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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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环视一圈。教室里又只有他一个人。
拿起水杯，他去楼下的直饮水机接水。
楼道俩边都是教室。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外边爬满了爬山虎，遮掉大部分日光。让楼道显得昏暗，空旷。下了楼梯，拐个弯，是一楼的大厅。前后都是玻璃门，倒显得明亮许多。玻璃门只开了一边，风吹进来，有些凉。
直饮水机接近另一边没有开的门，他走过去。直饮水机有些坏了，只有常温水，夏天还好，现在喝有些冷。他打开大号太空杯的盖子，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按着按钮，趁接水的这段时间看着玻璃门外的人工湖。
人工湖是学校的景点。湖边垂柳依依。湖对面是宿舍区。以前还是有人在湖边垂钓的，宿舍区那边也可以看见进进出出的人，偶尔还能看见一俩只猫，懒懒地跑过去。现在是假期，没什么人的吧。他这样想。
水杯里的水快满了，他松开了按按钮的手。临上楼前，他还去门口值班室看了一眼，又是人不在。现在他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报修这个坏掉的饮水机。自己包里还有几包咖啡和姜茶呢，可惜喝不上了。
回到教室，他看看时间，下午两点，离吃饭还早。面前还摊着那本数学全书，线代部分还没看完。这门课他没学过，现在复习起来有些困难。
手机响了起来，是每天下午移动发来的彩信。说是彩信，也没有什么图，也许因为他的手机不是智能机。不过这是他现在获得外界消息的唯一通道，所以他还是很有兴趣的慢慢看了下去。
又有一个小孩丢失；谁谁彩票中了大奖；什么旅游景区游客爆满。他叹口气，总是这样的新闻，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收了手机，喝了口水，他低下头，继续计算n阶矩阵的逆矩阵。
他拿着水杯，下去接水。这次，饮水机前多了一个人。
是个男生。
男生穿着蓝色的毛衣。土黄色的裤子。脚上套着棕色的皮鞋。男生的手里拿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正不停的按着代表热水的红色按钮。
“别按了，那个是坏的，出不了热水的。”
男生转过头来：“坏了？那我这杯里的茶叶…”
“没法泡的，只有凉水。”他走过去，拿起自己的杯子开始接凉水。
“坏了没人修么？”
“没有，”他摇头，“值班室那边一直没人，我也不知道这事还能找谁。”
“这样啊。”男生点点头，在杯里接了凉水，喝了一口。问他：“你是来上自习的？”
“嗯。”他拿起杯子朝二楼走。
男生跟上来：“每天都来？”
“嗯。”
“假期啊这是，也难为你有这毅力。”
“我要考研的。”
男生跟他进了教室，环视一圈，点头道：“这么大的教室果然只有考研党才能呆的下去。”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坐到他的斜后方：“等会吃饭叫我。”
一连好几天，男生都会在他下去接水的时候站在直饮水机旁，看看坏掉的热水口，抱怨几声，和他说几句话，然后一起上楼，坐在他斜后方，看那本厚厚的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书。他主动问过男生，男生也是考研党，不过和他不同，男生打算直升本校的经济系，不需要准备公共课，只需要好好啃完手里的《西方经济》，去参加系里面的笔试和面试。
有一天，男生在上楼时问他：“今天我们换个教室吧。”他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向男生：“为什么？”男生耸耸肩：“就是换个环境啊，每天都坐在同一个地方比较无聊，不是很利于复习的吧。而且那个教室虽然大，采光却不是很好，我们可以换个阳面的教室，怎么样？”他皱皱眉，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换个教室什么的。其实他的生活很长时间都没有变化过，每天去同一个教室，同一个座位，复习同一本书，在同一个时间下来接杯水。男生的出现，可以说是自己生活中唯一的例外。
“不了，”他摇摇头，“要换你自己换吧。”说完转身继续上楼。
男生说：“好吧。那就继续在那里吧。”眼中闪过不明的光。
值班室的老头看着他，咳出一口浓痰：“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他摇头：“没有，他陷得有点深，没人提醒的话自己看不出来。”
第二天，他在演草纸上算题。向量部分的，有些难，判断几个向量是否线性相关，要列矩阵，还要通过初等变换写出齐次方程组。他的数学基础不好，这道题做的磕磕绊绊。正在抓耳挠腮，后边的男生走过来，说：“你还要考数学啊。”“嗯。”“数几？”“啊？哦，数二。”“数二啊，不用考概率论啊，不过高数蛮难的嘛。你现在在看什么？线代？”“嗯，线代。向量这一部分。”“很难吧，学不会是吧？”“啊？什么？”他抬头，看着男生？
