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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复仇之心 ...

  •   深夜。那喀。

      只有德鲁祭司的帐篷里还亮着灯,他一个人在灯下反复思忖——结果竟然是拖索台一个人回来了,而且居然是因为那样的事情,真不可思议,夏格怎么可能会这样?

      “祭司大人,族长大人得知夏格小姐留在雅莫非常生气,决定整顿军队,于明年秋攻打雅莫,特派小人来通知祭司大人去请谕窟请求神谕。”一个武士被派到德鲁帐前向他转达族长的意思。

      德鲁点了点头:“去回族长,两三天之内我就去,不过这次只是请谕,只我一人去就行了,不必兴师动众,待到明年出兵,再请族长去请谕窟祭神。”

      那武士领了命离开了帐篷,德鲁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借这次机会去一趟雅莫了。”

      *******************

      帐外的北风又冷又干,帐内被火炉烤得暖融融的。帐篷的门紧紧关着,又在门缝处包了一圈毡子,只听得到外面呼呼的风声,和身侧火炉内的“哔哔剥剥”。

      “是什么样的事让大人亲自来了呢?”索图连忙起身迎接,而来者却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直到索图将侍从全部支出去,一身黑袍的来者才抬起头将一直罩在头上的风帽摘掉,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面色苍白,眼神深邃而阴郁,正是那喀的大祭司德鲁。

      “我不相信夏格会这样,本来……本来就不该把她牵扯进来……”德鲁不等坐下就开口提起了这件事。

      索图将一杯马奶酒端到德鲁面前:“大人真是糊涂,她既愿意留下就是给我们的机会,我们利用就是了……”

      “可她是我的亲人了啊!”德鲁不耐烦的打断索图的理论,一甩长袍下摆坐在毯子上。

      索图先是一怔,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放在德鲁面前的地上冷笑道:“亲人?哲罗不是大人的亲人么?这么说来大人索性放手好了。”索图说着斜睨德鲁的变化,嘴角挑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德鲁狠狠捶了自己的腿一下:“那个人不一样,可夏格……夏格她是无辜的啊……”

      “无辜?”索图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忽然笑起来,“当年大人是怎么说的——是那喀人就都有罪。是啊,你的仇人是谁?仅仅是哲罗一人么?你暗地里与雅莫勾结,到时候覆灭的可是整个那喀,谁又是有罪的?谁又是无辜的?不管怎么说,她可是那喀人!当年你阿爸是怎么背叛你阿妈的?你阿妈是怎么被诬陷而惨遭火刑的?五岁的你又是怎么被追杀的?你难道都忘了吗?造成这一切的不都是那喀人么?”

      德鲁听了微微动容,僵硬着手臂将马奶酒送至唇边,抿了一小口,明明不很烈的酒进入喉咙居然是如此的灼热,似乎化作强烈的恨意要将他燃烧。他缓缓闭上双眼,十几年前的往事重新浮现在眼前……

      “阿妈的阿妈呢?”五岁的德鲁坐在母亲乌尔雅的怀中问道。

      “阿妈的阿妈和阿爸都在雅莫,雅莫啊,是离那喀很远的地方。”乌尔雅看着怀中的男孩微笑道。

      阿妈的微笑永远那样好看,德鲁盯着乌尔雅明亮的双眼奇道:“我和阿妈在这里,那么阿妈不会想你的阿妈吗?”

      乌尔雅缓缓将德鲁搂在怀中,悠悠道:“想啊,怎么会不想……但阿妈有你,还有你阿爸,这样就够了……”

      后来德鲁才知道乌尔雅是为了和哲罗在一起,才背叛了在雅莫的父母,永远无法再回去,抛弃了一切和哲罗在那喀这样的异乡生活。

      “即使走遍整个大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只是因为这样一句话,乌尔雅毅然决然的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与父母决裂,远离家乡。毕竟那时的哲罗什么都不是,不是“那喀第一勇士”,也不是族长,只是一名流落至雅莫的普通那喀少年。

      然而她却不知这一去,竟连向父母道歉的机会也没有留给她……

      “妖女!妖女!为什么来祸害我们那喀?”

      “是雅莫的奸细啊,杀了她!”

      “是啊,我们那喀不能毁在这种女人手里……”

      “请族长大人下令处决!”

