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太子的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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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了，因为我和暖暖相依相伴了三十多年，而我们认识的时间足足有四十多年。
暖暖永远是趾高气昂的暖暖，暖暖永远是神气活现的暖暖，她的脊背永远挺得直直的，完全没有身为奴才的自觉，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知在我面前理应要刻意回避直视，于是我知道她有一双清澈睿智的眼睛，这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会不知不觉的带上一丝笑意。我有种直觉，她只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把我当成一人之下的太子爷。这种感觉就是一种毒，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毒，而且这种毒只有我会中毒的最深，那是因为——我是太子爷，而且从小就是，打从有记忆就是！
太子爷这个身份带给我无限尊贵的同时，也带给我无限寂寞。无论任何人与我相交，他们都只是把我当成太子爷，虽然这种想法没什么错处，可是几十年都被如此对待，我的内心一样是无比压抑，而且这种压抑每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我就必得做一些完全不合乎情理的事情来发泄一下，尽管这种不计后果的发泄有时候我自己冷静下来也会很后悔。
为什么没有人明白，我除了是个太子爷，还是你们的儿子、兄弟、丈夫、父亲、朋友……我还，就只是胤礽，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我在贪玩儿的年纪里贪玩儿，是不可原谅；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宠几个女人，是不可原谅；在累得不想起床任性赖床的时候，是不可原谅；十门功课里只要有一门不合格，就是不可原谅；每天批折子一百道只要批错了一道，就是不可原谅……只要犯一点点错就是不可原谅！有时候会想，这个尊贵的身份，这个一直被其他兄弟虎视眈眈、羡慕嫉妒恨的身份，究竟对于我来说是好是坏？我分不清楚，真的，我为了这个身份付出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似乎老天听见了我内心的呼喊，亦或是老天不忍心让我每天都挣扎在崩溃的边缘，暖暖出现了，也是到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来拯救我的小仙女！
暖暖与我的相处是旁人无法想象到的，例如我心情不好时，我刚走到她的面前，什么都不用说，她就已经知道我很不开心，于是她说：“太子爷，恕奴婢直言，您今天脑子有点使用过度，精神有点儿散，奴婢得给您治治，您同意吗”？奇异地，暖暖的话让我感觉到被关心的温暖，我心里想，原来我的心情还是有人关心的。于是我说：“怎么治？爷绝对配合”！这就是我们迈向对方的第一步。暖暖用让人匪夷所思、啼笑皆非的谜语，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让我异常低落的情绪得到缓解和发散，从这一刻开始，我喜欢上了暖暖，和以往喜欢任何女人皆不同的是——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才喜欢！
暖暖终于随着柔嘉从大草原回来京城的时候，我竟然激动地整夜都睡不着，两年多以来，我的相思无处安放，每每午夜梦回，我都在心底里用呼吸念着暖暖的名字。我迫不及待，第二天早早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急匆匆出了宫，我心里渴望立刻就能见到暖暖。也的确很快，比我预想的还快，还没走到驸马府，在大街上就偶遇了。彼时她和十三弟正有说有笑、十分亲密的在街上斗嘴、买东西，我的心火腾一下就被点燃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我真的吃味儿，之前她被十三弟亲肿嘴唇的事情，我可是永远都忘不了。
正当我不顾一切想要发作十三弟一番时，暖暖的举动一下子就浇熄了我所有的心火——暖暖竟然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直接牵起了我的手，还对我说：“走，陪我接着逛街去”。我该生气的，真的，可是该死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的欣喜、满足从心里、从眼睛里、从脸上慢慢渗出来，就只是牵着她的手，我的心里竟然异常满足，满足的想要叹息。
暖暖拉着我在大街上狂奔，我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过——抛却规矩礼法、甩掉侍卫随从、不顾身份和体面，自动忽略了街上所有人的惊诧和议论，我们的眼睛里只有彼此。此时我方知，原来我的骨子里一直蠢蠢欲动的就是叛逆。
