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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莫道半世记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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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的进入房间,里面除了必要的医疗仪器,竟再也找不出带有楚念生活色彩的东西,这人
是真的曾在这样的房间生活了一个多月吗?余杭不敢想,那种除了爱自己以外就不故其他的
痴傻,自己是怎么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
天蓝色的被子、浅浅的轮廓,余杭迟疑的不敢上前,这,这就是深爱自己的人,这就是深爱自
己的人最后的下场,这就是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推着自己前行的人最后的归处,原来只是这
样薄薄的一张被子,便掩去了所有的光华,连他自己都不由得要替楚念问一句,为什么。
【你不进去看着】
【你不也没进去】
张利看了看杜若,又转回头研究路边的梧桐 ,冬日的阳光穿过光秃的枝杈,落地,升发
‘’有凤来仪,有凤归兮,梧桐细雨,落地无依,是以,如此时气,怎会有凤心仪‘’
张利想起当年楚念第一次向自己提及余杭此人时,为自己下的批句,如今那梧桐树已砸折了脊
梁,而凤凰这种鸟·······怕也不那么风光了吧·······
余杭轻轻的拉起楚念落在外面的手,枯瘦,这人像是散尽了所有的光芒,剩下的只有满心的疲
惫。
【楚念】
并不是每一次深情的呼唤都会有人回应,就像不能保证每次回首都会有人愿意甘心在原地等待,
脱离了习惯之外,时间才能显示出习惯本身最莫测高深的力量,那就是牵绊。
无人回应余杭便只能看到那人的侧颈,不甚长的头发掩了那人半边颜色,堪堪剩下的,只有一
片苍白。他是知道这人身体不好的,只是楚念一直以来的表现让他盲目,盲目的相信这人可以
处理好一切事物,所以即使那天已经发现了这人异乎寻常的消瘦,也只是略做迟疑,便转去纠
结那人突然转变的态度。其实他心里,是怕这人不再爱自己的,在品尝过那样专心付出的甜头
后,换谁都不会甘心那专注的感情移去旁人。
如今愧悔和无力的余杭,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尝了蜜的黄蜂,开始还满心窃喜,以为可以浅尝辄
止,可越是靠近欲望越深,越是享受过那种餍足的满腹感,越是一步步陷落,最后只能被蜜
糖粘住贪婪的双脚,作茧自缚。
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美好事情。
【楚念】心里的百转千回,心里的千言万语,压抑在嘴边,吞下去,再重铸,欲出口,又叹息,
在打碎了千万次,重铸了千万次后,冲出口的还是【楚念】这个浅浅的名字。
在锲而不舍的呼唤声中,楚念像是终于不胜其扰,疲惫的掀开双眸的一角。
【嗯?你怎么来了?】睡的有点久,楚念觉得嗓子很干,声音自然不那么清澈
【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生怕错漏了这人表情的每一个信息,所以余杭越发看的仔细,甚
至那人睫毛的根数都恨不得铭记于心。
【不会】楚念笑的淡然,这些年的病痛让他学会忍耐,而无望的爱恋又让他学会伪装,这像是
一种保护色,又像是解不开的死循环,只要自己不愿意,任谁都不再能撼动他的盔甲,这时候
余杭也不例外。
【你腿好些了吗?】楚念挣扎着很想坐起,不过睡软的身体半点都不肯配合,所以头一次,他
用一种不那么谦卑的姿态,接待这人,是的接待。
【没什么,医生说再养一两个星期就可以复健了】
【那就好】
余杭看着楚念,发现对于自己的到来这人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反而像是演练了无数遍的平
淡,让他很多话反而说不出口。
【楚念】
【嗯】
【做手术吧,张利说只要肯做手术还是有希望的】
【好】
【啊?】之前准备了半天的劝导一句也没用上,余杭觉得自己像是准备了一记重拳却打到棉
花上,反到白费力气。
【我答应】
【为什么?之前张利一直劝你,说你不肯配合治疗】
【····我没想到他会告诉你】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来,你就准备不治疗,等死?】
余杭看着楚念沉默,似是默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躲不过再三的追问,楚念终是平淡的开口【我不想成为你感情上的污点】
【什么污点,你不是,从来不是,这世上没有人比你的感情来的更神圣,更纯粹】
【呵呵,我不想被捧上神坛】更不想被我爱的人捧上去,其实我只想做个平凡人,有最平凡的
爱人,这是一直以来最深刻的愿望,让爱与被爱,一样。
话的后半句,萦绕吞吐在舌尖许多次,终是被楚念混着血咽下去。
说体贴,说温柔,说神圣,其实不完全,在楚念心里到底还藏着三分的怯懦,这怯懦来自于他
对自己能得到爱的不自信,所以他从不敢剖析自己,更不敢将内心暴露在日光下,即使这样需
要更努力,爱的更卑微。
【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真的,从没想过】
【我知道,不是你希望,是我】
【楚念,你不能,你不能替我决定···】余杭还准备说下去,却在看了那样憔悴的脸后瞬间
了悟,其实这人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全是因为自己,之前怕杜若因为过去与自己为难,选
择离开;在知道了即使离开自己仍未能获得幸福,又选择放弃生命来抹掉自己所谓的情感背叛;
现在更是明白自己会良心不安,所以果断的接受手术。还能做什么,余杭不敢想,这人还能为
自己做到哪个地步,明明一个爱字都未说过,而自己更是连半分像样的爱都从未付出。
愧悔,让余杭只能捂住自己的脸,却遮不住滚烫的泪【楚念,你,不用这样为我,我不值得的】
【谁都有资格说不值得,唯独你没有,他把你当做珍宝一样爱惜,你一句不值得,不是将他全部
的付出都抹杀个干净?你这么做究竟是要证明他看错人,还是用错情】
张利到底是忍不住,走了进来,杜若紧跟其后。
【你看,小事而已,让你们大老远跑来】看到杜若,楚念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张利在外面忍不住闯进来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听不下去楚念的声音,虽然他之前是准备让两
人谈谈,可是那个笨蛋,连口水都不知道给楚念喝。
【小事?】
楚念喝了水,可是不打算原谅张利的通风报信,转而让杜若过来
【你们出去,我想和杜若说说话】
门被关上,余杭也被张利强行推走
不会有人相信楚念把杜若留在房间里却一句话也没说,而杜若竟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像是相识
多年的老友,只是静静的各自沉默,中间杜若给楚念削了一个苹果,结果进了自己的肚子。
冬日午后的阳光很是难得,两人便这么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半仰在靠椅,绝对的安静,所以当
他离开房间后,任谁追问,杜若都只是摇头。其实楚念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不是炫耀自己最
终赢得了余杭的爱,而是要让他看清自己已是满心疲惫,无力前行。
有些时候真了解的未必是朋友,反倒敌人和对手会比自己看的更通透
临关门之前杜若说了一句【放心】作为这场无声谈话的结束,也算是答应了楚念的托负。
而楚念也毫不吝啬的回已杜若他这几年中最灿烂的笑容。
直到经年过后,杜若再忆及楚念此人时,容颜已依稀模糊,唯记忆中有两个画面无法冥灭。
那天医院门口的转身,天地为之寂寞,而此时的展颜,温柔自此成为传说
这样的人杜若只希望自己从未相识,更未相知,省的徒惹下,半世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