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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疯狂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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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从一个铺满水泥,充满某种毒药气味的梦中突然醒来,四周还是安静的有露的清晨。不过,正因为太过宁静,出于直觉,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了,比如一个闹钟的时针分针秒针突然停止了它们的旅行,空气在静悄悄的室内凝固了。
我马上开始疯狂地找时间,手提袋里还有一个表——没停。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来是21:50分,秒针一格一格顺时针完美地移动着。我停止了笑。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了,比如我由在抽屉里找到一只电子时计,AM5:40,多么正常的时间啊!可是哪个才是正确的?
纯粹的是恶作剧!!我受不了的踢门出去——百叶装在外面的门堂堂正正地朝外开了。
不对劲啊!虽然室外的空气跟室内分明没有什么差别。
我缓慢地转动眼球——可以想见像曾在《动物》之类的电视栏目上看到的蜥蜴躺在沙漠里的样子。眼球射出眼眶,转动,转动,眼白在眼球转动到极限的时候才露出惨白的一块。
蜥蜴!我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我想起了那个蜥蜴的脑袋——它钻进了我的脑袋。因为梦到了一个废墟,堆满了水泥和锥子,还有金刚钻,它们像忍者一样消失,然后突然在空中坠下来,金刚钻击中了我的太阳穴,留下了一个碎裂的伤口。没错。蜥蜴。
洗手间的镜子很正常,我的脸也很正常,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幻觉。肯定是幻觉!俗话说的精神萎靡,我确实是太过劳累了才会产生幻觉。
眼睛,很正常。平时的我因为双眼视力的差距所引起的斜视没有出现。鼻子,除了几颗很正常的黑头,真的是很正常。耳朵也正常,只有左耳上有几道因为没有取下耳环而被压出来的红色痕迹。
嘴巴就更正常了,今天看上去特别完美,这么漂亮的嘴巴平时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脸上,所以如果不说它正常是很失礼的!
配合此情此景,我想回报一个微笑才是正常的,所以我就咧开了嘴,舌头不听使唤地钻出来,不,不是舌头,是蜥蜴的脑袋——
啊~~~~~~~~~~~~~~~~~~!
我一拳砸向镜子,镜子上留下裂痕,裂痕上的血滑下了没有裂开的平整的镜面,没办法,它可能实在是太兴奋了——
只能这么解释,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变态镜子的兴奋感,裂痕向外喷着不知道谁的血,越喷越兴奋,仿佛停不下来。我不得不找个什么东西堵住那个口子,从那里射出来的血喷了我满头满脸。我想我被搞得想哭。我满心憧憬的正常的脸。竟然——被喷了满脸的血——血特!
血还是在喷,我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适合的东西,原本拿来堵的毛巾已经饱和了,什么毛巾都壮烈完蛋了。
我要逃离这个变态的地方,因为我憧憬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我抱了一卷纸巾从窗户爬了出来——为什么是窗户,我当时来不及清晰地思考。后来我做了总结:因为情况太紧急了,比如我想到,外星人已经占据了我的家。然后的目标会是怎么样解决掉我这个原主人。说不定更糟糕的是那个外星人万一还是变态同好,那我不快点转移的话不是会小命不保……
大街上没几个人,显得空荡荡的。正常营生的不如乞丐多上多少——那倒是一份清闲的职业。我一直相信。但绝非是想干就可以去干的。
正常的人在最先就会却步不前。同志们,自尊哪!洁癖哪!心结哪~~~
即使早前认为自己是天字一号不要脸的人,在关键时候却会突然惊讶地发现并没有堕落的纯洁自我。
那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啊。
可是今天的乞丐却多到仿如要进行游行一般。
是很多人都突然走到绝路了吗?还是这世界真的不对劲了?
因为我走在街上的感觉仿佛是走在荒原——正常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少?
