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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天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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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这是尚书府内设的天牢。地方不大,走进去估计一下最多也不过是关十几个犯人模样。但天牢内部散发着陈腐的霉味,从微小的窗户里透出的微弱月光,同零星几盏油灯发出的昏暗的光线混合在一处,映射的四围墙壁影影绰绰好生阴森。
我在牢头的带领下往天牢深处走,短短的一段路程竟然感觉头晕眼花。
“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看守,难道不怕劫狱么?”我开口问。这样阴气十足的地方如果再听不到些人声那也太恐怖了。
牢头听毕,回过头来向我一笑“这里根本不需要人来把守。”
就这回头的一笑,把我惊出一身冷汗。这牢头的脸色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声却如豺狼般嘶哑低沉,让我寒毛倒立。
“小姐没发现么?一入监门,就有接连拐四个直角、五道门的甬道,接着是一条约一米多宽的‘胡同’。从这里往东拐直角弯是内监所在,专门关押死刑重犯。内监是四合院形,东西南三面是普通式监房,北面有两幢无窗窑洞式监房,关押男犯人的司空狱,和关押女犯的掖庭狱虽然相邻,却永远只能隔墙听到声音看不见人脸。小姐现在走过的这些通道现在看着平淡无奇,但实际上却内有玄机。即便其他人今日没拿令牌强行进来,我们也不会多加阻拦,甬道里的数十种机关暗道也保准让他有来无回……”
他一个人背对着我絮絮叨叨的炫耀着。“这天牢虽小可东西却样样俱全。枷杻、镣锁、黄须节级、黑面押牢、杀威棒、撒子角……”
我听得这牢头一样样将这些刑具报出来,直觉得肠胃翻腾好想呕吐。鬼魂我是见过的,可便是鬼怪也比眼前这牢头,这天牢可怕。在这一刻,深觉得人若可怖起来远非阴曹地府所能比。
“到了。”牢头说着停下脚步。
我茫然四顾道:“这儿分明是个死胡同,什么都没有。”
牢头转过身。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让我想起撕咬人的某种野兽。
我不禁退后两步。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何公子与众不同,故此住的是虎穴。”
“虎穴?”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如此不祥?
“小姐你看。”牢头按动照壁上纷杂石雕上的某处,只见耳边轰隆做响,不一会儿地面的大石板向两边分开,一个四面砌墙,数丈深的空地上立着一个青衣男子。
“云誊?!云誊,云誊……”我跑入虎穴一把将他抱住。这样的眼,这样的眉,这样的虚弱劳累。云誊,云誊,若不是我你又怎会如此?
我和牢头两个扶着跌跌撞撞的何云誊走出了天牢。眼见就见到门外的天空时,牢头却固执的不再肯助我带云誊出去。
“就到这里吧。小姐,到这里就好。”他说。
“啊?你不随我一直送他出去?不过几步路,很快就到了。”
“不了,就到这里。我属于这里。”他固执的坚持。“今天这样很好,我有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我点头,“也好……那……谢谢你。”
扶着神情漠然的何云誊我终于走出了天牢。
“碧奴?”我叫出声来。“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不来了么?”我叠声的问。从天牢那阴森恐怖的氛围中走出来,刚刚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闻到空气中的花香,而后看到碧奴直的她此刻若亲人一般。
碧奴快步跑过来,一把将何云誊搀扶过去:“我想了想,就算未染少爷要处罚碧奴我也是要来的,天牢这种地方……咦?小姐,何公子怎么眼神涣散神情木然的样子?”
“你不知道天牢里面的样子,他被关在虎穴中那么长时间,任凭是谁一时间都恢复不过来。恐怕要他恢复常智还要调养些时日……”
“那现在我们把何公子带到什么地方?别苑是肯定不行的……”碧奴说道。
“我早就想好了,先带他去天香坊吧。那里没有人认识他,先让云誊在天香坊后院的厢房中调养身体,稍候再做打算。”
……
就这样,我们将何云誊带到了天香坊。
他的脉象微弱而不沉稳,身体非常虚弱,想必在天牢的这段日子中害了严重的贫血和营养不良。除了让碧奴平时多煎些含有当归和党参这样温和的中药,我自己还亲自下厨煮些诸如鲫鱼黄精这样的滋补汤品。一个月下来,云誊的身体渐渐好些,能够自由行走,有时也会到坊间走一走。但他仍旧只说很少的话。对我的态度也大不如前。我几次尝试与他聊天,都因他的词不达意而以失败告终。碧奴一直安慰我说,身体的伤容易复合,心里的伤想必需要些时间。我们无从得知他在天牢里究竟受了怎样的刺激,但由他看我时木纳的眼光可以断定,这一定是段他一生都不愿意再回忆起来的记忆。
我不能怪他。也无法怪爹。我了解他们各自的初衷,相信这样的结局并非我们任何一个人真心所愿。我对碧奴说,我宁愿他将之前的事情悉数忘记,因为我有时间也有信心,让他重新爱上我。让他成为另个深情款款却快乐非凡的男人。
我开始有意将天香坊的账目交给云誊来管理。我想不出这样文采斐然的一个人,一手端正的毛笔字,记起账目来也颇为清晰。这让我心下十分欢喜,将精力全部投入到不久后皇帝大婚时盛典的节目准备上。
紫戌国的的规矩一向如是,未来国母要从这次大婚中的三位皇妃中选择一位。而通常公布结果的时间,不是这次大婚当日,便是婚后七日后。这完全取决于新皇对三位皇妃的感觉。出于对新皇的尊重,不论外臣或是皇亲都是绝对不能参与的。最后这点颇有点人性化的意思,虽然明知道三位皇妃都是皇室所定,可是保留最后的自主权,对初初登基的新皇来说应该也是件非常不错的事。
我在尚书府中挑选出四对长相姣好的男女。然后将他们穿插着男女搭配一处练跳华尔兹。这种起源于奥地利民间的一种3/4拍舞蹈。用欢快的圆舞曲伴奏,舞时两人成对旋转,应该比较适合结婚这样隆重又幸福的场合。
我差碧奴寻来专为达官贵人定做衣服的裁缝,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令他为舞者量尺制作衣服。男士统一的黑色的燕尾礼服,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领结。女装则主要订做艳红色雪纺叠层大摆裙,再佩带粉色水晶穿就的项链和手链。这段时间,围绕在我身边的人都异常忙碌。排曲。编舞。定做服装和首饰。开发新妆品。经营天香坊,真是忙到手忙脚乱,夜不能寐。
不过,不论怎样,内心都是欢喜着的。天香坊在短短半月内就已经成功创收。每晚当何云誊将帐单递交至我手中的时候,都会产生强烈的满足感。在这样一个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古代,我终于可以依赖自己的智慧得以生存。我掘来第一桶金,然后将其中小部分用于扩大再生产,因为觉得天香坊并不适于做成规模庞大的流程化产业,它应该是精致的、带着女儿家的私密。剩下的大部分被我平分为二,一份给娘亲,一份兑换成银票留在身边。
我眼见着碧奴托着那碟银两入了娘亲的房间。但在门外等了许久却并不见她出来。这个时节,秋意已经深浓,风带着些许凉意,穿过我的衣袖。就在我转身欲走的时候,碧奴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出门来。
她手里攥着条白色绢帕子,眼圈潮红的对我说道:“我到底陪着夫人哭了一场……你不知道,夫人有多么的高兴,她说不是因为银子,而是……”
我走上前去轻拍她的肩膀。此刻,原不需要言语,一切均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