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林花一谢

11、第十一章

　　以前她和莫斐辰在一起的时候，莫斐辰就常常这样照顾她。
　　天冷的时候，莫斐辰会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大热天他又会提醒她晚上睡觉不要开一整晚的空调，小心要冻感冒了，有一次她海鲜吃多了身上有些过敏，点餐的时候她又点了一道酸辣翡翠丸子，莫斐辰就把这道菜给挡下了。
　　身上过敏不可以吃辣的，他说。
　　莫斐辰并不是一个对生活细节十分仔细的人，可是偏偏又有意无意地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照顾着她，所以那个时候她总以为他很爱她。
　　林晚只往餐桌上扫了一眼就很快地收回了目光，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莫斐辰一眼，到了这种时候，难得他还有闲情逸致玩这种游戏。
　　莫斐辰倒是一派地自然随意，十分坦然地迎上林晚的视线，好像对她目光里的讽刺毫无所觉似的，莫斐辰只催促道：“快吃吧。”
　　说着，他就把手边的餐具拿了起来，餐具被他握在手里，莫斐辰却只是气定神闲地望着林晚，意思很明显，要是林晚不动筷他也不吃，林晚有些气馁，她明白莫斐辰的意思，要是不吃饭，那就休想谈别的事情。
　　林晚默默地拿起餐具开始吃饭，莫斐辰果然满意地收回目光。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餐厅里一时只有餐具偶尔碰到盘子的声音，分外地安静，静得好像连外面的落雪声都听得见。林晚吃得不快，但一口接着一口，食物不久就见了底，她一吃完，莫斐辰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微笑着问她：“你吃饱了？”
　　林晚垂下视线，她不想看见莫斐辰的那张脸，他若无其事的笑容让她心里不好受，“我吃饱了，”她说。
　　“那就好，”莫斐辰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随意，“一会儿你尝一尝这里的葡萄酒，味道不错，你会喜欢的。”
　　“……不用了，谢谢你。”林晚只管盯着面前手边的餐具，根根分明的睫毛一动不动。
　　“好，随你。”
　　莫斐辰很快地站起身来，他拿起一旁的电话对里面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人进来收拾，餐具刚刚撤下去，又有人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分别在她和莫斐辰面前放好。一应餐具也被人整整齐齐地在面前摆好。送水果的人还没走，又有人进来在莫斐辰的面前放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按部就班中透着悠闲从容的气息，林晚慢慢地就有些心浮气躁，人一退出去，她就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莫斐辰这回没有再吊着她，他很轻松地说：“这里是罗马尼亚。”
　　林晚攥着的手紧了紧：“你想怎么样？”
　　莫斐辰笑了笑，他拿起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擦完之后才看向林晚，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最后定在她的金色卷发上，他的目光颇停留了一会儿，这种慢条斯理的打量让林晚觉得不舒服，终于莫斐辰看够了，他重新对上她的眼睛。
　　“我不喜欢你把头发弄成这样，你把头发染回来吧，”他说得理所当然，“我喜欢你像原来那样，又黑又顺，清子，你不知道你以前那个模样有多漂亮。”
　　林晚不明白莫斐辰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她觉得忍受不了，莫斐辰说的话，还有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她一样也忍受不了，莫斐辰却越说越是从容镇定：“清子，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是为所欲为的，我现在就看你想怎么样。”
　　林晚死死地攥住双手，她一言不发地直直地望着对面的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莫斐辰毫不退缩地对上她的视线，慢慢地他好像还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挺有意思似的，目光里慢慢地带上一点兴味。
　　在漫长的沉默中，林晚慢慢地被一种名为心灰意冷的感觉笼罩住。
　　“……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离开？”
　　“你想要离开？”莫斐辰好像不明白似的，“这里哪里不好？”
　　林晚只觉得很灰心，莫斐辰竟然做出这样一幅样子，佯装听不懂她的意思，可是除非他失忆了，否则她的话他不可能不懂……从始自终他大概就没对她讲过一句真话，那么多的假话、谎言，合起来堆砌成了她心目中曾经的那个他。
　　和莫斐辰的过去她早就看透了，不过是一个虚情假意，另一个痴心错付的老套故事罢了，林晚早就想得明明白白的了，可是当这样的莫斐辰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胸口竟然还会慢慢地出现一种麻木般的痛苦感觉。
　　片刻之后林晚才说：“我要离开这里。”
　　美丽的眼瞳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痛苦和忧郁，淡淡地看着莫斐辰，林晚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了下来，好像对他本人完全无话可说了，莫斐辰慢慢地也不笑了，他极其缓慢地靠在了椅背上。
　　一时没人说话，屋子里安静地过分，好像连时间都停止了似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斐辰忽然摇头一笑，他低低地开口道：“清子，你这么急着要离开我，可真让我伤心啊。”
　　林晚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莫斐辰竟然说他会伤心，有一瞬间林晚真的很想问问他，莫斐辰，你有心吗？林晚终究没有问出来，他们之间走到这个地步，这话问不问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林晚恍若未闻似的，莫斐辰倒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清子，这种不可能的要求，以后不要再提了。”
