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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提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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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女儿之事我不好开口询问,也许后院内宅知道。”纳兰揆叙不是不想参与这件事,而是没有资格参与,所以这个话题只能缓一缓,延迟、推托一番。
推托是门学问,正当理由与不正当理由在不同的环境下,有不同的效果和作用。
推托的人说着轻飘飘的话,而听的人也不当场驳斥,默契于心。
这是中国式的哲学社交。
“揆叙啊,清雅那丫头才几岁!她哪里懂得其中的利害?!”十爷虚指点了点揆叙,正面试探不出什么来,只好把话说得直白一些。
“小女儿的眼光得靠长辈指引,你这样完全放手可是做长辈的失误。”胤禟说得更为直接。
揆叙苦笑,“这事只有族长和阿玛能做主,就算奴才有了什么主意也没用不是?!”这才是现实问题,家里做主的人不是自己!
而自己与家族仿若决裂的底牌是绝对不能泄露给任何外人的――当然,家族也没有大肆宣扬此事的打算――总之一句话:隐藏这个消息绝对是弊大于利!
“不提这个了。”提了目前也没什么用,八爷打断已经陷于凝滞的话题。
“揆叙,在这里坐着的没有外人,现在把话挑明了――关于你们纳兰家的未来,你家长辈们有没有做出什么决定?”九爷不等八爷缓和气氛,把话说得透彻明白,他的脾气性格绝对受不得暧昧,尤其是门人奴才在站队立场方面存有暧昧。
“这些天我只回永泰庄一次,与长辈们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又得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府里,请安之余哪还聊到什么内容!”揆叙不用扮,给出一脸苦相。
“这么多天一点什么消息都没有?”十爷不甘心。“不会一点口风都不露吧?”怀疑的眼神直刺过去。
“没找过我谈话。”揆叙否认。
努力维持着真诚的表情,甚至眼神也在刻意的坚持,关于这方面绝对不能说假话蒙骗过去,他负不起责任。
“揆叙啊,能不能给明珠大人传个话?”八爷语气和缓的开口。
“当然,八爷您讲。”
“凭着你这么多年往来我八爷这府门的关系,很多话都不用避讳,凭着明珠大人的眼光,利害关系也用不着我在这里逐一陈列,但我更想强调:一旦明珠大人逝世,纳兰家族必然衰落,到那时再想背靠大树就晚了。”胤禩努力将每个吐露出的字句都说得清晰缓慢,尽量将其中的含义表达完美无误――对待纳兰家这样的大族的态度必须谨慎且诚恳,玩弄权术只会适得其反,最多如现在这样夸大利害关系,但即便不承认――选择权却还在对方手里――力,是相互作用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揆叙明白。”点头,这也是他在与阿玛谈话之前、心神陷于慌乱中的想法。
胤禩摇了摇头,“不,你还不懂,我讲这话不是威胁、利诱,而是实实在在的为纳兰家考虑,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一个盛极一时的家族就此一蹶不起。”当他们放下戒备,真诚相对的时候才会真的明白――互为依靠、支持的合作关系是彼此相处、相融的最佳选择。
“揆叙明白八爷的好意,也谢谢八爷看重提携。”纳兰揆叙站起身甩落马蹄袖,行了个大礼。
“你能明白,再让明珠大人同样明白,我才会欣慰。”八爷不能说得更多,对九爷使了个眼神。
胤禟心领神会,“八哥累了,揆叙,我送送你。”
“不用劳烦九爷相送。揆叙跟几位爷告便了。”终于出了那个让他神经紧张的书房,揆叙不由自主的长出了口气。
“揆叙啊,不要怪我们着急,现在局势一触即发,我们必须掌握身边的每一部分力量。”经过院子的时候胤禟打破沉默。
“九爷,你不用说了,揆叙哪里会不懂?!只是家里能做主的人怎样也轮不到我啊!”
“爷我知道,更知道短期内不能改变这种情况。”
“是的,这种族里的大事我还参与不上。”关乎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的事,他是没资格参与决定的。
“会改变的,我可以帮你。”胤禟意味深长的提示。
“请爷给个章程。”
“爷打算把你推上去。”这个暗示够彻底。
“这?!这……这不可能!”纳兰揆叙脸一白,哆嗦着否定这个主意――与家族的选择相左的自己,如果想掌握家族,那么流血是必然的――他,没那么坚强的决心!
“怎么不可能?!万事都有可能,只看是谁能办而已。”胤禟不以为然。
九爷的大胆实在让揆叙揪心,又不敢当面顶撞,“九爷,这……是八爷的意思?”
“怎么?爷做不了你的主、办不了你家的事?”胤禟停下脚步,斜眼看着揆叙。
揆叙忙摇头否认。
九爷继续阿玛对揆叙分析。“我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明珠大人在,你们纳兰家可以不看八阿哥的脸色,但大人一旦走了,那么这个拒绝的后果你们家谁能承担得起?谁敢站出来承担?”
纳兰揆叙苍白着脸,一言不发。
“再给你一颗定心丸,只要你掌握了纳兰家,做了纳兰家的说话人,那么八哥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关于纳兰家未来的承诺。”
揆叙更不敢接话,只恭敬的随着九爷的步子。
“口头承诺也许你觉得不够保险,那么书面的……书面的怎么样?”胤禟加了最大的手笔。
不可能!!!