那一次暖暖和我都对彼此敞开了心扉，那是第一次我明确地感受到，她是真的接受了我。她夸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带我走进她的“高丽小食舍”以及里面独属于她的密室；她对我坦白了她的来处，让我心里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还有——我们第一次拥有两情相悦之吻。暖暖的唇一如我记忆中那样美好、那样甜美，是无论多少次梦到都无法得到纾解的相思之源，我第一次体会到她对我的热情及信任。也是那天我第一次知道，皇阿玛之后，做皇帝的人真的不是我！
自从我知道了以后做皇帝的不是我，我的心里像是突然间放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再想想暖暖就在宫外等着我，我的生活一下子从地狱就转变到了天堂，甚至批折子也并没有之前那么枯燥了，原来，这就是有奔头儿的日子。
五十年冬天某一日，我终于鼓起勇气对皇阿玛说：“皇阿玛，儿臣想要和您坦白一件事”。皇阿玛放下手中的折子，立刻严肃了面容，半晌盯着我不言语。我心里虽然对皇阿玛惧怕大过亲近，可是有些话硬着头皮也得说：“皇阿玛，儿臣心悦唐佳暖暖已久，求皇阿玛放儿臣走吧”。我的话音刚落，皇阿玛抓起桌子上的折子，一股脑砸在了我的头上、身上。因为皇阿玛用的力气太大，砸到额头的折子刚落了地，我就感到一阵热流从右侧额头倏然淌落，伴着热辣辣的疼痛感，让我愈加清醒。
皇阿玛用手指着我怒声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你以为你们两偷偷摸摸做得那些事情真能瞒过朕？若不是为着你，你以为唐佳暖暖能活到现在？若不是因为你，朕缘何把她支到大草原？爱新觉罗胤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责任？朕悉心培养你这么多年，此时你却告诉朕，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要离开？你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吗”？
我脊背挺得直直地跪在地上，像唐佳暖暖一样，第一次用自己的目光平视着我皇阿玛的目光，我缓慢但清晰地问皇阿玛道：“皇阿玛，过去的五十八年，您幸福吗？富有四海的感觉是否让您幸福？高高在上人人叩拜的感觉是否让您幸福？被所有人围着恭维却听不到一句真心话是否让您幸福？是这把冰冷冷的龙椅让您幸福，还是年少时儿臣额娘的一句【你回来了，今天累不累】更让您感觉幸福”？又一打折子砸在我的身上，皇阿玛暴怒地指着我：“胤礽，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我依然平静地注视着皇阿玛，打小开始就一直仰望着的男人！他越是发怒就越证明是被我揭了伤疤、踩到了痛脚！我接着说道：“皇阿玛，儿臣不想像您一样活着。从小到大，您可曾给过儿臣哪怕是一次的选择权？儿臣一直咬着牙才能坚持到现在，您把最好的都堆到儿臣的面前来，儿臣却只感觉到“责任”二字，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轻松和快活，这副江山的重担，使儿臣经常处在崩溃的边缘。
儿臣三十八岁了，在这紫禁城整整被皇阿玛圈养了三十八年，也就是说，儿臣的这三十八年是完完全全按照皇阿玛期许的那样生活过来的，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这三十八年还不够吗皇阿玛？儿臣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否还有另外一个三十八年，就算有吧，儿臣想为自己活一次不行吗？皇阿玛那么疼爱儿臣，能不能听听儿臣心里究竟喜欢的是什么？想要什么？
儿臣无心帝位，只喜欢寻常人家的袅袅炊烟；儿臣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庙堂之高，只喜欢山明水秀的江湖之远；儿臣不喜欢为了政治目标而不得不迎娶来的各位福晋，儿臣只喜欢暖暖清澈、干净、真实、心疼的眼神；儿臣不喜欢天天穿着一身明黄，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儿臣只喜欢着淡蓝素白的衣衫，融入人群，悠然自得；儿臣不喜欢后院女人们花招百出的邀宠和残忍排除异己的手段，只喜欢被暖暖牵着手在人群里穿行，让旁人羡慕个够……皇阿玛，您是那么宠爱儿臣，请您成全儿臣”。
皇阿玛终于离开龙椅走到我的面前来，他身上的冷意让我有片刻地瑟缩，只听他说：“胤礽，你就不怕朕杀了她”？我说：“怕，真的怕！有一点皇阿玛还没有得到消息吧？暖暖有身孕了！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去做，我们两个所依仗的，不过就是皇阿玛疼爱我们的心罢了”。
皇阿玛忽然平静了下来，他竟然问我：“唐佳暖暖既然要把你拐走——那么她是怎么说的”？我心里一震，下意识脱口说道：“皇阿玛都知道了”？皇阿玛大声道：“朕什么都不知道！若想朕放你走，你最好毫无保留给朕说一遍”。于是，我只好把暖暖给我讲的又重述了一遍给皇阿玛听，当然也包括下一任皇帝是谁，未来若干年大清会如何等等。
皇阿玛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转身来到御案前，拿起笔刷刷刷写了一道圣旨，待得墨干，又加盖了玉玺，而后拿下来交到我手里，说道：“好好收着，朕也希望你以后用不到这个，但是老四心狠，不得不防，另外，你的其他兄弟，能照看到的你也照看一二吧”！我心中狂喜的同时，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我跪爬到皇阿玛脚边，抱住皇阿玛的腿说道：“儿臣谢皇阿玛成全，儿臣谢皇阿玛三十八年来对儿臣的宠爱——此一去，只怕今生不能再见，儿臣不孝，在此——叩别皇阿玛”。
