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春》上情轩

1、第一节

　　文氏盛世，匀亚国版图再次扩大，以中都为心，环绕的四块大陆分别为北原，南水，西郡，东庭。东庭北以千宁海最为神秘，南水西则以洞月湖闻名天下。北原之北有数座冰山环绕，极为壮观；西郡之繁仅次中都，世家众多，其中以柳家独占鳌头。

　　16年前，柳家。

　　“二夫人……我们，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婢正跪在地上，惊恐地抬头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艳丽妇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可是……大少爷……”
　　那老婢的话还没说完，那妇人忽然拿起桌上的茶壶，重重地摔在地上。落地的声音吓得那老婢忍不住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现在柳家正是乱的时候，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好不容易那女人死了，老爷正怀疑是外来人的作为，除掉了那个小子，继承人的位子才会落在我家亦平身上。你现在马上把这件事办了，知道吗？”
　　那艳丽的美妇正是柳家的二夫人，江彤月。蜡烛的火光映射在她的脸上，老婢能看见她的嘴角的笑容里满是恶毒。平日那端庄秀丽的面具早已除下，看上去分外骇人。
　　“是……奴婢……马上去办。”

　　此时，八岁的少年正靠在床边，双手环膝，身子轻微地抖动。
　　想起母亲曾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少年强烈忍住要落下的泪水。七天前母亲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全身僵硬，连话也说不出来。经过诊断，药石无救，昨天夜里就这么咽了气，刚回府的爹爹则大发雷霆，强辞严令派人清查此事。而自己，还尚未从丧母的悲痛中解脱出来，犹记得母亲临死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手中不停地画着圈圈，好像要说些什么。
　　“少爷，少爷。”
　　朦胧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紧接着，头有些晕晕的，好像不听使唤一般。他挣扎地想动，却发现全身软软地不听使唤，他想呼叫，可声音却喑哑的不像自己的。
　　“救……救命……”
　　用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呼唤了几句，他头一垂，栽倒在床上。

　　“哗哗哗……”
　　是流水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
　　直到呛了水，双眼才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物。他，竟然正泡在水里！

　　水很急，很明显自己是被从上面冲下来的。头疼欲裂的脑袋一时间还想不起之前的事，凭着本能，他想要抓住周围可以让他浮起的东西，他不识水性，在水里乱抓了一阵后，竟摸到了一块漂浮着的木头。他紧紧地抓着，狼狈地想要保持着自身平衡，却丝毫没有留意不远处就要和他撞上的大石。
　　待他看见时，已经晚了，那一刹那，他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可还没等他闭上双眼，自己的身躯竟然已被人提起。

　　他惊恐未定，抓住他的人竟像会飞一般，抓着他凌空飞起，几个颠簸，人已经好好地站在岸上了。
　　“你……你是谁？”
　　他仰头看着来人，却发现这个轻而易举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看上去竟似只有十五，六岁。
　　“告诉我你叫什么。”
　　这人容貌俊美之极，及腰的长发披散下来，亮如点漆的眸子凝视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温和感。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陪衬着他绝美的容颜，在阳光下，看起来风华绝代，令人难以逼视。

　　“我叫……柳……柳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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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烂漫，仲灵渊坐在墙上，背靠大树，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远处海边忙忙碌碌的人们。杨柳丝青，风刚柔柔的擦过脸，那柳絮便开始飏起，犹如舞姿婀娜的少女。
　　仲灵渊的心情一下变得好起来，只觉得艳阳满天，晴天碧海，陪衬上这一大片状似绿色流苏的杨柳，万物生灵都开始雀跃。

　　他解开自己挂在树上的佩剑，淡淡一笑，正准备从墙上下来，却听见脚步声慢慢走近，他愣了一下，待听清来人说话的声音后，顿时停了下来。

　　是海晨晨，整个海府最看不顺眼他的女人，同时也是海家的堂小姐。
　　“大伯这趟出去那么久，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他也会带着弟子出门，却没试过那么久。”
　　“爹爹走之前吩咐过我，说这趟会去的比较久，但绝不会超过1个月，过几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他，他一定不会忘的。”
　　与她说话的女子，穿着翠绿色绸子，声音轻柔，一听便知道是他的小师妹。

　　仲灵渊是海家主人海大峰的第六个弟子，性子爽直，不懂讨好人。海大峰不仅是这个靠海小镇上的一个帮派之主，同时也是捡了他回家养的恩公。待仲灵渊到了可以习武的年龄时，海大峰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亲身传授他的招式比起之前的几个弟子，自是大大的打了折扣。若他懂得谄媚讨好，与那些终日玩乐的师兄们打好关系，那么以他的资质，学得招数后，武功自然能超过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但他偏偏看不过这些所作所为，和他关系较好的，也只有三师兄曲非和小师妹海笑，要不，就都是一些下人。