我不得不去接近另一个看来正常的人,那会让我不至于觉得孤独茫然。
一辆没有车牌的jeep倏地打我眼前飞驰而过。直往我的“朋友”驶去。
没有任何声音,我看着他静静地被碾压过去。
血泊,渐渐连成一片。
鲜红的液体,从他身体的各处汩汩流出,那景况不像是被车撞到,倒像是被利斧劈过。我反射地看向肇事的吉普,黑色的排气管里,蜥蜴咧开了黑洞洞的嘴巴,挑衅地朝我吐出鲜红的舌头。
好,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
如同流氓一样思考。
不过被死去的“故人”的身体掩埋。
血流成河……
“救命……”我划动双臂,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在努力了几年后却毫无成果,可是在今天如此性命交关的时刻却学会了游泳——人类天生的柔韧性,生命真是值得感叹。
另外一件。
血液的浮力绝对大于水。
此时我置身于汪洋血海中却没被溺毙就是一个上佳的证明。
我讨厌血液的腥臭味,所以只有努力地朝前面看得见的大陆游去。
那是一个多么宁静的大陆啊。
岛屿上种着一望无际的小麦。田园风光让我有遁入格林童话《布勒梅城的音乐家》布景场地的错觉。
如果会碰到鸡,狗,驴子的话,我要不要跟它们要签名呢?
好烦恼啊。
没有带相机呢。
真的碰到了的话都不能要合照耶。真是烦恼啊……
如果此时手上有摄录机的话就更强悍了——
所以说,人生的际遇真是太过糟糕了……
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也已经累得想要趴下,然后出现了蜥蜴。
它说,要有住的地方。
于是,眼前便出现了一间孤零零的农舍。
我像一个好几千年没有抓到一个猎物而即将失业的死神发现仅仅一个髑髅那么兴奋到直想要嗷嗷尖叫。
门虚掩着,主人被我冒冒失失的推门声吵到而回头看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那么震惊的表情,我才是那个应该震惊的人吧……
那个明明因为车祸死掉的“故人”正端坐在我的面前。
他的血液化成广阔的大海,载着我来到这里。
“肚子饿了……”
虚弱的叫完后,那人在我面前倒地不起。
我在很久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死掉。
今天是愚人节吗?
我满心惶遽。
眼前的尸体慢慢冻结了起来,脸如同塑胶一般反射着不自然的光。
他抬起了腿,然后是同一边的胳膊。
如同机械一般地走过来了……
我承认之前有对尸体动过些手脚,但眼前这状况却绝非我能够操控。
我一时间只想到要逃……逃逃逃……飞快地……
这景象太过诡异。
一出门我的脚便生了根。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正是刚刚在屋内还与我对面的,死去过两次的人。
他的脸上此刻正挂着令人费解的笑容。
我马上意识到有如此酷似的脸的人,一定有基因上的某种联系。一如武侠小说中冤冤相报无穷尽的原则。被他发现尸体的话,我难保不会有生命之虞,斩草要除根,我向来就是手上动作比脑筋转得快的人。所以我手起刀落,等我意识到时,那人的人头便滚在了我的脚边。
天终于完全暗了下来。这是到此为止我第一次主动杀人,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遁入了某种怪圈。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却被逼迫着不断犯下杀人罪行的罪犯的心情。我似乎有一些了解了。
对于处理尸体,我也似乎比之前更为麻利和冷静了。
我扯了窗帘裹了被砍成几块的尸体,想将它们扔进天井的干枯石臼中。不过在我伸出手时,那石臼龟裂的缝隙中,我看到有蜥蜴露出了它黑色的头颅。
我只停顿了一下,便将手中整包的尸块全砸了下去。
惨绝人寰的声音响起。不过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那只可恶的爬虫的垂死悲鸣。
我想要离开,但是手指头却传来痛感。离开身体朝前伸出的手指尖端,此时正挂着一条黑色的爬虫,裂开的嘴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恶意。
我的脑袋渐渐晕眩,失神中,我不由得祈祷着这个悲惨的恶梦快些结束……
天还很黑,远处亮起了一盏盏的灯火。
白天看不到的灯火,在晚上因为亮了起来反而觉得诡异,就如同在白天里看到蛇蜕的皮,半夜里却被蛇袭击一样让人觉得不安。
我冷不防想起来小时候祖母在我耳边轻哼的童谣——
草丛里的小灯,灯在夜里点亮,点亮爷爷的灵魂,灵魂安心升天,天上有远远的光明,光明是梦的尽头。可爱的宝宝伸出小手,伸手要抓草丛里的小灯,小灯是爷爷的灵魂,宝宝快放开小手,爷爷的灵魂才能安心地走。
缘于求生的本能,我还是屈服于了那灯光。梦境没有结束,所以我只能像个幽灵一样被迫朝前走……
“就这样放弃了么?厌倦了么?你终于厌倦了吗?”
