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小雨细细

38、宝藏

　　却说道那日翟蒙假扮了守卫下到井中，侥幸躲过了假面人的盘查，正与众人一一见礼，突然间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地道里猛烈摇动，碎石掉落下来。翟蒙紧紧拥着萧萧蹲在地上，地道晃动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空气中弥漫了火药的味道。萧萧放下捂着耳朵的手问道：“出了什么事？地震了么？”穆天涯惊道：“不好，他们定是用火药炸塌了出口！”翟蒙道：“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翟蒙沮丧而归，气愤道：“他们果真炸塌了出口，门被封死，出不去了！”穆天涯叹道：“也许是天意，不能开启这宝藏……咱们是只能待着等死了……”听得角落里一女子道：“什么天意！我才不信我会被困死在此处！”翟蒙闻声望去，惊喜道：“傅姑娘！你也来啦！”正要过去叙话，袖子却被萧萧拉住，扭头一看，见萧萧面色不快，撅着嘴问道：“你真的认识她？”翟蒙陪笑道：“傅姑娘是在我离开忘忧岛后认识的，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说罢扯出袖子，走到傅烟霞处道：“你怎么也跟进来了，现下可谁也救不了谁了！”傅烟霞嗔道：“谁又要你救了，还是先顾你自己吧，别没在此憋死，先在醋海里淹死了！”说着看了一眼萧萧。萧萧见翟蒙与傅烟霞态度亲密，心里发酸，连带脸上神情也现了出来，偎在冷月宫主身边不做声。翟蒙见了，只得回到萧萧身边，柔声安慰，又说了昨晚遭遇。萧萧转怒为忧，叹气道：“想不到小若竟是为了救你，早知如此，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跟来！”翟蒙笑道：“傻丫头，要早知道，你们还能来么？”

　　萧萧大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讲，说到成于风投敌，飘然惨死，翟蒙禁不住连连叹息，又说起自己身世，翟蒙更是惊讶，见冷月宫主在旁，想起刚才对萧萧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冷月宫主只当不见，对翟蒙道：“刚才你若跟那假面人硬拼，只怕咱们还有几分胜算。”萧萧急道：“那人武功那么好，翟大哥去打不也是送死么！”冷月宫主道：“瞧你急的，那人也受伤不轻，当时若是力拼，不见得就落了下风。”穆天涯冲开穴道，叹道：“女生外向，留不住喽……只可惜……咱们出不去了。”

　　燕舞寒悠悠醒转，半边脸上刀割般疼痛，记起自己伤在脸部，下意识用手一摸，发现已包了厚厚纱布，想是受伤不轻，却也无暇顾及，只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萧萧见她醒了，忙过去问道：“要找什么，我去拿来。”燕舞寒道：“南宫灏……他去了哪里？”翟蒙道：“他被成于风带走了！”燕舞寒着急道：“那人武功高强，为何要把他带走。不成，我要去找他！”冷月宫主道：“你自己伤的也很重，况且出口封住了，咱们也未必能够活命，他被带走，也许不是件坏事。”燕舞寒一呆，抱着飘然的身体不再说话。

　　翟蒙见众人都是垂头丧气，向穆天涯道：“穆前辈，难道这里就没有别的出口么？”穆天涯叹道：“原是还有一个出口，只是……根本是不可能打开了。”翟蒙奇道：“这是为何？”穆天涯摇了摇头，道：“除非萧闲复生，否则也没有别的办法。”翟蒙四处都摸了摸，道：“到底是在哪里？穆前辈可否告之？或许咱们可以试一下。”穆天涯忖了忖道：“也罢，既然到了这种地步，进去倒也无妨。小徒是否给过你一枚龙形玉印？”翟蒙忙从怀中掏出，送到穆天涯手中，道：“可是这枚？”穆天涯点点头，拿着玉印，印章向里对了方向，小心按进龙形石壁右下方的方形小洞内。石壁隆隆作响，竟向两边分开来。

　　众人瞧得惊讶，只因这石壁合着时，一丝缝隙也瞧不出来，如今小小玉印就能轻松开启，都猜不透机关究竟是怎么设的。穆天涯道：“这里存放的东西就是二十年前，四方义士齐聚的财物。大家请！”说着自己先一步进去了。傅烟霞扶起义父随后跟进，其余人见地道已是碎石满地，也不宜多待，遂都跟了进去。萧萧见燕舞寒仍搂了飘然发呆，走过去轻声道：“这里脏了，咱们把飘然姐姐也挪进去罢。”燕舞寒点头，神志也清醒了几分，两人合力把飘然的尸体搬了进去，找了处干净地方放下。只见这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打开来看，都是金银刺目，珠光耀眼。

　　傅青山大笑道：“宝藏……我终于又进来了！这些……这些都是我的！”说着扑到箱子上，如痴如醉。冷月宫主冷笑道：“命都快没有了，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穆天涯叹道：“百姓疾苦，我本打算将这宝藏送还于民，救助饥荒，没成想却要守着宝物困死此处。”傅青山清醒过来，手捧一把珠宝，哀叹道：“哪里能料到最后是这种结果！罢了罢了，若能出去，这里的财宝我一文都不要了。”