      雅莫和那喀常年处于对峙状态,时而关系稍稍缓和,会相互往来通商、嫁娶,可没有什么人愿意嫁到对方的阵营中去,因为只要两个部落间一旦发生冲突,首先遭殃的便是远嫁的女子。

      因此那年有一个去往雅莫的那喀猎人不知什么原因客死雅莫,紧接着便有传言说是雅莫人故意杀了那猎人向那喀挑衅,雅莫和那喀立时陷入紧张状态,身为雅莫人的乌尔雅身在那喀首当其冲成了那喀人攻击的对象。

      那个时候,那喀族人只要看到乌尔雅和德鲁就如同看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或用愤恨的目光看着他们,或用恶毒的语言咒骂他们,五岁的德鲁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族人对他们母子的态度明显的让德鲁感到不安与恐怖。他再也看不到阿妈温柔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整日以泪洗面,然后将德鲁紧紧搂住。

      事情越闹越大,直到有一天,帐外人声鼎沸,德鲁悄悄掀开帘子向外望去,竟是一队武士围了上来,后面跟着一群憎恨乌尔雅的族人大呼小叫。

      “妖女,快出来受刑吧。”

      “族长大人英明,下令铲除这个奸细,大快人心啊。”

      “乌尔雅!族长大人有令,快将小奸细带出来一起伏法!”

      乌尔雅一咬牙,抹了一把眼泪,一手抱了德鲁,一手提了短刀冲出帐篷。众人一见乌尔雅现身,纷纷涌了上来,破口大骂,几名武士也欲上前捆绑她。乌尔雅狠狠挥刀,将逼到近前的几名武士赶开,可自己孤身一人,根本没有胜算,她挥舞着短刀退到马桩旁,把德鲁一抛,横放在马背上。

      “妖女想要逃,拦住她!”

      “不能让她跑了,她要回雅莫报信!”

      眼看几名武士又欺到身前,乌尔雅心一横,一刀刺在马臀上,嘶声呼道:“抓牢!”马屁股吃痛,嘶叫一声,驼着德鲁猛的冲出人群。

      年幼的德鲁受到惊吓,却只听得阿妈最后一声“抓牢”,一双手死死攥着缰绳和辔头上的皮带,不敢松开。身下的马发足狂奔,倒是没有人敢来追赶,可当他回头望去时,却见阿妈已经被武士扭住胳膊,绝望而哀伤的双眼迅速远去,很快便看不清楚了。德鲁心中绝望,只能冲着远去的方向大声哭喊:“阿妈——阿妈——”。而乌尔雅越来越远,最终和人群一起被马蹄蹬起的一片黄沙所湮没……

      “这种情况下大人还在犹豫的话,我真不知大人是在感激哲罗的‘良苦用心’呢?还是在感激那喀人的残酷绝情呢?毕竟哲罗可是对你手下留情了。”索图干笑着打断了德鲁的回忆。

      德鲁轻轻睁开双眼,怔怔的盯着面前火炉中跳动的火焰道:“那算什么手下留情?那之后他只是无情的族长大人,再不是我阿爸……他为了娶先代族长的女儿好坐上族长的位子,才暗中诬陷我阿妈是雅莫的奸细。再回到那喀,年纪大了之后我才知道那原来是他做的,是他散播阿妈是奸细的谣言。他居然连我都不放过,竟然追到雅莫……”德鲁说着不禁失声冷笑起来,“只能说我命大吧,成了‘神之子’能够再次回到那喀。”

      那样漆黑的夜晚,大漠一望无际,苍黑色的夜空罩在头顶,德鲁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在被无限的恐惧笼罩着的时候,一只痛失幼子的金雕将瑟瑟发抖的德鲁当做幼子护在巨大的羽翼之下,帮着德鲁度过了寒冷、孤独的大半夜。凌晨时,当追上来的那喀人看到那一幕都不约而同的冲他跪了下去……

      托金雕的福,德鲁再次回到那喀时不仅不再是雅莫的奸细,反而成为了那喀的神祗,被那喀人顶礼膜拜。

      那个被奉为神祗的男孩穿着黑袍,和老祭司端坐在高处,眼睁睁的看着阿妈在那喀族人的唾弃与叫骂声中被活活烧死……

      或许是当时腾起烈焰灼伤了他的记忆,那个惨烈的画面便如被那烈焰烫伤的烙印一样留在他的脑海中,永不磨灭。那样的阿爸和族人,早已被他在心中杀死无数次。

      ——要让那喀灭亡!

      十三岁时,当德鲁以“神之子”的名义当上祭司,站在最高处俯视着匍匐在地的那喀人时他只有这个念头。

      德鲁将碗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那不知索图大人又有何打算?”

      索图干笑两声:“既然大人担心夏格,我自然不伤她性命,要激怒那喀的方式有很多。”

      德鲁皱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之前就觉得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得和索图大人见上一面,既然如此,那这边就交给索图大人了。”说完兜起风帽转身离开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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