这下揆叙更不敢应承了!――这与谋反有何区别?!
“关于你在礼部的差事,今年的考评已经递上去了,八哥开了口,所以你不用担心。”明摆着潜规则。“今年不会有所升迁,来年,来年高升是必然的。”
看纳兰揆叙不说话,九爷继续,“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早,但你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准备,只要我说开始,你就听我吩咐就行了。”阴翳的看了揆叙一眼,幽幽的告诫:“但要小心,不要误了爷的布局。”说着不理会身后有无回应,大步向大门走去。
揆叙汗流浃背,只觉得头顶冒烟,喉咙着火,脚底流汗,颤抖着身子,却怎么也不敢开口,只是昏昏噩噩的跟随着九爷的步子。
看了一眼府门边上挽着三匹马,安静候着的纳兰家的两个随身奴才,“怎么,不是坐轿子来的?”胤禟不理会八爷府门奴才谄媚的笑脸,转头看着揆叙关心的问。
“家父正病重,离不开人,奴才图快,骑马来的。请爷就在这留步,跟爷告辞了。”揆叙勉强说着辞别前的客气话,但这语音象是从嗓子硬挤出来似的,生硬、沙哑、干涩。
“去吧。”胤禟眼神暗沉,半晌只回了两个字。
************************ 我是小分、小分、小分啊 ***********************
这几日外地的族人已经尽可能的赶了回来,城里的房子不够住,大部分都去了纳兰家的封地、也是族长大人的居所永泰庄安置,其中包括负责西藏方面关防大任的玛法纳兰端祥。二个月前请旨探病得到了批复,带着已经在当地落根的大伯纳兰性时、二伯纳兰性利回到了多年未归的京城。
玛法和伯父们都已经六、七年没回京城了,清雅全都没见过。在明珠府第一次见面是随着阿玛拜见的,当时阿玛跪倒在地,头抵着地面,浑身颤抖,半晌都没有爬得起身、说得出话,而玛法那张同样热泪纵横的脸上写满了伤感与欣慰。
清雅跪在较后面,但无妨与其他亲人一同沉寝在这浓浓的血缘之情里,潸然泪下。
在这种既哭又笑的情绪里好几天,大家才稍稍缓了缓心神,渐渐的恢复大族该有的气势,各家各房根据长辈们的提示,或各司其职或安分守己,层次分明、秩序井然,某种力量开始慢慢的运转起来。
当然,这些暂时和清雅没什么关系。
大清早饭后刚刚歇了口茶,外面递话:一部分去氏族封地祭拜过的族人过府请安。她只好舍了刚刚冲泡的茉莉花茶,再次起身向隔了湖的院子赶过去。
快步赶到安置长辈的院子,拜见了一应女眷,被太太抱在怀里,怎么也看不够的夸赞,而周围都是或热情、或矜持、或疼爱、或评估的目光,让她禁不住紧张于对亲人的陌生、距离的不易把握,暗地里有些庆幸如今自己手里的差事,不用每时每刻都对着血缘亲人不知说什么适当的应酬话,只能抽搐着小脸僵笑。
趁着给明珠进药的借口,清雅无视身后高高低低抑扬顿挫的笑声,脸上挂满了黑线,飞也似的逃离开。
进了药,服侍明珠休息,清雅又接到消息,四阿哥过府探视。
即使每天能够得到明珠的消息,胤禛还是经常来府里亲自过问,每天与清雅的对话都围绕着明珠的病情展开。
阿玛有的时候能陪着,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外应酬,尤其是与十三阿哥的见面日趋频繁。
“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清雅礼仪如故。
“起来吧。”胤禛摆手,“今天明珠大人感觉怎么样?”
“只是乏力,精神不足。”
“今天还要在花园里转转吗?”
“是的,再等小半个时辰,养养精神之后。”
清雅让木匠改装了躺椅,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棉絮,抛去华而不实的锦锻,如平民般只用棉布包了,确保不失温。下面嵌了两根轿杆,出来进去只要四个人抬着就够了。
她不大相信现在大夫所说的“病人需防风”之类的忌讳,现在正是春天,阳光正好,只要风不大,身上盖得厚实些不打紧。现代已经证明晒太阳对老年人是很好的,说服了大夫之后,每天午前半个时辰、午后一个时辰,抬到花园透气晒太阳两次,几天下来,确实精神了不少。
“过几天爷要忙朝庭上的事,没工夫亲自过来探病,你有什么需要跟我府上的管家提,爷已经交代他了。”对于清雅,即使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力也很放心,这段时间已经证明她做事的能力,还有她稳重的性格。
果然不愧为大家族成长的女儿!
“谢谢四爷,四爷公事繁忙,朝庭的事为重,请不要为大玛法的病分神,清雅会认真照顾大玛法的。”
胤禛点头,柔声肯定,“我知道你的努力。”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玻璃瓶,“这是西洋香精,从花中提炼,据说能提神。我已经试过,还算好用,你累时用用,用法都在这单子上。”
没有什么心神颤动,心怀抖兔之类的表情,清雅很自然大方的伸手接过。“谢谢四爷。”
胤禛顿了顿,明显看得出愣了愣神,回神后却只是一笑――笑得莞尔且真诚。
第三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