　　穆天涯讥道：“你说的话也能作数么！”傅青山一拍胸脯，道：“我好歹也是四川唐门的长辈，现下又有这么多人在此，说话当然算了。可我也知道，咱们是出不去了，若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苦心经营，真是傻到极处！”穆天涯道：“只愿这宝藏莫要落入奸人之手才好，若是因此再掀风雨，倒是咱们的不是了。”

　　翟蒙问道：“穆前辈不是说还有一个出口么，却在哪里？”穆天涯指着墙壁上一处石门，道：“就是哪里！别看它不起眼，其中设计十分巧妙，只有萧闲用独门内功心法才能推开，否则即使武功再强也是没用！可如今萧闲已死，他又无传人，岂不是形同虚设！”

　　“萧闲的内功心法？”冷月宫主闻言抬头问道，“谁说这里没人会用？”玉手一指翟蒙，说道：“他就很会！”翟蒙听了一愣，忙道：“我哪里能会萧大侠的功夫……”冷月宫主笑道：“那你这一身功夫从何而来？你道这是普通心法么！”翟蒙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练的什么心法？”随即恍然悟道：“你……你就是那蒙面人！怪不得你叫我对萧萧……”

　　萧萧追问道：“什么蒙面人，要对我怎样啊？”冷月宫主眼神一厉，翟蒙忙支吾掩饰过去了。想想冷月宫主乃是萧闲的心上人，有他的内功心法也不奇怪，阴差阳错的又传给了翟蒙，眼下却能救了众人性命，倒是巧得很了。穆天涯问清楚后，众人重又燃起希望，都催促翟蒙快些去开门。

　　翟蒙心中自也得意，依言走到门前，凝神运气，力贯双臂，向前推出，掌风强劲，可门却丝毫未动！

　　翟蒙挠了挠头，重新运气再打一掌，门仍是纹丝不动。这回连穆天涯也有些着急，向冷月宫主问道：“他练的真是萧闲的心法么？”冷月宫主冷冷的道：“怎么不是。我倒还想问你，出口机关的秘密是不是记错了呢！”穆天涯道：“决计不会错！这倒奇了，这机关造好后，萧闲也曾试过，确是可以从里面打开。”傅青山也忍不住跳起来道：“什么鬼机关，照我说，这都过去二十年了，谁还知道它灵不灵？你们且都闪开，让我试试！”说着气沉丹田，奋力一推，震的四周墙壁上灰尘碎石纷纷落下，那门却毫无动静。傅青山晃了晃手臂，奇道：“当真邪门！”穆天涯摇摇手道：“没用的，若是你能打开，还设这机关做什么！”傅烟霞道：“依我看，咱们大伙儿一起使力，我就不信打不开它！”穆天涯忙道：“万万不可，若是力大了，此处坍塌，那可糟糕之极！”

　　众人对着石门都是一筹莫展，萧萧见燕舞寒独自坐在一处沉思，走过去问道：“燕姑娘最是精通机关设置，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燕舞寒看了看她，把凌乱的头发理顺辫好，遮起面纱，又整了整衣衫，瞧见身上血迹，轻皱了下眉头，这才款款站起来道：“我在想，若是萧大侠当年可以打开，这机关当是不错，如今翟蒙虽会内功心法，可练习时日太短，功力上远远不及当年的萧大侠，是不是因为如此才致机关无法开启？”

　　“照啊！”傅青山一拍大腿，道：“一定是这样！”穆天涯捻须笑道：“是了是了，还是侄女儿心思缜密啊。”傅烟霞插道：“可翟大哥却去哪里弄这几十年的功力去，就算日夜习练，没等到开门，咱们可都要饿死在此了！”翟蒙苦笑道：“早知今日有此一劫，我平日多加练习，只怕现在还好些！”燕舞寒轻声道：“这却不难，只是……”眼睛往众人身上一溜，却不说下去。冷月宫主登时明白，向傅青山和穆天涯说道：“你们两个老家伙把自己的功力输给他一点儿不就成了！”

　　穆天涯道：“甚是！如此一来，翟蒙两者兼具，岂不等于萧闲复生！”傅青山不甚乐意，冲冷月宫主道：“这里面数你的功力最厉害，你做什么不传给他！”泠泠一急，才待说话，冷月宫主一拉她，自己说道：“我的内功十分阴寒，输了给他有害无益，你爱帮便帮，反正丢了十年功力也好过闷死在此处！”傅青山想想也对，可还是不甘心，于是道：“不如将萧闲的内功心法传给了我，不是也皆大欢喜？”翟蒙还没答应，冷月宫主冷哼一声道：“别说我不答应，就算真的传了给你，以你的天份，少则数十日，多则一年，也未必就能参透，咱们等的起么！”傅青山白眼一翻，无奈叹气道：“罢了罢了，只当这些年我没练功！”余江久未开口，此时应道：“我练功虽然日短，不过也有些内力，一并也传给翟兄弟罢！武功本是济世救人之物，倘能救了大伙儿性命也不枉我练了一场。”穆天涯微笑叹道：“很好！我总算还有个好徒弟！”萧萧撅嘴道：“那我也算一份！省得师父说嘴！”翟蒙笑道：“你就算了，你那点儿本事防身都还不够！”冷月宫主也道：“既有他们在此，小辈们就不必费力，两个老家伙的内力足够使了！”

