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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子有才高八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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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叶飞花,扬扬碎芥,提笔若狂,芳荷锦上,是如初见。
有问:当世谁人棋高一筹?
答曰:珍珑公子。
珍珑者,珍而贵之,若遇风,便化龙。
静谧的院落里,一片叶随着风飘落,打着旋儿飘进了假山旁的池子里,只一瞬,就惊了那池中娇养的锦鲤。
“嗒\",两根白皙纤长仿佛指甲盖都剔透如翡的指拈着一枚玉白棋子,轻巧地落在棋盘上。然后这手指的主人,模样精致通体书卷气的小少年挑起眉梢,嗓音清脆如泉:“师兄,我胜了。”少年对面的男子学着他也挑起眉梢,随手抚了下膝,戏谑道:“你确定?”少年心下一跳,忽觉有些不安,不过为了面子却仍自强道:“自然,此局我己将你逼入绝境,再无转寰余地,我自是胜了你。”说罢,似是觉着自己气弱了,又语气坚定道:“师兄莫非欺我初学棋道,不肯认输?”说完又复挑衅一般觊向男子。
那男子不过弱冠模样,一身白衣姿势风流,正是时下士族所崇尚的名士姿态。而那男子听了这番挑衅之语也不发怒,仍是笑咪咪的一副好师兄模样。只见他唇畔的笑意愈发的浓了,看着如春风拂面,却令人心中不禁忐忑。他双眼瞅着少年,笑道:“师弟既然觉着已然胜了师兄我,又何必如此焦虑,凭的添了几分心虚。”说完也不待少年张嘴要辨,男子便轻巧的拈起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收回手后又忍不住逗弄少年“师弟可要瞧好,如今却是谁胜,可莫再诬赖师兄欺你。这罪状太大师兄却是担当不起啊!”男子语带调笑,少年听得几要跃起,却无意中扫了一眼棋盘,登时被惊得“啊”一声,他瞪大了眼看向棋面。却见那棋盘上星盘罗列,峰峦迭起,本已被逼到绝路的黑子竟被男子那一着给救了回来。这却并不使少年如何惊诧,少年惊的却是男子不仅挽回了败局,甚至将他的棋路封死,逃无可逃。毫无疑问,这局却是这男子胜了!
少年自知赢他不了了,一脸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泄愤地用脚去踢男子的小腿:“执师兄太卑鄙,只会欺负于我!”这名为执的男子却并不恼,任由少年踢污了雪白的裤腿:“我却如何欺你?是不肯向师弟你认输呢,还是破了你这死局?”少年不满:“胡言,分明是你刻意作弄于我!先是留手让我困你入局,叫我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你仍有后手,轻易反败为胜,如此诡计简直欺人太甚!”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双颊还微有些肥嫩,气盛时脸颊微鼓双眸晶亮,煞是可爱。
王执心中只觉小师弟稚气未脱的模样有趣得很。如此想着,神色中便露出些许,少年虽是年幼些但却心思灵透,见了王执的表情如何不知其意,自然恼怒非常。少年跳下椅子正要发作,却听院外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随着笑声,一身材魁梧的男子迈过拱门大步走向二人,一边笑还一边嘲道:“世人皆只道王家二郎人才风流,温文如玉,最是君子不过。却无人晓得王二郎也会作这般促狭行径。赵钰小兄弟却是好性,若换了我被你这番作弄,必要赏你一记响亮的耳光!”
王执听了却不反驳,只反嘲道:“我却不知刘大将军何时竟有了挨耳光的喜好?”
