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短松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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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冬悄然而来，几夜飞雪过去，天地间便已银装素裹。
关玥在房里养了半天伤，本来将好了，又因身子骨弱感染风寒，这一卧床，便又去两三日，等心急难耐地提剑出门时，大院里已是雪堆如山。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辰时刚过，雪地里就已闹声轰轰，簌簌脚步声起起落落，在两条木廊间来回飞窜。
关玥起先还以为是大伙在集中练剑，推门一望，才见是雪团飞舞，两拨人以木廊为堡，各据一方，双方战势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关玥心下振奋，眼看莫岑溪也在战中，当下顾不得先前那“雄心壮志”，一骨碌跳到他跟前，叫嚷道：“打雪仗这么好玩的事，你竟然不叫我！”
说话之间，对面雪球四射而来，莫岑溪左肘一抬，挡下关玥头边一招，道：“你病没好，回去躺着。”神情专注对面战况，竟有些心不在焉。
关玥哪里肯听，抓起几把雪便狠狠捏起道：“对面也太猖狂，看我关玥如何教训他们！”侧身扬手一丢，不防一个雪球暗里突至，嗖地射入她嘴里。
关玥一个闷哼翻倒在地，连呸几声吐出雪来，大喝道：“可恶！是哪个混账！”抬眼四看，身周却是哈哈大笑，对面雪堆里冒出一个熟悉声音：“小瘦瘦，是大胖子！”
关玥一怔，定睛看去，却不见人影，大雪茫茫里，忽听商余道：“胡说八道，分明是荀天昊！”
关玥一个激灵，尹勋柏又道：“不是荀天昊，就是大胖子！”
商余懒淡淡的声音蓦然大怒：“混蛋，是你好不好！”
关玥哈地一声冷笑：“管他是谁，我一一杀来就是！”精神大振，模样恶狠狠的，操起几个雪球卖力掷去。
峰顶的雪格外深厚，故而天气也是一日冷过一日，两个月来，众人就在打雪仗和练剑里来回度过，其间林云开带着一行婢女来过一次，给大家分派了过冬需要的衣物炭火，交代少些事宜后，又匆匆而去，一来一回，风风火火。
眼看开春将至，穆南山也该回来，大家便又打起精神，休憩之余，分散各处潜心练功。
一天晌午，日照荧荧，雪地映着斑驳树影，荀天昊站在崖边，远眺云雾之下若隐若现的雄伟宫宇，忽然不安道：“教中好像出大事了……”
天月教的夺天宫建于天月峰北面的一座矮峰里，自木廊脚的陡崖望去，堪堪能瞥到些金色飞檐。
关玥和尹勋柏一行在边上练剑，耳闻此言，顿时变色，走过来道：“出什么大事？”
荀天昊面色沉重，皱眉道：“不知……就是感觉不太好。”似喃喃自语，搅得众人一头雾水。
果不其然，穆南山回来之时，周身上下都透着凛冽的寒意，眉眼里不复往日笑容，一招“飞龙在天”舞罢，二话不说，点出六个“不合格者”，便命人拖下山去，之后竟也不再教授新招，就阔步离开。
如此一来，原本的二十四人就只剩下十四个，众人惊喜之余，又陡然惴惴难安，混混沌沌过去数日，总管林云开忽在一日夜晚匆匆而来，命众人集中院落，称是有要事交代。
大伙闻令之后，自然不敢懈怠，虽有些早早睡下，此刻也一个鲤鱼打挺飞身下床，一溜烟儿汇集庭中，静候林云开吩咐。
暮冬的夜，冽风阴寒，众人却直挺挺站在院里，耳闻林云开道：“本来生死擂前，各位不能离开天月峰半步，然因近来教中突生变故，故而明日辰时，各位需集中此处，随我前往夺天宫一趟。”
他面色凛然，双眼向队伍逐一扫去：“夺天宫不比天月峰，这次事件也非同小可，各位随我入宫之后，切勿东张西望，交头接耳，更不许私自离队，惹是生非。若有不遵者，不必大人出面，我便可将他严惩，记住了吗？”
众人各自一凛，心知此事要害，忙颔首应道：“记住了！”
林云开面色微缓，又向队伍里仔细大量一圈，见无异况，这才略一宽心，转身离去。
队伍里忽有一人道：“敢问林总管，不知明日是为何事入宫？”
林云开一怔，转身看来，见说话的人，竟是荀天昊。
