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梵迦

3、第三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暖暖阳光洒落在整个宅院之中，闲来无事的何家小姐念熙与表小姐慕瑾早早的就搬了椅子坐在花架下一面晒着太阳一面品着何大少爷早前从安徽带回来的猴魁。
　　丫头们闲着无事便在院子里踢着毽子，“一个，两个，三个……”随着毽子忽上忽下的，慕瑾笑的更是开心，而念熙则是抱着一本书兴致勃勃的读着。
　　“你刚才读的是哪位词人的词我以前怎么没听过？”慕瑾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念熙手里握着的书卷，泛黄的纸页似乎还泛着浓浓的墨香。
　　“徐再思的《双调·蟾宫曲》。”念熙灿笑，一双眸子眯成好看的弧度，甜甜的笑意溢满了整个眼眶。
　　“哦，那是个什么意思？”慕瑾又问。
　　“这个呀，唔——说的是一个不懂相思的姑娘后来遇上了一个叫她喜欢的人，于是就朝思夜想呗。”念熙不以为意的解释着，可是双颊蓦地就红了。
　　“那后来呢？”慕瑾再问，“总觉得后面该还有什么的。”
　　“是啊，不过总会有些不如意的。那男子并不知道那位姑娘喜欢他，而那姑娘却相思成疾。她呀病的魂不舍守，恍惚迷离的。游子一去只留下一缕余音，姑娘没法儿再见到那个男子了只好望穿秋水的等待。每当灯半昏，月半明，夜阑珊的时候那个姑娘更是想他。”这时的念熙脸颊的红绯渐渐的褪去，转而的是眼眶的一阵湿热。低垂着头抚摸着那纸书页，“慕瑾，你想过一个人吗？”
　　“诶？”慕瑾微怔，隔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有，想过，不过这辈子都很难再见一面吧。”
　　“是吗？那你倒是没有我幸运，起码我想的那个人回来了。”抿嘴笑了笑，握起慕瑾的手，“告诉我，你有多想他。”
　　“这个嘛……”慕瑾含羞笑了笑，“也没有多想念，只是偶尔的会想一想而已。”对于慕瑾而言这份思念只能作偶尔，一旦想起了那个人就很难不联想到爹爹的惨死与沈家的一切遭遇，所以现在的她只能忘记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啊——也就偶尔的想一想啊！”念熙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登时觉得扫兴极了，她以为慕瑾会同她一样深深的喜欢着对方，也必定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就在二人还争执着“相思不相思”的问题时，慕瑾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念熙的手里抽出来，指向了正往她们这边走来的何未泠，“喏，你喜欢的人来了……”
　　其实，想要猜出念熙的心上人是谁一点都不难，除了何未泠跟何念沣在外求学之外还有谁呢，更何况念沣是她的弟弟，而未泠只是舅舅的养子而已。
　　“哈！慕瑾你好坏呀！原来你都看透我的心思了”瞧念熙的那张小脸顿时红了，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呢。
　　“好啦，我不闹你便是，你有什么话干脆同他说了吧。什么相思不相思的还不如有话直说呢。”慕瑾搡了搡她的胳膊，直将她往何未泠的面前推去。瞧见何未泠那不明所以然的表情时，两人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今日的未泠没有穿着那套灰色的西装反倒是一身花青的长衫，本就清瘦高挑的身子骨这般一看反倒显得有些瘦弱，更像极念熙学堂里的老师，不过就只差一副眼镜了。
　　未泠这面刚想问她俩在笑什么时，慕瑾却冲着他摆了摆手便折身离开，只留下一抹欢跃的身影。
　　“哼，哪个叫你来的，搅了我与慕瑾的好兴致。”念熙撅着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只把未泠瞪了又瞪。
　　未泠摸不着头脑，这会儿怎么又招惹了这位大小姐了，原以为两年不见这小姐脾气会收敛的，这么一看呀，“小丫头，我搅了你们什么好事？瞧你这张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说罢未泠就动手捏住了念熙粉嘟的脸颊。
　　你来我往间两人竟也打闹了半天，累了，两人便背对背的坐在花架下的台阶上。
　　就像以前那样的，从相识到少女的情窦初开也已经有十几年了，若说相思的话早已是绵绵长久想断难断了。
　　“未泠！”念熙突然换了一种称呼着实让何未泠感到一丝吃惊。
　　“怎么了？”未泠撇过脸看着她。
　　“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我想等大哥娶了亲之后也该到你了吧。听说大娘已经给大哥安排了。”念熙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其实慕瑾说的没错，什么相思不相思的，搁置久了那她可真就会相思成疾的。
　　“我呀……”未泠想了想，嘴角不禁弯起，“我将来要娶的姑娘一定要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时该是很好看的。皮肤要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最好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梨涡。”未泠说着，眼前渐渐浮现出慕瑾的样子。对了，他确实是喜欢慕瑾的，算的上是一见钟情。
　　“那我这样的成吗？”念熙忽而激动，“你看我也是长发呀，我的眼睛也是大大的呀！”不就是笑起来没有梨涡嘛，不就是……
　　“怎么了丫头？看你激动的。”未泠忍不住笑了起来，“结婚这事还早呢，你这丫头是想嫁人了？看上哪家少爷了，我认识吗？”一见念熙急了未泠更是想逗一逗她，说不定这丫头心里真就藏了什么人。
　　“你！”念熙急的直跺脚，一甩手就将那卷书摔在了未泠的怀里，“笨蛋，白痴！何未泠你是笨蛋呀！”
　　泪水哗哗的夺眶而出，愤恨的双眸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未泠。此时的念熙就是像一只被惹毛的小兽，且是受伤的小兽。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二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好好好，是二哥的不对！是我的不对！我的不对！”何未泠连声道歉，不过反而让她哭的更伤心。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未泠哥！我想嫁的人也是你啊！”念熙斩钉截铁，狠狠的抹了脸上的泪水，“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何未泠我从未当你是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从你来我们家时我就喜欢你的。所以、所以我的心意你明白吗？”
　　何未泠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默然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她哭多久，他就帮她擦多久，可就是不回答。
　　她的心意，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不说呢。
　　“哭累了就回去吧，以后这事就当没有过。你还小，不是所有事如你想的一般了……”
　　念熙不吭声，仅是咬破了唇，渗了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