少年也就是赵钰听出刘枉话中虽有为他打抱不平之意,却也有三分笑他看不出王执设的局,心知刘枉八成是从头看到尾了,面上便有些泛红,不满地咕嘟道:“你却当人人都似师兄一般满心具是眼儿,咕咚咕咚地往外冒坏水。我不过瞧不出这一局而已!何况今日瞧不出却不见得明日也瞧不出,来日我必会胜他!”王刘二人见他红着小脸牢骚不停,不禁又放声大笑:“哈哈哈·····”一个笑声清明爽朗,一个笑声豪放大气,只将赵钰气得直跺脚,只恨不得将自个儿发红发热的脸埋入地下才好。他面皮儿薄嫩,听这二人这般笑个没完,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红。
二人见他面上实在挂不住,这才歇了声。王执见实在欺负得狠了,也不禁有些惭愧,毕竟他年近弱冠却与小孩子这般计较,实在羞人得紧。又见小孩红了眼眶,泪珠子在眼中打转,十分可怜,心中更是歉意,遂好言相哄:“好师弟,莫气了。是师兄孟浪,不应该作弄你,师兄与你赔个不是。”说完竟真起身作揖赔礼。王执乃是当世名士,又是赵钰师兄,赵钰哪能真受了这一礼呢?他急忙相拦,王执却避了开去,硬行了一礼:“师弟勿拦我,这一礼只作师兄弟间赔礼之意,师弟却是受得起。只求师弟莫恼,师兄与刘兄却并非恶意,还请师弟原谅则个!”刘枉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是军中出来的大老粗,行事只凭心意,不想这小兄弟面皮忒薄,竟险些气哭人家。见王执赔不是,他也彷着照作,口中只道自己轻狂。
赵钰虽着实气苦,但见二人一个劲儿地道歉,心中便也并不再恼,只因小孩儿心性,不好说甚原不原谅的,便提起一旁早己凉透的茶壶,细声道:“我且去给你们泡壶热茶。”便逃也似地奔去。王刘二人相视一笑,心知这别扭孩子是消了气儿了。
这二人知道赵钰这一去必不会真的去泡茶,不过是小孩子一般躲起来了。他二人亦不在意,他俩毕竟已是成人。而刘枉素日并不常来这别院,王执心知他必是有事要说,便坐下对刘枉笑道:“刘兄今日来此,想是有要事,只可惜执己无茶可奉,刘兄且坐下,将就一会儿这秋风吧。”刘枉今日却着一身靛色儒袍,偏他是个武夫,也不耐烦做那书生之态,将袍子随意一撩便坐了下来。“我素知你这厮最是无耻,只在人前装得一番风度翩翩。也罢,老刘今日确是有事寻你。这事关重大,老刘心中拿不定主意,你虽无耻,却有大才,二郎且为我寻个计策。”王执王二郎听了哭笑不得:“竟有你这般皮厚之人,明明有求于人,却仿佛施恩一般。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你有何要事,且说来与我,我若听得清明再与你分辨一二。”
刘枉便将这些要事一一道来:“二郎可知容城谢氏一族?”王执颌首:“容城城主谢氏,自是有所耳闻,锦公子谢七郎更是久闻大名。怎的?你这要事与谢氏有关?”刘枉苦笑:“你只知谢氏乃容城之主,却不知谢氏亦是宗室!如今今上迟暮,却仅毓太子一子,而毓太子平庸贪享,国中局势动荡,内有西陵王,外有蛮夷,二者虎视耽耽。谢氏族长正要举族迁入建康,容城仅留城主一支。”“建康远避洛阳,却临近京都,却是要待西陵王与太子两败俱伤,好渔翁得利。谢氏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只他们却忘了蛮夷一方,建康,怕是要乱了!”王执叹息道。
这二人心无旁骛的一番计量下来,天色已是灰暗,王二郎一番言论听得刘枉心内震动,正要再辨,却听得一阵“嘚嘚”的木屐声,却是王二郎的侍婢软绿,她容色清丽,又穿得一袭嫩黄广袖群袍,便显出七分妍丽来。软绿缓步向二人行来,止于五步外向二人矮身行礼,口中恭道:“见郎君,刘郎君安,方才郎主于禧堂宴请众名士,郎主听得刘郎君上门心内欢喜,叉见天色已晚,遂命奴前来。奴奉了郎主之命请二位郎君前去禧堂赴宴,还请郎君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