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已逝》苏色璟

5、第四章

　　等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半夜时分，小几上已经掌了一盏明晃晃的豆灯，身上舒爽干净，想是夏苏清理过了。夏苏也是穿着里衣半依在床上看书，上方坠了个明珠，光线却被法术笼在书卷的上方。
　　见过醒来。夏苏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脸红，又往夏苏身上靠，半枕在他的腰上。

　　夏苏也不推开我就等我枕着。只道，
　　“明日天亮就带你回岛，给你重新配药。”

　　我突然一阵心慌，那是不是已经就不能再这样离夏苏近些？
　　夏苏却俯身将我的脸翻过来，细细吻去眼角冒出的泪水，又深深的吻了吻我的唇。渡了颗药丸喂我吃下。
　　“我会护你安好。”

　　还是这句话，我却觉得由衷的安心，身体倦乏上来，便埋首靠在夏苏身边沉沉睡去。也就没有看到，夏苏的眼睛看着我的睡去，逐渐冰冷的眼眸。依旧轻抚我的头发的手。却喃喃自语，细细听去又消失不见。

　　等我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夏苏连带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在小几旁坐着对着我笑过来。或许是因为夏苏后来喂我的那颗药丸，虽然全身酸软，却也能正常行坐。

　　我抬眼望去，那支遍寻不着的玉簪却挽起了夏苏的长发。原来是逗我，原来夏苏早知道那是买来赠他的玉簪。
　　却觉得幸福至极。

　　原来倾慕一个人，得到的真正的回应是这样。不用苦苦爱慕，不用小心讨好，不用在他面前卑微至尘埃。你知道他在那里，他的温暖笑颜，是因你而绽放，你很安心。
　　是不是，李煜于王洛，也是如此？

　　早就决定放下，此时心中更加清明如镜。
　　放下一念执着，便是一念成佛。

　　回以夏苏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洗漱完毕，便在柜台结了账准备离开。刚踏出客栈的门檐，苏泽和商洛的身影便朝这边走来。
　　每一次相聚都是下一次离散的前奏。

　　苏泽一脸笑容的看着我问道。
　　“你要走了吗？”
　　我点点头，苏泽却伸头过来嗅了嗅，又问，
　　“你今天抹了什么啊，好香啊。”

　　闻言我往衣袖上嗅去。很香？刚才掌柜小二的确都往我这边多瞥了两眼，我以为他们是在看夏苏就没在意。可是没什么味道啊。

　　商洛却上前一步对着夏苏弯身做大礼。夏苏也不闪避，只是虚抬了下手，表示受礼了。

　　我心里诧异，苏泽唤作商哥的这个人一看就是身有权势之人，不是常人神态。却对夏苏行如此大礼，那夏苏又是什么人呢？从来没听夏苏提起过。这会自然不可能细问。

　　苏泽的鼻子却还在那晃荡不明所以，我只好出言打断。
　　“苏公子，我要跟夏苏一起回去了。”

　　苏泽有双很好看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总喜欢微微一挑，似是探索又是魅惑。此时却拿眼睛往我和夏苏身上来回瞧。我自持的淡定也有些绷不住。难道他看出来了什么？应该不会，夏苏将身上的痕迹连同我啃咬在他脖子上的红印也消去了。

　　等脸色开始浮起可疑的红晕时，苏泽却只是一笑。
　　“如此那便告别，有缘必定再相见。”

　　夏苏便带着我往城外走去，苏泽同一旁的商洛也是挥手作别。

　　等到了城郊野外，夏苏却站定不动，我正疑惑，不是要回去吗？只见夏苏掐起一个诀，往天边一划。我一看便兴奋，难道能看到真正的法术？我自己怎样都使不出来。
　　空中响起破空之声往我们这边快速过来。接着一把巨型大刀落地浮在我眼前，刀身如墨色沉黑，从刀柄开始裹着繁复镂空雕饰，一直延伸下来将黑色巨刃包裹，只露出一侧锋芒毕露的刀刃。难道是传说中的御刀飞行？怎么不是御剑飞行？
　　但还是雀跃。夏苏领着我站上去，我在后面靠着他的后背，只觉温热安心。

　　踏刀行去，顷刻已是在万里浮云之上，看着越来越渺小的人间凡尘，似乎自己也离这个世间越来越远。
　　是呵，现在我是蛇妖，本就不是人间之人。低头看去，心中也升起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之情，所以总有人，争破脑袋，千方百计，费尽心机，也要站在高处。不为别的，只为了和如此凡世拉开距离，彰显我与你们，是不同的。
　　多可笑。

　　想着越觉得虚妄，而只有依靠的宽阔后背的温度，是当下唯一的真实。于是便靠过去紧紧贴住，想了想，又伸手抱住夏苏的腰。透过衣袍穿来长年修炼的紧绷之感，夏苏是我的，这一刻的想法无比真实。

　　须臾片刻，我们已经渐渐开始向下缓落，破开万里云雾，一座浮在万里碧海里的小岛慢慢显现。此刻天朗云清，映着湛蓝天色的大海平静无波，偶尔天际有雁群飞过回旋，海际的地平线上飘着几艘渔船晃晃悠悠。