“自从我来之后，你一直都在看这一页呢，”男生笑笑，“而且似乎一直在做这个。。。例3.9。有这么难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挺难得吧这部分，我没有学过这门课，我们学院没开过，我这是自学的。”
“自学，”男生点头，“那是有些难度。不过也不需要看这么长时间吧。我也学过这个，再难，也不用一道题纠结个好几天。”男生的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他有些不高兴：“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做这一道题？”
男生看着他：“我看见的。我来之后你没翻过书，连演草纸就一直用的那一张。而这一页，只有这一道题。或者说，在我来之前，你一直这样？”
老头问他“你这样告诉他，有些残忍的。”他撮一口杯里的茶：“那也没办法。”
男生再没来过，他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每天在没人的教室里自习，下去到一楼接水，看看门外的湖和对面的宿舍区。上楼后，翻翻移动每天发来的没有图片的彩信。然后继续做他的数学全书。男生说过的话让他有些烦躁，自己的进度有些慢了，虽然离考研还有几个月，可是据学长们交流经验说，数学全书要看好几遍，而他的第一遍，都看的这么艰难拖沓。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他想，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像男生说的那样换个环境，换个靠阳面的教室，晒晒太阳，重新整顿一下心情，把状态调整好。
把东西收拾抱在怀里，他走出教室，不忘回身带上门。沿着走廊向下走，他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明亮的教室，转动把手，门没开。看来这个教室锁上了，他有些可惜。换个教室，转动把手，锁的。再换一个，锁的。再换一个….当他把整个楼层的教室全部看一遍后，发现除了自己最开始去的那一个教室，都是锁上的。
不知怎么的，他现在不太想回去那个成天呆着的教室。把手上的书搁在地上，他朝三楼走去，这个楼在假期就是专门用来上自习的，没道理只开那么一个教室。而且他也不相信，学校里考研的人不少，这个楼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三楼和二楼差不多，更暗点就是了。转了一圈，没人，教室都是锁上的。四楼应该有开的教室，他边上楼边想，四楼是专门用来上晚自习的楼层，也许有人习惯性的直接上了四楼吧。四楼是这个老楼的最高层，一上去头顶上就是天窗，他抬头看去，天空灰蒙蒙的。顺着右边的教室一个个开过去，走到底再转回来开左边的。
还有三个教室就到底了，他有些累了，放慢脚步。转转门把手，该死，又是锁上的。
“别试了，这个楼除了你，没别人。”身后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他转过身去，那个穿着蓝毛衣的男生正站在他身后，表情复杂。
“你怎么知道？”
男生耸耸肩：“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在这里上了这么久的自习，除了你和我以外，再没有别人。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是假期，这里也太安静了点吧。”看到他还在疑惑，男生问：“你真的没有觉得不对劲吗？一个人都没有的校园，你不害怕？”
怎么会害怕，自己是要考研的人，哪有功夫去想那乱七八糟的。更何况安静一些，不是更好吗？他把这些问题抛给男生，男生笑笑：“也是，你已经失去时间观念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男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已经死了，所以你会失去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
一片沉寂后…
“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我已经死了？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吧？”
“我不是开玩笑，”男生说，“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一直在放假。这不是寒假暑假，这只是一个十一小长假而已。只有七天。你想一想，你已经上了多久的自习？”