　　“不过我听说，今天早上大伯有信回来了，但因为几个弟子都不在，下人不敢随便查看，现在正等你过去呢。”
　　“可是，早上六师兄还在府上，为什么不让他……”
　　“你说仲灵渊？他那小子怎么靠得住？武功不成，和你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关系也处得不好。就脸长得好看，我听说人说他和你三师兄有些暧昧关系，什么本事没有，大伯连武功也不愿教他。我真怀疑他会的那几下功夫，是不是和曲非从床上讨来的呢。”
　　“堂姐，你……”
　　海笑从小性格就腼腆，对仲灵渊也有些芳心暗许的意味，海晨晨说话如此大胆，内容那么不堪，句句侮辱她的心上人。

　　“海晨晨，我的武功的确不好，但却也是师父一句一句，手把手教的。我和三师兄清清白白，他对我好，是出于兄长之情。你不要含血喷人。”
　　听到这里，仲灵渊再也按压不住，一下从不高的墙头跳了下来，尽管落地时有些狼狈，但还是及时稳住了身形。

　　“六师兄？”
　　海笑见到他，显然是十分高兴，但想起刚刚海晨晨所说的那些话都被他听去了，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知道就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仲灵渊，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只有你自己知道。”
　　她语气中略带讥讽，好像此事是她亲眼见到一般。

　　“你……我根本没做过！”
　　仲灵渊性子倔得很，被人说他武功差，他从不反驳。欺负他，他有时候也不说话。但若是骂他的出身，辱及他那没见过的双亲，他就一定会红着双眼，用他那漂亮的大眼睛怒视着你，若是骂得凶了，他说不定还会不顾一切地和你干上一架。他武功不好，但狠劲十足。事情闹大了，若是给海大峰知道，往往吃亏的还是自己。仲灵渊从不会无故生事，所以一旦和他扛上，事情就不那么好解决了。

　　海晨晨看着他瞪起的双眼，秀丽可爱的脸上满是怒容。微红的脸频看上去却有种难得的美艳，让身为女子的她都觉得自惭形秽。
　　“哼。”
　　嘴上只敢发出一个字，内心却是无比的妒嫉，海晨晨摆过脸，拂袖离去。

　　“六师兄，堂姐她也只是听信别人，误会了你，我，我是相信你的。”
　　伸手拉拉仲灵渊的衣袖，海笑一脸痴迷地看着他。
　　“听说师父今天早上来信了，我们去看看吧。”
　　丝毫没有察觉海笑的神情，更没料到他一向当作妹妹般疼爱的师妹早对他产生了异样情愫，他更关心的，倒是师父的去向。

　　两人急急赶到后院，没料到三师兄曲非已经站在那里，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要来。
　　“三师兄，你看到师父传来的信息了？”
　　见他手上正握着一只鸽子，仲灵渊连忙凑过去问。

　　“是啊，小师弟，我才刚刚到呢。原来你和小师妹在一起。”
　　曲非眯起双眼，打量着脸上略带红晕的仲灵渊。
　　真是美人！海晨晨，海笑，整个海府的女人，都没有眼前的小师弟一半好看。他那圆圆的杏眼，浅浅的酒窝，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腰身。若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仲灵渊没有发现曲非的异常，倒是海笑站在一边，注视着曲非眼中的意味深长，心里不自觉地涌上惊慌。

　　“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去找他。”
　　曲非把鸽子一放，摊开另一只手，把攥着的纸条递给仲灵渊。

　　“我？”
　　仲灵渊惊讶地把纸条打开，见上面正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灵渊，命你即日起呈迅速赶来莒溯，师父和师兄在青玉楼人字三号等你。”
　　的确是海大峰的笔迹，但师父的字一向整齐端正，怎么会如此潦草？

　　“我想师父大概是有急事找你，小师弟，你还是尽快启程吧。我知道你很少出门，因此特地让下人去书房找了地图给你。你若没事，不如用过午膳后就早点上路，从这儿到莒溯，不日不夜地赶路也要2天。”

　　“好，午膳也不必吃了，我现在就收拾包袱去。”
　　“这可不行，饿坏了怎么办？小师弟，师兄因为府上有事还没处理完，不能陪你去了。”
　　曲非的手不自觉地搂住了仲灵渊的腰，后者因为心情急切，丝毫没有感觉出这过分的亲昵。
　　“路上要小心，师兄忙完了就去找你。”

　　“多谢师兄，我带着干粮路上吃就好了。”
　　后知后觉的仲灵渊这才想到从曲非的怀里挣出来。离开前，他还不忘把纸条塞回曲非手中。风一吹，他的长发拂起，擦过曲非的脸庞，更是让曲非心中荡漾。

　　望着那急切远去的人儿，曲非丝毫不顾及身边的海笑，只是用带着欲望的眸子锁定那越来越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