿着一双拖鞋，背着一个吃得很饱的书包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头微微地低垂着，眼睛深沉而具有洞察力与穿透力，视线则一直与微斜的头部保持垂直，这样子让人很容易判断出他正在想些什么，却也无法轻易猜透。
一个清瘦的老人从厨房里急忙跑出来，银白的头发上有两根枯黄的松树针叶，和她的头发一样干枯，她伸出还粘有炭黑的，青筋曝出的右手抚摸着小波的后脑勺，左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你可算回来了，今天早上我就不停地打喷嚏，我想你肯定是你要回来了，刚刚你爸爸还打来电话，说妈妈过两天就回来，接你和小峰一起去他们那里过暑假！”
澜小波看着奶奶一脸慈祥的笑容，像干裂的树皮一样布满在岁月雕刻下的皱纹，“大同吗？那么远，但我还是有点想去玩玩！”他看了看搁放在茶几上沾满了灰尘的有线电话，然后回过头来坚决地对奶奶说，“可我走了奶奶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你想去就去，”奶奶叹了一口气，“我还可以看看戏，搓搓麻将呢……”
吃完饭后，小波坐下来陪奶奶看黄梅戏，虽然他并不喜欢看戏，爹爹不在了，这屋子里就奶奶一个老人，小波上学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老人坐不住，无论如何也要找些事做，“以前还可以在上山放牛的时候捡些柴火，现在连爬山都手脚酸痛，一路上要歇好一阵子，人老了，不中用了！”奶奶笑着对小波说，“小波，你现在还小，该玩的时候就得玩，到老了就想玩也玩不动了！”
“奶奶，以后就不要烧柴了，这么辛苦，家里不是有煤气灶吗？我待会儿教你用。”
小波话刚说完，一个将双手插在裤兜里的男孩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头发短短的，鼻梁很高，皮肤却黝黑黝黑的，可能是经常晒太阳的缘故，以至于你能清楚地观察出他颈部衣领处
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上面是黑黄黑黄的，下面则相对来说比较白皙，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脸上有一道不是特别明显的印痕，远距离可能看不出来，但近距离和他面对面交谈时你就会很清楚地看见那道颜色略深的疤痕，那是一个下雨天，没经过修整的乡间马路还是黄泥的时候，他才九岁，因为贪玩，喜欢和一群无知的孩子追在拖拉机后面攀爬，拖拉机停了，他摔了下来，司机没注意，倒车时后轮胎从他的头部碾压过去，当时血肉模糊，村里人都以为这孩子捡不回来了，父母的嗓子哭哑了，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健康地出院了，虽然从此脸上留下了这道轮胎印记……他便是澜峰，小波的堂兄，比小波大三天。
“奶奶，小波。”
“小峰，你也放假了？”奶奶高兴地站了起来，对小峰也是又摸又捏的，像想捧在手心里一样。
“嗯，总算可以解脱了，该死的高中老师！”
“怎么能这样说老师呢？”小波站在一旁笑着说道，“不尊重老师喔！”
“小峰你也真是的，要尊重老师，老师才会好好教你嘛！”奶奶赞同道。
“呵呵，小波你还好意思说，今天是谁顶撞班主任的？奶奶你不知道，他今天没交最后一次英语作业，班主任问他：＇你怎么不交作业？＇你知道小波怎么回答的吗？你肯定猜不出来，他说：＇老师，你只教一门，而我们不是只学你这一门，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再说了，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学了ABC,照样能当共产党的接班人！＇当时全班笑崩了，班主任脸气得通红，在他的期末总结上写了个C。”小峰一屁股坐在木椅上，乐呵呵地说，“他还这样批评我！”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应该这样说，“除了体育老师都不是好东西！”小波看着小峰得意地说道，“教室里要我们讲文明，出口成章，出了教室就随地吐痰，在办公室里调戏女老师，还出口成赃！”
站在一旁的奶奶捂着嘴巴笑道，“怎么现在的老师都这样？”
“就是一个字＇假＇”小波说道，“所以现在需要改革，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去去去！别扯淡了，话说过两天你去不去山西？我们的老爸老妈都在那儿，去年我去过一次，蛮好玩的！”
“如果我们去了，奶奶一个人在家呢！”
“你们想去就去吧，不用管我，你们走了，我可以省很多事呢，还可以和那些老太婆搓搓麻将呢！”