荀天昊乃天机处堂主独子，自幼在教中长大，虽对夺天宫大小事项不过略知皮毛，但却从不闻剑皇弟子可以“生死擂”外的其他名义进入夺天宫。今日之事，委实是令人费解。
林云开静静看着他，半晌才道：“少主即位大典。”
话声甫毕，众人大震，荀天昊眼里神情更是变幻万千，不由自主颤声道：“教主叔叔他……”
林云开双眼一垂：“三日前，教主……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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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明，天月峰下的山径绿蕊青葱，清露幽香透在晨雾里，沁人心脾，入目已不似峰顶的茫茫雪色。
众人亦步亦趋跟在林云开身后，因谨记他昨日言语，故一入夺天宫宫门后，便都没敢四下打量，只默默专注足尖前的路。
如此默然走了一阵，忽闻身周脚步嘈杂，余光一瞥，登时惊讶。
不知何时，四处竟已人满为患，各自列成方队，占据一方，彼此衣着或白或红，不尽相同，却各个身姿矫健，英气飒飒。
关玥心下暗叹，自知这些人都是教中分堂精英，一时之间，不由热血澎湃。
早在幼年时，她便听师父将天月教上上下下夸赞了个遍：天机处神龙密探，行踪遍布中原武林各大门户，专替教主搜集查探武林机密，是以多年来，中原各地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天月教主之眼。
紫微堂苗疆巫师，精于各类蛊毒异术，常与修罗殿鬼影杀手一并执行任务，夺人性命于神鬼之中，若在此之上，再加无渊阁的奇门遁甲阵法，则可以一当百，有所向披靡之效。
而在这四堂之外，还有一大门户名震四海，往往能令人闻之色变，则是教中仅次于教主之位的剑皇大人。
昔闻百年之前，天下剑圣在关山之巅与天月教主一决高下，不想双双坠崖而未亡，是以投缘为金兰兄弟。此后便开始有“天月剑皇者，必然天下第一剑”，及“剑皇乃天月守护神”的诸种传闻……
神飞云天里，忽听鼓乐声响，关玥心神震动，不由自主抬眸一望。
苍天雪色下，夺天宫飞檐四出，气势宏伟，附属宫宇亦古色古香，两扇朱门之前玉阶林立，中间平台置着一尊大鼎，华丽而不失肃然。
关玥心下一阵激动，却因相隔甚远，玉台之上的情形看不真切，欲踮脚张望，到底不敢，故竖起双耳，凝神细听。
鼓乐声落，又是悠扬笛音绵延而至，关玥眼珠四转，本欲寻那笛声源头，谁知目光一转间，忽瞥见玉阶左侧一烈红身影。
她定睛看去，见那是个玉面红唇的少年，头戴金冠，腰束玉带，然眼前却蒙着一条白绫，右手执竹杖，左手搀着穆南山，正一步步踏上玉阶。
关玥神情一变，想道：“……瞎子？”
怔忪中，只见那穆南山恭谨地扶着那少年走向大鼎后的高台，一时心头大震，暗想道：“难道他……是我们的新任教主？”
胸口顿时突突振动，关玥有点不敢置信，便要再细目分辨，忽闻一声轻咳，惊悟是林云开在侧，当下不敢造次，悻然垂下头去。
如此挨过一个多时辰，到日影偏斜时分，这繁琐的继位仪式才落幕告终。
穆南山陪伴教主左右，因而一直没有现身，散会后，照旧是林云开领着大伙离开会场。
因着剑皇名头着实太大，其门下弟子在教中便也跟着沾光，且生死擂前，又一度隐居峰顶，委实神秘，故而关玥一行所到之处，无不是人人侧目，口耳交接。
关玥自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瞩目，这厢备受青眼，难免飘飘然的，然正喜笑眉开，洋洋得意，忽听一个灵动声音远远唤道：“岑溪哥哥！”
关玥一震，那股喜色骤然飞散，四下环顾过去，惊愕更甚。
会场门内，一妙曼少女翩然而至，踮脚在莫岑溪脸上一亲，道：“岑溪哥哥，我想死你啦！”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短松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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