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穗海棠秋》洛薇

2、贰 月老

　　第二天，柳潇潇将昨晚的事告诉了红妆，听得红妆心惊肉跳，抓着她的手道：“不行，小姐，以后出去一定要红妆陪着，红妆可以保护小姐。”柳潇潇浅笑了笑，轻扣了扣红妆的头：“是谁保护谁？”
　　红妆笑笑。是的，从小就是小姐保护她免受其他丫鬟的欺负，出门也是小姐保护着她。小姐从小习武，身手很好，有小姐在，就不会被欺负。但是小姐很迷糊，所以红妆很细心地照顾她。她们同岁，所以不像主仆，朋友更像些。
　　“不过，依小姐的身手怎么会没发觉有马来呢？”
　　柳潇潇一时语塞，顾左右而言他，拉着红妆去用膳。
　　用过早膳，柳潇潇准备带着红妆上街，却被柳元喝住。吴氏解围道：“老爷，七夕刚过，今天街上一定很热闹，就让潇潇去玩玩吧。”柳元对宠溺女儿的夫人没法：“可是夫人啊，女儿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虽然当时社会风气已相当开放，在街上逛的女孩子实在是不计其数，可惜柳元是个深受纲常礼教浸润的老腐朽，自是不允许女儿上街。柳潇潇摸着老头子的胡须，说：“那要是我不是女孩子，就可以上街了，对吧。”然后在柳元未反应过来，就进了闺房，顷刻就换了身男装出来，唤了声红妆就出门去了，留下柳老爷子独自摇头，怎么这双儿女都这么爱玩呢，儿子此刻也不知去哪了。
　　柳潇潇着一身玉色夹衣，手中摇把扇子，眉清目秀，惹得不少少女脉脉相望，暗送秋波。柳潇潇本人却没注意。红妆因不习惯而没穿男装，静静跟在身后。此时，他们正在西市街上走着。长安的东市和西市是商业的聚集地，这里卖许多希奇古怪的从西域运来的东西，所以人也特别多，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更多。这不，从不远出就走来一脸麻子的人，听口音并不是长安人。麻子脸左看看右看看，还不停咂口道：“不愧为长安，人杰地灵，美人就是多。嘿嘿，快看，那里有个小美人。”麻子脸捅捅身边的跟班，用手指着前方，示意跟班看。两人看得口水滴滴嗒嗒也不知擦一下，眼睛仍直钩钩地盯着一个地方。
　　柳潇潇顺着麻子脸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禁地一怔。
　　十八九岁光景，一挽俏皮的发髻，一袭浅蓝色的纱衣，姣好的容颜不施一点脂粉，尤其让人不能移目的是她的双眸，犹如漫天的繁星都落入她的眼睛般灿烂明亮。她站在一个小玩意摊前，拨弄许久，笑得一脸灿烂。对面的摊主也看得出了神，只怕现在将他的东西全部拿光，他都发觉不了。
　　在她准备走时一只长毛的大手伸了出来，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小美人，这是要去哪啊，要不让本少爷陪陪你。”麻子脸一脸猥琐。
　　看到是个麻子，她嘴角牵起一丝笑。然后捂着眼惊呼道：“呀，大白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星星晃我眼睛啊，大家快捂好眼睛，小心刺伤了眼。”
　　周围的人听了，哄得大笑。麻子脸知道她在讽刺他脸上的麻子，羞得恼了起来：“你个丫头片子，本少爷今天要定你了。”说着，就伸手想抓住她。
　　眼看麻子脸就要抓住她了，柳潇潇一个闪身已站在他身旁，挡下他长满毛的手，微笑道：“即便少爷你要定她，也要明媒正娶啊。不如，我把这位姑娘的地址告诉你，你明日下聘，如何？”
　　一阵清泠泠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犹如初春的残冰碰击产生的乐音，这让麻子脸一惊，以为有人搅局，回头一见，竟是位翩翩公子。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来帮她的，听完却是要他明媒正娶，不禁狐疑地问：“真的么？”