小波明显地感觉到奶奶的话语中有些牵强与无奈……
两天后，小波正在门口和小峰安装渔具，准备去钓鱼时，远远地便看到一个打扮得十分时髦的女人提着一大包行李，从小镇的班车上下来了，男孩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位女人，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每次只能从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现在她站在他的面前，他有点不知所措，连感声“妈妈”都不敢，因为感觉太陌生，有点虚无缥缈。
“小波，你长高了！”女人一脸的笑意，带着些许歉意。
“妈……妈，”小波哽咽了一下，好不容易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第二天大清早，三个人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发了，奶奶站在门口枯萎的杨树下挥手送别，眼里饱含着泪水，笑容却依旧那么慈祥，小波没有回头，他害怕看到奶奶流泪……
火车行进了将近两天，一路上不停地喘气，不停地哀嚎，在夏夜里长鸣，在长空里回响，惊飞了铁轨旁树丫上正在喂食的老鸟，半路在北京西站停了下来，如果你学了地理的话（前提是略知一二，如果是天天睡觉的话我们就不提了），就会感觉很奇怪，从湖北黄冈到山西大同应该不会路过北京的，可首都毕竟是首都，它想让你来就得来，即使是绕一个大弯，即使你付不起多余的车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违反它的规定，它超越了教条给于人们的自觉性，超越了人们对耶稣的祷告，就像你身在外国，手机拿着外国的硬币一样，你喜欢它得用它，不喜欢它也得用它。
在北京西站停了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将车头拆了下来，将另一节车头安装在了这个大铁虫的屁股上，“隆！隆！隆！”火车又出发了，“总算可以吹吹风了，北京的空气总是这么闷，让人透不过起来！”小波的妈妈擦了擦额头上的大汗，“回来的时候再带你们来北京玩，看看故宫博物院！”
“这是北京吗？”小峰伸长脖子朝窗外望去，显然玻璃窗上的油污杂碎迷糊了他的视线，“我怎么感觉像是上世纪欧洲的贫民区？”
小波和妈妈都同时向外望去，只见一栋栋高楼大厦下面是一些破破烂烂的矮小房子，有的是三面土墙围成的小院子，有的则像被一把大刀砍去了上半部分，支离破碎地在风中摇曳着，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四处逃窜，正在这时，一块砖头突然从正在施工的大厦外墙上往鸡群的方向砸去，火车转了弯，谁也不知道那块砖头和鸡的命运。
“这就是北京，只不过是个夭折的孩子，被人们扼杀在摇篮中，一个断了翅膀的天使，”妈妈盯着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窗外的热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将左手肘放在窗台上，掌心撑住下吧，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愁闷，她的表情异常平静，却显示出了一个女人更深沉的气质，很久之后，她转过头来，“对不起，小波，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照顾好你，真的很抱歉，还有小峰，你爸爸妈妈也是，我们为了挣钱供你们读书，很少和你们呆在一起，只有寒暑假能接你们一起过来……”
说到这里，女人嗓子有些沙哑，眼睛开始有些湿润，小波掏出了纸巾，递给妈妈，“妈妈，其实我们都懂的，我们长大了，以后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
“来，吃瓜子吧！”小峰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从背包里掏出了一袋葵花子，“伯母，我们都是大人了，能理解你们！”
“就是嘛，看，为了证明我是男子汉，我天天锻炼的！”小波揽起衣袖，握紧拳头，秀出了他健壮的肌肉，虽然是还没有小笼包那么大的肱二头肌。
“你那叫肌肉吗？”小峰站起来，露出了自己的肱二头肌，甚至脱掉了上衣，露出了两块胸肌，“这才叫爷们！”
小波不服气，与他扳起了手劲儿，这时包括妈妈在内的整个车间的旅客都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那些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