眼前突然升起了一座高墙,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筋疲力尽,无法回答,只能微微地抬头。
那墙上闪烁着极为耀目的霓虹灯。
其中红色的一组排成了一句话,我仔细去辨认:
“你想要杀掉蜥蜴吗?”
那句红色的话如同在我心头燃了一把火,剜下了一堆血,于是我的眼中烧起了仇恨的红。
杀掉蜥蜴!杀掉蜥蜴!杀掉蜥蜴!
……只有那样,我才能离开这个世界,摆脱这个噩梦,我才能救赎我这个已经沾染上了罪恶的灵
魂!我想要解脱——
那墙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几下转换,墙上的电子大屏幕上便显示出了几张巨幅海报,海报里那一个个陌生人头全部都不是蜥蜴。
“蜥蜴,会在他们身边出现!”墙那机械的声音道,“Follow me……”
六个头像:长相英俊的男人,带着眼镜的书呆子,表情木讷的中年上班族。另外三个是女性:脸如同核桃般皱成一团的老太婆,微笑的殴巴桑,最末一个是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可爱女孩。
我完全想象不到,蜥蜴会在哪个人身边出现?
“有几次选择?”
我迟疑问。
“无穷次。”
回答的墙的声音,我几乎听得出他那明快而开朗的心情。
我闭了闭眼睛,随意地选择了,睁开眼睛,目光所指之处是那个中年妇女。
看起来不那么危险,但是我的选择也貌似不是那么机智。
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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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转换,身边的一切如潮般退去。
我站了了一个热闹的城市中央,街道两边,蔬菜的摊贩正卖力地吆喝。
“我家宝生很喜欢喝番茄蛋花汤哦~!”
温暖的声音,来自我的耳边,我回头,那墙面上曾经如此遥远的头像的主人,现在就站在我的身边。
“宝生?”我重复。
“呵呵,是我的独生子,长得相当可爱,一直到高中都是全校第一名噢!”
“真不错。”
我无意识地搭话,身上却寒毛直竖。
是错觉么?
感到了寒冷。
蜥蜴,会从哪个方向出来呢?
“是啊!运动也是万能,足球是前锋位置,朗诵也一直拿奖呢!”
中年妇女仿佛找到了一个能听她说话的知音,于是一直拉着我,一直拉着。
想到蜥蜴,我便一言不发地跟随着。直到那妇人带我回了家。
“宝生就在里面。你们可以做好朋友哦!~”
欧巴桑推着我,喜笑颜开。
我对他们家的孩子没有好奇。
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找到蜥蜴而已!
进门后,门被女人从里面锁上了,我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后感觉到异样,有一种,刺鼻的味道。
脚尖碰触到了什么,我低头看去,手指,连着手臂,再往上,什么也没有。
我朝里走去。
房间里堆满了死尸。分崩离析。
其中惟有一具是完整的,端坐在客厅的饭桌前。
“宝生,看,妈妈给你带食物来了。”女人系上了围裙,朝厨房里走去,“看你瘦的,应该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我可爱的宝生。”
我转身想要打开房门,可是完全不能从里面打开。
整个房间仿佛被隔绝了密封了似的。
从内里看不到外面的一丝光亮,只有那股刺鼻的味道,在室内静静蔓延。
欧巴桑重新返了回来到客厅,这次手里多了一把菜刀。
“宝生,你看,这次的食物多新鲜呀!妈妈可以为你做出一桌子好吃的菜哦~”
妇人在我面前微笑着,然后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变高了,高到了我的脑袋上面,而我的脸变矮了,矮到能接触到地面。
视野晃动过后,我看到了自己的脚尖。
原来,那是我滚落的头颅。
往上努力地看去,从天花板的缝隙中,钻出了一条黑色的蜥蜴,漂浮在空中,正发出桀桀的尖利笑声。
墙面上,出现了霓虹灯排成的闪耀光芒:
游戏第一回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