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悲笳》槐槐

8、第8章

　　少年站在木槿树下，那棵曾经有人等待过的木槿树下，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树皮。安静得想象，那个少年曾经，等待过。他脸上会像他想象的一样么？会是那坚定的，绝望的，固执的表情么？他的心里，会是如同他一样难受么？
　　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很任性，一直不都是他生活在大家的宠爱下么？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事情都是以自己的快乐为中心的，几时，想过别人的感受呢？他一直自私的以为，只要自己快乐，大家就会快乐的。
　　现在想想。
　　手指摩挲着褐色的树皮。
　　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呵，欢笑的时候，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哭泣时，以为，自己就是万物的主宰。曾经的他，那样傻。
　　对不起。
　　站在树下，我终于理解你了，哥哥。你依旧是最爱我的人，无可替代，对于你我，我们都是彼此无可替代的存在。
　　不禁微微绽开笑容。手指收紧。
　　“凤儿……”微微吃惊地呼唤，带着浓浓的缱绻。几乎不真实地，传来。
　　繁茂翠树下的白衣少年，攀着火红的木槿花，轻轻回身，眼神迷茫而清澈。
　　一个转身，仿佛用尽了千万年的等待，再沉重的壁垒，桎梏，都在一瞬间碎裂。
　　“凤儿！”狠狠拥进怀中，死死的抱紧，再抱紧。害怕他像流沙一样散去，所以只能，抱紧些，再紧些……
　　“……”纤长的手指缓缓舒张，抬起，又收起，扣紧，在他的背上：“……哥哥。对不起。”砂色的眼瞳微闭。“非常地…对不起。”
　　“……”慕容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不可抑制的颤抖。
　　“我很自私，没有站在哥哥的立场上思考过。”
　　“而现在，不同了。”
　　“我长大了，我明白了。”
　　“哥哥，永远是最爱我的。”
　　“我们是彼此永远的无可替代。”
　　“不论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空。”
　　“哥哥……”
　　“对不起。”
　　“凤儿……”哽咽沙哑的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哥哥心中，我也许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国家才是最重要的啊，哥哥会是个好皇帝的。那么凤儿呢，明天就要离开了，会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会学会考虑别人的立场，会学着长大，会学到很多很多的东西。然后，我会回来，辅佐哥哥，相信我们，会创造最辉煌的盛世。”
　　“三年，不会很长的。是吧？”眼角微酸，但是，答应过那个混蛋，不会再哭。
　　“嗯，我的宰辅不会是别人。”慕容炜努力克制自己几欲奔涌的泪水。
　　“哥哥。”真不想离开你啊……。
　　收紧小臂。

　　青蘅只是攀在回廊，轻轻的笑了，小冲儿。长大了……
　　哎……好想哭。
　　小心的蹑着脚步，离开了。

　　“请等等。”女孩叫住前面的两个少年。
　　少年平静的转身，冰翡色的瞳仁弥望着冷然的色泽，打量着这个繁丽宫装的美丽少女。
　　“我是涵秋，一个小宫女。”她吐吐舌头，顽皮的样子。
　　“有什么事么？”寒笳看也不看她，随意的靠在栏杆上。星翳倒是慈眉善目。
　　“这个…”女孩脸色微红“我是雪月殿的宫女，但是…一直很喜欢凤殿下，我知道您是秦王子，所以想问您，明天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说完，扬起脸，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寒笳。
　　寒笳微微挑眉：“这个应该去求宫使吧。”
　　星翳微笑点点头：“对啊，这个又不是我们两个做主的。”
　　“可是。”女孩一幅要哭的样子：“随殿下出使的人选已经定了，里面没有我。”
　　“星翳，你不是饿了么？”寒笳无视少女，不耐烦的说。
　　“啊……寒笳你好无情，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等一等会死啊！听她说完！”
　　星翳狠狠瞪了寒笳一眼
　　“上午的打没挨够么？”寒笳冷冷的说。
　　“喂！”星翳涨红了脸：“说好不提！”
　　“不管你了。”寒笳转身就走。
　　“小肚鸡肠！”星翳咕哝一句，又笑眯眯的看着少女：“你继续说。”
　　女孩红红地眼睛，泪光点点：“我…我真的想陪伴凤殿下，所以…请求王子，让我混在秦使者的队伍里出城。…我知道这样求王子会让您很为难，但是…但是请您……”
　　“好吧！”星翳打断。“明天早些来元极宫。”
　　“欸？”少女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星翳。“您说什么？”
　　“同意了啊，明天早些来元极宫就可以了。没事了吧，我很饿呢，再不回去寒笳那个臭小子会把东西都吃光的，再见！”说完，亮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急急匆匆地跑了，边跑还好像在嘀咕什么呢……
　　“怎么……”少女擦擦眼睛：“这么容易啊？”

　　果然，转过回廊就看见靠在栏杆上的寒笳，冲过去拍拍肩膀：“就知道你会等我。”
　　“嗯。”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的意思是让我同意那个丫头吧。”
　　“嗯。”
　　“嘿，你平常遇到不感兴趣的事从来都是转身就走，从来不等我，这次问我一定是有所不同，所以我就顺着你的意思，扮了一回大好人，怎么样，我很了解你吧……”星翳自豪的说个不停：“欸？不过我怎么越说越觉得自己很倒贴啊？”
　　星翳跟着寒笳，向元极殿走去。
　　月光洒在雕栏玉砌，分外朦胧。
　　“你本来就是。”
　　“寒笳，你什么意思！”
　　“哎呀，我的小美人生气了么，来打一架吧！嗯？”
　　“寒笳，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谢谢夸奖。”
　　“……我饿了。”
　　“没给你留。”
　　“那么多你也吃得了！！！”
　　“吃不了吩咐倒掉了。”
　　“我还没吃！！！”
　　“知道，不然才不这样。”
　　“寒笳……”
　　“嗯？”
　　“我们打架吧！”
　　“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