　　林晚料想莫斐辰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她离开，所以听到这种话也并不十分惊讶，只是据理力争道：“你没有权利把我关在这里！”
　　莫斐辰摇头叹息：“清子，到现在你还说这种傻话，”他看过来的目光里慢慢地带上一点怜悯，林晚只觉得自己在他这种目光里又死了一回，只听他慢慢地说，“你早该知道，有没有权利和有没有能力，从来不是一回事。”
　　林晚紧紧攥住双手，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似的，片刻后她才力持镇定地问：“你把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莫斐辰随意地往椅背上靠了靠，他慢条斯理地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强迫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做到两件事，我们就相安无事。”
　　莫斐辰忽然笑了笑：“第一，不要做任何徒劳无功的尝试，试图离开这里；第二，不要故意惹怒我。你只要做到这两点，其他的，愿意做什么都随你。”
　　林晚静静地听他说完，对于莫斐辰提的这两个要求，她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哦，或许不能说是人选，因为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一条萨摩耶，非常可爱的一条狗，一身雪白的毛，小爪子肉乎乎的，经常用一双湿润润的圆眼睛看着人，又乖又可爱，莫斐辰知道那条萨摩耶，那还是他买给她的。
　　林晚觉得莫斐辰满可以让萨摩耶住进来，它完全可以满足莫斐辰的这两个要求……在莫斐辰的眼里，她和他买来的那条萨摩耶大概也无甚差别。
　　林晚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这个人，忽然就想起来她爸爸曾经咆哮而出的话，那个时候爸爸刚刚得知她和莫斐辰交往的事，他大发脾气，她生平第一次挨爸爸的骂，她第一次见到爸爸那样暴跳如雷的样子，那天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忆犹新。
　　当时爸爸冷笑着说：“你真以为那姓莫的喜欢你？他在玩儿你呢！那姓莫的是什么人？他们莫家和我们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要不是我和你妈妈的女儿，你看他理不理你！这是他们莫家在报复我，报复你妈妈！你懂不懂？！姓莫的这是在玩儿你呢！你懂不懂？！”
　　莫斐辰很悠闲地坐在那里，唇边挂着自得的微笑，他的微笑落在林晚眼里，不知怎么就和爸爸的冷笑重合在一起，爸爸冷笑连连地说，姓莫的这是在玩儿你呢！姓莫的这是在玩儿你呢！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林晚觉得脑袋有种要爆炸的感觉，她受不了了，面前的餐桌上摆放着陶瓷碟子，林晚一把抓起来猛地朝莫斐辰扔了过去。
　　莫斐辰反应很敏捷，头一偏，碟子越过他的肩头，直直地砸在装饰精美的墙面上，碟子顷刻间四分五裂，变成一堆漂亮的碎片，碟子里还盛着草莓，草莓从墙上慢慢地滑下来，留下一道道枚红色的印记。
　　莫斐辰却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他很快反剪住林晚的双手，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他很冷静地说：“清子，不要激动。”
　　他抓得她的手很痛，这种痛却让林晚清醒，林晚慢慢地不再浑身颤抖了，她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又异常陌生的脸，美丽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光，眼前的这个人隔着泪光变得模糊不清了。
　　可是林晚很清楚这个把她困住的男人长得什么模样，就算隔了这么长时间，闭上眼睛她也能把这个人身上的每一个线条勾勒出来，他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镇定自若、临危不乱，谁也不知道她曾经有多爱这个男人，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做派，可是分明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其实曾经的那个莫斐辰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个莫斐辰是被眼前的这个人一时兴起给塑造出来的，等她毫无保留地爱上了那个莫斐辰，他又随便拍拍手，把她爱上的那个人顷刻间毁灭得干干净净。
　　“我恨你……”
　　林晚颤抖着嘴唇，终于哆哆嗦嗦地说出口。
　　“随便你，”莫斐辰一脸的满不在乎，“我说过了，对你我只有两个要求，其他随你高兴。”
　　林晚只觉得心若死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连莫斐辰突然把她打横抱起来，她都不想挣扎。
　　莫斐辰把林晚抱进她醒来的那个房间，放在床前铺着的厚厚的长绒地毯上。从头到尾林晚都安安静静地，莫斐辰把她放在地毯上，她就怔怔地望着地上。她不想说话，莫斐辰却不会这么便宜她，男性微凉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转到他的方向。
　　林晚木然地抬起眼睛，对上莫斐辰的。
　　他的眼神，十分冷淡。
　　“我刚才说的话，你最好牢牢地记住，刚才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莫斐辰说话的时候，一直捏着林晚的下巴尖，说完了才施施然地松开手，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就往门外走，要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一个哽咽的声音却突然从背后传来。
　　“为什么？”
　　莫斐辰顿了一下，他回过头去，望进一双泪水迷蒙的美丽眼眸。
　　林晚跪坐在地毯上，晶莹的泪水成串似的滑落下来，她崩溃似的朝他大叫：“你为什么要追求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