皇阿玛似乎也是颇为感触，只是他是帝王，早已习惯了武装自己。皇阿玛的声音有些沙哑：“胤礽，唐佳暖暖真的值得你为她这样做吗”？我点点头道：“皇阿玛，儿臣坚信，她值得的”。皇阿玛叹口气说道：“就算只是做样子，你去乾清宫外找个避风的地方跪着去吧”。
于是，我来到了江南，来到了繁华不亚于京城的杭州，来到了唐家大院，来到了暖暖身边。
我永远忘不了，当暖暖看见我时，她脸上所蓦然绽放的笑，她毫不犹豫的奔向我、紧紧拥抱住我，千言万语都在她的行动里。
以往我是别人的“天”，有什么事情都是我独自撑着，没有人会在意我累不累、苦不苦，她们只在意她们的荣华富贵还在不在，能不能长久，家里更是没有任何人能给我稍微提供点主意和意见；如今我在暖暖身边，暖暖却对我说：“你不必事事为我操着心，我不想躲在你的羽翼下，我也不是那弱不经风雨的娇花，请你相信我，我有能力与你肩并肩前行，我会同你一起撑起这个家。之前是你的身份使然，我无能为力，之后嘛，我舍不得让你这么累！你只需站在我的背后，我退一步的时候能靠的上你，我就一直可以这么狐假虎威下去。你为我抛下了一切，那么，就由我来宠你的后半生”！
后来我过上了被她“宠爱”的日子——我开心时，她会陪着我一起开心，对我说：“老公，你听说过没有，一个人的开心如果和别人一起分享，那么他的开心就会翻倍！一个人的烦恼如果和别人一起分享，那么他的烦恼就会减半！所以不妨说给我听听”。
我不开心时，她会想方设法逗我开心，对我说：“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老公，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我，我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没人惹你呀？那就是多愁善感咯！那可不好，多愁善感的人心思重，心思重的人不容易长寿，最最最重要的，开心使人永葆青春，忧愁使人迅速衰老，老公，我可不愿意早早失去你这风华绝代的容貌”！我满额黑线！而后她会给我讲许多稀奇古怪的笑话，有时候她还会神秘兮兮地趴到我耳朵边说：“老公，我给你讲个黄色的笑话吧”！此时我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不开心，被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我问：“什么是黄色的笑话”！然后会传来暖暖惊天动地的大笑，然后我终于明白了这种笑话为何。
每年我过生辰的时候，暖暖都会极为贴心的为我庆祝，我最为期待的则是每年生辰这日晚上她为我一个人准备的节目。她会穿着漂亮的、奇怪的、暴露的舞衣，在柔和的烛光下，为我一个人跳舞、歌唱，都是我没有看过的舞蹈。后来，她会耐心地教我，让我和她一起跳，她说这些舞蹈都属于“国标双人舞”范畴，在她们那里无论男女几乎人人都会一些。
我的每一个心思都瞒不过暖暖，暖暖见我对她忙碌的事业并不感兴趣，就毫不犹豫地开办了免费学堂、免费图书馆。她说让我给这学堂和图书馆取个名字，可我心盈满了对她的爱和感动，坚持名字由她来取。暖暖说：“我就是个俗人，让我取名字真怕会贻笑大方”。我拥着她，鼓励道：“大俗乃是大雅，若实在取不好了我再给你改”。暖暖便犹豫片刻，对我说道：“学堂就叫做【百善堂】，因为我的学堂是免费的，我就要求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要多行善事来报答；图书馆就叫做【知味书屋】，可以在这里看，但是不可以借阅和带走，你看如何”？我笑着亲吻了她的额头，说道：“非常好，还说自己是俗人？下次再这么妄自菲薄我可不依！我的暖暖明明是个大才女”。
暖暖是真的很有才华，不仅经商开店有模有样，还每年设计许多款漂亮衣衫、漂亮鞋子、漂亮包包，她每一推出当季新款，无不立刻掀起一股抢购风潮，她几乎是整个杭州，乃至江宁、苏州，后来甚至是整个江南区域的时尚引领者，她颇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她的手下那么多人，全都仰望着她、崇拜着她，而她自己却是相当的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平日也异常低调，拥有绝世姿容却极少在人前露面，所以尽管这“唐家大院”名动天下，可是真正的老板却是相当神秘。坊间种种传闻，都只能是让她更加神秘罢了。她总是那么清楚我的底线和我的喜恶，让我如何能不爱她爱到骨子里！
两个人倾心相爱就是这样，谁也不是一味付出，谁也不能只想得到。暖暖一切皆以我为中心，而我，受着这些却总觉得惭愧。直到圣祖五十六年，无论身体还是思想，我终于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一切准备就绪。九月初六这一天，一大早就先让金凤拉着全然不知的暖暖出了家门，然后早已得到消息的家里所有的人全都忙碌起来。贴喜字、挂红稠、铺红毯、布置新房、轿子、吹鼓手……是的，这一天是我补给暖暖的结婚典礼，一个轰动全杭州的盛大婚礼。
当我把穿着大红喜服的暖暖牵进喜房，用系着红绸子的称杆挑起暖暖的红盖头，暖暖的美再次惊艳了我的所有感官。暖暖泪眼朦胧地望着我，笑着对我说：“你们这里的嫁衣可真好看！作为一个女人来此一遭，如果一辈子都不曾穿过这大红喜服，终究是有些遗憾！谢谢你胤礽”！
我拥紧我的小妻子，满足地叹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惟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太子的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