　　柳潇潇一下甩开扇子，悠然道：“实不相瞒，此女正是舍妹，如此金玉良缘，我这个作兄长的，怎会不支持呢。鄙舍昭行坊张府，诚待公子前来迎娶舍妹。妹妹意下如何？”说完暗暗向那位姑娘使眼色。那位姑娘也机灵，故作娇羞：“一切全凭兄长做主。”
　　一番说辞，说得麻子脸心花怒放，他口中念道着“昭行坊张府”数遍，拽着跟班转身就跑，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说了句“姑娘，等我。”然后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除非外来人，长安人有谁不知昭行坊张府住着一位仍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丑得吓人。她想嫁人都想疯了，如今有个人主动提亲，结果会怎样呢？
　　“哈哈，亏……亏你想的出来。”刚才站在旁边一脸娇羞的姑娘实在撑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柳潇潇轻笑了声，唤了声红妆，抬腿离开。在柳潇潇经过那女子身边，忽然幽幽一缕兰香从柳潇潇身上飘来，女子暗暗一怔，恍惚了一下，又惊醒，问还未走远的背影。
　　“我叫夏湘儿，你叫什么？”
　　“在下柳萧，萧瑟的萧。”
　　说着，柳萧离开。夏湘儿沉下脸，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着：“柳萧……暗香……不会的……不会的……不是他…………”
　　再看柳潇潇，仍带着红妆在街上闲逛。逛到无聊时，就问一直静静跟着的红妆：“还有哪儿好玩的？”红妆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地方。
　　柳潇潇跟着红妆来到了一处地方。
　　“月老庙？”柳潇潇看了看匾额，又看看红妆。红妆笑着点点头。
　　七夕过后拜月老，这是长安人的习俗，这样，好姻缘会来得更快些。所以此时月老庙人特别多。月老庙有个传统，每个年轻女子许完愿后都有个小绣球，把绣球往庙内或是街上抛，砸中谁谁就是她的有缘人。
　　柳潇潇正抬脚进庙时，忽地被一物直中面门。她吃痛地揉着鼻子，将砸她的东西捧近一看，是个绣球。柳潇潇从没来过月老庙，自然不知这个绣球传统，正在心里暗暗埋怨是哪个人跑到月老庙里玩蹴鞠。
　　在柳潇潇还在低头埋怨的时候，庙里先是一下寂静，然后似炸开了锅。
　　路人女甲：“快看，好个翩翩俊逸的公子，怎么从没见过？”
　　路人女乙：“管他是谁呢，我要嫁给他！”
　　路人女丙瞥了眼乙：“又不是你抛中的，抛中的可是这个美女，你比得上么？”
　　红妆看到张熟悉的面庞，有些惊讶：“……夏姑娘！”
　　夏湘儿也惊了惊，没想到又能遇上他。她慢慢走近他，刚才那缕暗香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她想确认一下。她看到柳萧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她没在意。等她走近了，她确实闻到了，闻到了一丝香味，那丝能勾起往昔的香味。真的是她！嘿嘿，拜月老也能砸中她，我们真是有缘，不如……
　　在夏湘儿若有所思的时候，柳潇潇终于稳了稳心绪，郑重其事地对夏湘儿说：“姑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月老庙里，实在不该玩蹴鞠。”
　　全场失声…………

　　晚上，柳府
　　“不要。”
　　“求你了，我的好妹妹。”
　　“不要。”
　　“如果你帮哥哥这次，我送你一箱西域玩意。”
　　“不要。”
　　“再加一箱男装。”
　　“不要。”
　　“再加一箱兰花籽。”
　　“不要。”
　　“别逼我出绝招。潇潇，你知道的吧，哥哥我这可有一箱好东西哦。如果你帮哥哥，这箱世间失传的武学书籍就全归你了。”
　　“可是……”
　　“武书哦，整整一箱哦。”
　　“…………”