　　燕舞寒又道：“只是……各人所练内力不同，翟蒙导气归元，运为己用，只怕是还要个几日，大家得挨上几天饿了！”萧萧数数人数，忙道：“这却不怕！我带了干粮和水，虽不很多，支撑两日还是够的！”燕舞寒点头不答。翟蒙笑道：“当日我还笑你乱七八糟的带了这许多东西，没成想倒还真派上用场了！”萧萧听了，得意一笑。

　　翟蒙坐在正中，穆天涯与傅青山分了两边盘腿坐好，运气于掌，贴到翟蒙身上，内力顺掌缓缓进入翟蒙经脉。翟蒙只觉两股热气于身体两边导入，知道两位前辈将几十年的内力传给自己，他无功受禄甚是不安，心念一动，险些岔了经脉，冷月宫主一点他的额头正中，朗声道：“心神清明，归元守一！你是在帮大伙儿，什么都别想！”翟蒙一震，忙依言而行，摒除杂念，慢慢将内力化到丹田，不多时红光满面，头上热气缭绕，大汗淋漓。萧萧担心，掏出手绢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擦。旁边傅烟霞冷笑道：“这种关头若是外人碰了，只怕会让人经脉大乱，坏了大事！”萧萧白她一眼，嘟着嘴把手绢又重放回袖中。燕舞寒一笑，对萧萧道：“翟蒙陡然要收几十年的内力进来，自然是这样，不用担心。”萧萧点点头，既无法帮忙，只能坐下来静观。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傅青山与穆天涯同时收手，各自调匀内息站了起来。翟蒙仍是闭目坐着，萧萧蹲下看了看，对冷月宫主道：“娘，翟大哥怎么还没醒啊？”傅烟霞哼了一声，抢着道：“什么醒不醒？翟大哥要把内力导归己用，哪里那么容易！不懂就别开口，没的让人笑话！”

　　萧萧自出忘忧岛，所遇之人不是彬彬有礼就是活泼开朗，哪里有人三番两次的刻薄于她，于是气的脸颊通红，道：“我就是不懂才会问啊，你若知道就好好说了出来，何必说话如此刻薄！”傅烟霞正因翟蒙待萧萧不同寻常，心中别扭，言语上自然不太友善，听她这样说，也道：“我不过说了句实话，你就说我刻薄，有本事就自己多去翻翻书，也好回来教训我！”萧萧气的一别身，不去理她。泠泠见状，站出来平静的道：“这就是傅姑娘的不是了，我们少宫主初出江湖，资历尚浅，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自然比不得你经验丰富。傅姑娘历练多年，手腕高明，寻常的东西伸手即得，婢子也佩服的很呢！”这话说的明褒实贬，竟是笑她做贼，傅烟霞直气的冒火，才要分辨，滟滟又道：“少宫主不知道的东西，我们宫主自会教她，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若是再对少宫主无礼，别怪我不客气！”萧萧一看这样，忙道：“两位姐姐快别如此，是萧萧无知……”傅烟霞气道：“你别假做好人！就知道仗着人多欺负人！”冷月宫主道：“都安生一刻，命都还不知道保不保的住，自己倒先吵起来了！”

　　傅青山把烟霞拽到一旁，道：“你今儿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老实在这待着，没事就别出声！”傅烟霞一跺脚，自己跑到一边去生气。萧萧心里倒觉过意不去，才要跟过去解释，燕舞寒止住她，低声道：“何必去自讨没趣。”萧萧一想也对，到燕舞寒身边坐下，道：“燕姑娘你的伤好些了么？”燕舞寒一摸自己的脸，道：“已经不妨事了。”半晌不语，萧萧又道：“你……你是在想南宫公子对不对？你别担心，他虽然被人捉去了，性命应该无忧，总好过都困在此处！”燕舞寒一笑，道：“我没事。以前飘然在时……也常常宽我的心……”提到飘然，两人都不再言语。

　　算算时辰，已是深夜，萧萧拿出干粮给大家分了。走到傅烟霞身边，拿出一个馒头递了过去，傅烟霞把头一扭，道：“你不用假情假意的，我才不要！”萧萧道：“你不吃，反正饿的是你自己，到时候别连我也打不过。我倒乐得省点儿力气呢！”傅烟霞也觉腹中饥饿，把干粮抢回去，冷冷的道：“你给我干粮，也别指望我以后对你好好说话！”自顾自的去吃了。萧萧撇嘴一笑，走到穆天涯身旁道：“师父，翟大哥不饿么？”穆天涯看看正运功的翟蒙，道：“现在倒还觉不出来，等内力都理顺了，也许就饿了。”萧萧哦了一声，把自己的干粮另找了布包包好收起，寻了个角落靠着墙壁闭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