　　转眼已经进入岛中，岛上有大片的桃花林，此时正是三月天，朵朵潋滟的粉色花朵簌簌绽放，中间茬着长着白色串花的树丫，丛里支出的各色花骨随意的点缀着绿色草丛，清风带过的花瓣还等不及落地，又被卷起来再慢慢飘去。
　　夏苏先行落地，而繁华锦色虽胜，却不及夏苏半点风姿。

　　我从刀上跃下，略略往四周瞧去，却是一座清雅古殿前，没有开阔的月台，只有一道青石板阶梯向上延伸到殿门。夏苏踏着青石板阶梯上去，我自然在后面跟着。进殿前夏苏又在给我的手串上摸了摸。我不明所以。
　　看了一眼门楣上挂着的一块牌匾“梵音殿”，赶紧抬脚进去。

　　殿中站了几人，应该也是修仙之人。众人一见夏苏都上来作揖，其中一个紫衣女子上前，开口道。
　　“岛主回来了。”又拿眼睛看了我几眼，问道，“这次出行可还顺利？”

　　夏苏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紫衣女子，道，
　　“这是去商朝京城你托我买的东西。”

　　咦？我怎么不知道夏苏什么时候去买的？疑惑的探探头。殿中的人都一见看了我几次，此时见我动作，紫衣女子便问，“这位公子是？”

　　夏苏往前走去，坐在上首。我一看，夏苏居然还是这群人的老大？夏苏依旧清冷的声音传来，
　　“路上救来的人。”遂又换了一个名叫离境的少年，
　　“将公子带去白云阁。”

　　白云阁是夏苏的居所，旁人非令不得进入。夏苏却吩咐离境将我安置在那里。只见话音刚落，一众人都微略吃惊，尤其是之前的紫衣女子，一派的不可置信的神色，开口问道，
　　“岛上众多客房，为何要将他安置在白云阁？”

　　我正纳闷紫珂那一脸被抢了男人的表情是做什么，难道她喜欢夏苏？夏苏却在座椅上看了紫衣女子一眼，眼神凌厉震人。
　　“紫珂，本尊的命令，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我只听到最后这一句话，便跟着叫离境的少年离开了梵音殿。离境少年活泼心性，一路上忒然的自来熟。我看不明所以的样子，便开口道。
　　“我们这里是蓬莱岛，夏苏上仙便是岛主。”
　　“我自小在蓬莱岛长大，外面是什么样子？”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岛主救了你？”
　　“不过可真少见，白云阁是岛主的居院，岛主不喜与人太过亲近，鲜少有人住到那里。”

　　我原是有些闷闷的心情也被这种连珠炮是的说话逗笑了。离境见我嗤笑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诶别笑话我啊，讲讲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我就只去过商朝京城，便与他说了说在商朝京城的一些所见所闻，一路行来离境与我已是混熟，我便委婉问道。
　　“紫珂姑娘对夏苏岛主似乎不是一般态度。”

　　离境听闻脸色更加兴奋，却又压低声音道来，
　　“据说，紫珂上仙倾慕岛主已久。但是岛主似乎不为所动。”
　　“我在岛上长大，这十多年，听闻紫珂上仙……”
　　于是越压越低的声音。

　　等离境说完，还附加了一句总结。
　　“这是典型的话本里面，妾有意郎无情。”

　　我眯起眼看着离境极为闪烁联想的眼神，想起一个很适合的词语，“八卦！”接着也同样压低声音又细细问去。
　　“这么说夏苏对紫珂上仙……”

　　当时我与离境已久快要走到白云阁，却说起这蓬莱岛一些隐秘来，就在一棵三珞碧树下的石桌旁坐下，两个越凑越近的脑袋正说着紫珂上仙是如何对夏苏下手，夏苏是如何拒绝紫珂的一片深情。旁边却突然插入了第三个声音。
　　“其中还有这么一段你们不知道，紫珂有次直接在夏苏沐浴的时候闯入……”

　　我与离境俱是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丹枫白露的锦绣容颜，一袭青衣长袍，见我们都转头看他，便稍稍后退一步。旁边的离境似乎已是吓了一跳，立即作揖道。
　　“青昊仙尊。”
　　离境脸色有被抓包的微红，我却一派淡定模样。
　　“你怎么好偷听人讲话。”

　　名唤青昊的是蓬莱岛的仙尊，在蓬莱岛的地位也只比夏苏这个岛主差一点点，据说已经快进入飞升的阶段，一旦经过天劫，便能成为九天之上的神祗。
　　刚巧青昊仙尊在三珞碧树上的枝桠上看经卷，却听闻我与离境二人在树下说话内容，于是也想参与一脚。八卦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我思及紫珂居然在夏苏沐浴的时候闯入，其他的我也不再关心，即刻又问，
　　“你说紫珂去偷看夏苏沐浴？”这话相对而言说的极为直白。

　　离境被仙尊抓到在背后说人长短已经是很不好意思，却听闻我这样问来，八卦的好奇心更占一头，也一起好奇的看着青昊。
　　青昊点点头，于是三个人在三珞碧树下细细喁喁。
　　后来想想真是很后悔，就算说八卦，也应该离主角的居院稍稍再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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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改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