看他不说话，男生接着说:“你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你为什么每天都在同一个教室？不是因为你不想换教室，而是你没有想过。你每天来的时候是中午，或者应该说，你的记忆开始于中午，每天你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以后快两点多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坐在大教室里，教室里只有你一个人。然后你就会下来接水，楼下的直饮水机热水永远是坏的，你只能接凉水。值班室里永远没有人。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楼居然没有人看着，坏了的设备没有人管。而且对面的宿舍区一个人都没有，假期里也是会有好多人留校的吧，校园里总得有几个人吧。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从来没有去食堂吃过饭。你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楼。” 男生说着朝前走了一步：“这段时间你与外界没有联系，没有能给你提供日期的参照物，时间也是只你手机上显示，时间我算了一下，也只是下午1点多到4点这段时间。”
“我有参照物的，我每天都能收到来自移动的彩信。”
“是吗？那你看看你的收件箱里有几条彩信？”
他拿出手机，打开收件箱，只有一条，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你看看内容是什么？是不是有小孩丢失？有人中了彩票？旅游区的游客爆满？你不觉得这些内容很熟悉吗？你每天都读一遍的。你在看看那彩信的日期，10月3号。也就是说，日子就没有向前走过。”
他低头，用手摩挲着手机的按键。“如果我是死了，那么你，你是怎么回事？”
男生的表情晃了一下，不过只是一下，就继续说：“我每次都是在饮水机那里等你。因为你从教室走出来下来接水的时间，是一个断层，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走进这个空间，或者说时间段，才能碰到你。”
他还是不信：“如果我死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我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个地方？”
男生的目光带上柔和：“因为你死的太突然，完全没有预兆的死。而你的执念有太深，考研是吧？我问过你以前的同学，了解到你报的学校，挺好的学校，你们这个专业全国第一吧。你很想上那个学校，所以在死后，你也还在努力。”
“我不信！”他大吼。“我不信你！你是什么人！居然说我死了！你怎么能这样恶毒！我不信，我不信。我会找到和前一天不一样的证据！我拿给你看！我没有死！”
老头眯眯眼：“他还在找证据？”他点点头：“他就是不信我。”老头叹气，没说话。
教室又是他一个人。
拿起水杯，他去楼下的直饮水机接水。
楼道俩边都是教室。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外边爬满了爬山虎，遮掉大部分日光。让楼道显得昏暗，空旷。下了楼梯，拐个弯，是一楼的大厅。前后都是玻璃门，倒显得明亮许多。玻璃门只开了一边，风吹进来，有些凉。
男生站在饮水机旁，已经没有前几天的温和和劝阻，脸上隐隐带着怒气。无声的跟着他上楼，回到教室，男生翻翻他的演草本，发出讥讽的笑：“你看看，这不是你昨天撕下来扔进垃圾桶的那页？”
他不做声，这个最可靠的实验，失败了。难道自己….真的死了？
男生已经不来了，男生说，只要他承认自己死了，那么就可以走出去。“怎么走出去？”他问。你会知道的，男生回答的有些不耐烦。他又追问一句：“如果，我找到了自己没死的证据，会怎样？”男生看着他笑：“怎么可能？”
他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更细微的地方，比如窗外树叶的位置，比如洗手间里的水滴。他实在不相信，自己怎么会死了呢？一定是那个男生，用了什么方法，在骗他。
老头戳戳他的脊背：“都到现在了，为什么还不开心？”他叹口气：“我快坚持不住了。”
他找到了办法。既然这个空间是有问题的，那么空间外呢？他试着走出门去只能走出一两步，不过也算从教学楼出来了。他拿着从讲台上找到的一小截粉笔，在教学楼的墙角写了最近刚看的公式：AA*=A*A=|A|E。
第二天他来看，墙角的公式不见了，却留下明显的，人为擦出的痕迹。
他和同学打了个招呼，从教室出来，大厅的直饮水机前面排着队。接好热水，他走进大楼值班室，老头看见他，皱了皱眉：“同学你有什么事吗？”他笑笑：“直饮水机修好了嘛。”老头点头：“那当然，坏了要赶紧修的，不然上课的老师和你们这些学生怎么办。”他也点头：“是啊。不过我还是喝了那么长时间的凉水。”老头愣了一下，上前仔细打量他，小声问道：“成功了？”他点头：“嗯。差一点就出不来了。幸好他的室友拖后一天回来，不然发现他的身体躺在那里没有反应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老头也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感慨了几句，老头搓着手，一副谄媚的样子凑过来：“既然你成功了，是不是帮帮我，我看上了个年轻的后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